第37章 投喂
到了县城，白木兰便与史之荇他俩兵分两路，独自去书院找赵承霍。
因为赵武的限制，白木兰几乎没有出过门，史之荇有些担心，她是不是能找到地方。
“需要我们陪你一起去吗？”
白木兰摇摇头，“你们今天还得挨家挨户地去送货，时间本来就紧，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我可以的，大不了一路问过去。”
史之荇便也没再勉强，“那到时我们在楼门外等牛车的地方集合，要是没见你，我们不会走的。”
白木兰感谢地点点头。
与史之荇告别后，其实白木兰的心里颇有些恐慌，她当然希望史之荇可以陪着自己，可她知道，那样只会拖了别人的后腿。
云水县算是白木兰去过最远的地方，还是她没嫁人的那一年，哥哥带着她一起来县城里逛庙会，她至今也没能忘了那晚绚丽的烟火和如织的人流。大概是她这辈子见过最热闹的景象。
白木兰走到一排沿街的店铺，看到热情的店家正大声地招揽着客人，心一横，走上前去，“掌柜的，请问一下，你知道云和书院怎么走吗？”
那店家是个健谈的人，一听到云和书院来了精神，“你是家里有人在书院里念书吗？那可真是不错啊，这书院不收资质平平的人，能进去，保不齐以后就考上功名了。”
说到赵承霍，白木兰由衷感到自豪，虽然与他没有血缘关系，但他获得的荣誉她仍旧觉得与有荣焉。
“嗯，是的，他有念书的天分。”
掌柜的热情地让她进店里坐坐，“巧了，我儿子也在那个书院里，叫杜泽礼，你听说过吗？我儿子功课很不错，很受先生器重的。你来是给你家人送东西的吧？我家那口子也准备等会儿去送，要不一起吧，有个伴。”
白木兰有些头痛，她实在不擅长应付人情交往，要是有不熟的人与她同行，一路上她还得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得体的回复，累死个人。早知道就再往前走些路再打听书院位置了。
白木兰不知道怎么拒绝，愣在当场。
店家已经扬声朝里喊道，“桂香你好了吗？这里有位小娘子也打算去书院，你们一起吧。”
话音刚落，里屋里便走出一位身材敦实的妇人，皮肤偏黄，看着就像是很利落的样子。
“哎哟，这是哪家的小娘子啊，长得可真俊啊！”妇人比她丈夫更健谈，拉着白木兰便开始聊天，白木兰只觉得脑袋嗡嗡的，“夫人，咱走了吗？”
妇人这才停下话头，拿了个硕大的包袱，“瞧我，一说话就刹不住，咱走吧。还有啊，我就是一卖吃食的，哪担得起叫夫人的，叫我桂香婶子就好。”
因为白木兰梳着妇人的发髻，人看着又很小，所以桂香婶子自然而然地以为她是去看自己的丈夫的。
“家里那口子不在家，一个人操持家务不容易吧，有孩子了吗？”
白木兰如实回应，“有的。”
桂香婶子笑着拍拍她的手，“还真是个好福气的，等院试结束可得多留他在家几天，争取啊再怀一个大胖小子，你这个年纪正是生养的好时机。”
白木兰这才意识到她误会了，但又不愿意透露自己的太多家事，便只是笑笑，没有说什么。
桂香婶子以为她害羞了，小声说道，“我们都是过来人了，不碍事的。婶子我啊，年轻的时候生我儿子就像走了趟鬼门关，之后再也不愿意生了。等到现在，我又后悔了，家里人丁不兴旺，儿子要考功名都没人继承我家的小店，但是年纪大了，也生不出了，后悔也来不及，你可不要步了我的后尘。”
说话间，云和书院近在眼前。
白木兰如蒙大赦，“谢谢婶子了，我去那边找找。”
白木兰拎着包袱一路小跑跑到了书院门前的大树下，透过窗子可以看到里面的读书人正在学习。她安安静静地站在树下，想着等休息时再进去找人。
书院多是半大小子，这些天的寒窗苦读早已把他们憋坏了，这堂课先生让他们自行整理，也不知道是谁走了神，忽然望见大树下站了位女子，颜色清丽，虽然衣着朴素，但小家碧玉也别有一番韵味。
没一会儿，半个教室的人都在向外张望着。
赵承霍隔壁桌的推了推他，“快看外面，不知道谁家的小娘子来看她相公了，看着柔柔弱弱的，一定温顺体贴，我就想找个这样的娘子嘿嘿，也不知便宜了谁。”
赵承霍循声望去，眉头一皱，她怎么来了？
同窗还在喋喋不休，见赵承霍一言不发，揶揄道，“发什么呆呢？该不会你也喜欢这样的小娘子吧？哦对了——”
他凑近他小声说道，“据说与妇人做那事的滋味可比一般的小姑娘有趣味多了，乙班那宋玺说的，他好像啧啧。”
别看书生们一心只读圣贤书，但一说到这种事时，俨然一副隔壁王婆的八卦样子。
赵承霍不搭腔，“先生要求的你都会背了吗？他说了下午便抽查的。”
同窗只好息了八卦的心，不情不愿地拿起书看了起来。
赵承霍这人记性好、文采出众，很受先生喜欢，但就是有一点，太端着，什么事情都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倒显得他们这帮子人太俗气了。
到午休时间，赵承霍邻桌本想跟他一起去吃个饭，一转眼发现他人不见了。
真是奇了怪了，平时让他吃饭都是三催四请，今日怎么这么积极？
赵承霍一下课便走出书院，径直朝树下那个女人走去，他眉头紧皱，心里憋了一股子气，偏偏她还朝自己扬起笑容，笑得那样好看。
“你来做什么？”
白木兰有些拘谨地递过去一个包袱，“你快考试了，我和你爹想着去考场了也不能穿太旧的衣服，我便给你做了一件新的，不知道合不合身，你到时候回去试试。还有，我做了熏鱼，是你爹从河里捞上来的大鱼，没什么刺，可以放一阵子，可以当零嘴，也可以就着饭吃。承渊尝了一块以后停不下来，常常溜去厨房里偷吃。”
说到承渊时，白木兰的脸上不自觉带笑，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
不知道怎么的，赵承霍只觉得刺眼，心里烦躁得很。他对所有人都是彬彬有礼进退有度，可是面对这个女人，他的情感总是很复杂。
他讨厌她取代了他母亲的地位，明明也只比自己大了两岁而已，凭什么可以当自己的母亲！可是她是那样真诚，真心对承渊好，真心把自己当做一个值得自豪的儿子，真心为了这个家在努力。
每每想到这些，赵承霍就有些割裂的矛盾，纠缠着自己不眠不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跳脱出这样复杂的心绪。
对于赵承霍的挣扎白木兰浑然不觉，继续说道，“你银子还够花吗？这阵子你爹一直在山上没有回来，我与之荇一起绣荷包，挣了些碎银，你先拿着吧，要是不够，我下次让你爹给你带些过来。”
“够了！”
白木兰被他突然的音调吓到了，拿着荷包怔怔地看着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赵承霍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情绪，“我是说我够用了，钱你自己收着吧。”
他接过白木兰的包袱，“我先回去了，你也早些回去。”
白木兰愣愣的转过身，准备离开。
“诶——”
她闻声又回过头。
“你是自己一个人来云水的吗？”
“不是，我跟之荇她们一起搭牛车过来的，路上又遇见一位婶子说她儿子也在书院念书，便一起过来了。”
“好，注意安全。”
白木兰朝他笑了笑，挥挥手，“嗯，那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赵承霍回到卧室放好东西，把白木兰做的衣服放在自己身上比对了，正正合适，她还在下摆绣了竹子，栩栩如生。他将衣服叠好，妥帖放进橱柜中。
非常凑巧，桂香婶子的儿子杜泽礼正是赵承霍的邻桌，他受了他娘投喂的一大包美食，大方地与同窗们分享，回到寝室，看到赵承霍小心地把什么东西放入橱柜，又一联想之前看到的。
一把抓住赵承霍的衣服，杜泽礼质问道，“好啊你赵承霍，我拿你当兄弟，你这么大的事情都瞒着我，太让人伤心了！”
赵承霍不明所以，“你说什么？”
杜泽礼哼了一声，“我可是听说了，你刚刚去见树下那位小家碧玉了，你们俩什么关系？”
赵承霍拿了本书坐在床边翻看，“不关你的事。”
“切！还跟我装蒜，我估摸着，她不会是你家里人给你养的童养媳吧，是不是觉着不好意思就不跟我们提了，嗨，这有什么。”
“不得不说，你小子什么事情都在我前头啊，考学考不过你也就算了，现在连娶媳妇这事都抢在我前头了，你说说，那事的滋味怎么样啊？宋玺说”
赵承霍已经知道他接下去要说些什么，站起身，“你想知道就问宋玺去，我先回学堂了。”
杜泽礼不依不饶，揪着赵承霍的衣袖就不让他走，“我说你这小子也太小气了，我什么事都跟你说，你倒好，跟个锯了嘴的葫芦似的，死人都没你的嘴严实。我不管，今儿个你不说我就不让你走了！”
“她是我后娘。”
赵承霍甩了甩衣袖，留下一脸震惊的杜泽礼。
白木兰到达约定地点时，史之荇和齐乐伊已经在了，见到她，史之荇递了块烤饼，“喏垫垫肚子吧。怎么样，还顺利吗？”
白木兰有些饿了，咬了口饼，只觉得满口油腻，好吃极了，“嗯，把东西给他了。希望院试一切顺利。”
“赵承霍那么聪明又刻苦，一定没问题的。”
“哼。”齐乐伊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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