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肆之线已断
卿北渚又转移话题道:“好了,快些走。”
“方才不是才说慢些走吗?”
卿北渚:“……”自己不过是为了缓解缓解尴尬而已,却被池鱼如此无情地揭穿了。
池鱼戏谑他道:“哥哥,要不咱们先在此游玩一番反正那狐妖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
敢情他先前是没有并把他的话听进脑子里去。
卿北渚纠正道:“我不是同你说了吗,那狐族女子并非妖女,莫要再胡言。”
卿北渚渐渐发现,总是同眼前这个人待一块儿,自己话都多了起来,这让他着实无奈。
少年敷衍着回答:“啊,对,是狐族女子。”
明亮的灯火照亮他的脸颊,更显清隽大度,轻柔的风吹起少年的墨色长发,犹如波浪一般。
卿北渚忽然想到褚师怈,这两人倒真的极其相像,只是脾性大相径庭,天差地别。
望着那个满面灿烂笑容的少年,卿北渚内心也生起一把温暖的火,似乎将自己满身的寒冷烧灼成灰,只剩下温情。
他的语气温柔,像是浸过温暖的春风,轻飘飘的,“也许,有人在身旁陪伴,真的是件幸福的事。”
或许是风太大,或许是太过梦幻般的热闹,池鱼没太听清卿北渚的话:“哥哥,方才你说什么”
卿北渚摆了摆手,风将他的毡帽吹开,露出那张阴柔的脸,他并没有再将毡帽戴上,任由风吹着,“没说什么。”眸光却柔和了不少,似乎那明亮温暖的光撞进了他的眼里。
卿北渚此刻竟有种温澜潮生的感觉,极其温柔地从内心散发至全身。
池鱼猛地拉住了卿北渚,仿佛将这种温暖再次传递给了他。
一时间,卿北渚竟忘记了挣扎,就那么任由池鱼拉着自己走。
“哥哥,走,我们一同去赏花灯。”
他们在映着辉煌的光是小河旁停了下来。
两人穿过人流,踏着黑暗,暖风从身边而过,这个世界亦真亦假,亦冷亦暖。
“你说什么花灯”
少年单纯地笑着回答:“对呀,花灯,哥哥没看过吗?”
卿北渚的眼眸里倒映着明亮的灯火,明亮的光将黯淡遮盖住,“……”
从小到大,卿北渚从未看过花灯。自他有意识开始懂事、记事以来,所有人都对他极其严苛,哪怕是他的母亲,亦是如此——至于他的父亲,那便更不必说了。
在普通人的眼里,似乎只要是异族,就必须聪慧,就必须无所不知,就必须要有舍己为人的精神。
但是,在他们眼里,月流族族人又是那么冷酷无情,仿佛没有任何的情——愫存在,眼里只有利益。
他之所以能够担任摄政王,也不过是由于他的皇兄信任自己罢了,可那信任从何而来?终究还是因为自己无所求,智慧胜于他罢了。
他们对待异族,从来没有真心,只有伪装的仁爱。
卿北渚一直这么想,也一直这么过来,按照他们眼里的模样过来,踽踽独行。
没有人愿意探究这是否真实——毕竟又有誰愿意去探究一些对自己没有益处、如此无聊的事实呢?人人都想要有可以依偎的对象,他们又何尝不想。
人人都渴望享受荣华富贵,独掌至高无上的地位,可他们忘了如此美好的生活背后是用怎样的代价换来的,未经过这些的他们永远不会知晓。
他们鼓吹朴素,鼓吹以民为贵,暗地里却是大不相同,为了谋取自己的利益,将这些自己日日说的话都抛在脑后。
从来不会有人真正向誰吐露内心真正的想法,亦不会有人真正愿意倾听,人人都只是做做样子,以给予自己那所谓的正义感。
人人都身在自己的囹圄之中,若不愿意跳出来看看,便固步自封,怨尤上苍不公,谴责他人不善。看起来誰都善良,可却人人伪善。
表面和谐融洽,实际上却是阴奉阳违,处处针锋相对。
人们总是明争暗抢,却忘了真诚待人。你若热情相待,我又缘何不真心以报
卿北渚时常听人叹惋:“明吾心者寡。”
可真的是如此吗?非知你心者寡,实则你只人心寡。
“哥哥,你回答我呀。”
卿北渚这才被池鱼的声音从走神的世界里拉了出来,一时间忘了他的问题:“什么”
“哥哥,你是不是没看过花灯”
卿北渚心道:既已来,便真实回答吧。
“嗯。”
池鱼又开始戏谑他,“哥哥,怎的连花灯都没看过起初瞧见哥哥,还以为哥哥是像邻家妹妹的哥哥一般的人呢,什么赏花灯、放风筝这些事都做过呢。”
要是以往,卿北渚定是忽略他的,但今日不同,难得有人陪伴自己,他盯着眼前小河上平静随着水流移动的花灯,柔声道:“是啊,我是没看过。”他重复道,“今日不就看了吗?”
池鱼忽地望着卿北渚出了神。
卿北渚余光瞥见他正在看自己,脸庞泛起绯红,扭头道:“怎么了?”
池鱼这才移开视线,“没事儿。”他似乎看到了什么,指着卿北渚身后一个小摊惊喜地道:“哥哥,你看,附近正好有卖花灯的。”
卿北渚转身,顺着他指的方向望了过去,“你想要吗?”
“不是我想不想要的问题,关键是我们也没钱可买不是吗?”
卿北渚缓缓走过去,池鱼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随后,卿北渚淡定地走回来,手里多了一个荷花样式的花灯,将它递到了池鱼手中。
池鱼有些好奇,玩弄着手中的花灯,“哥哥,你这是怎么做到的”
“法阵的一切皆是幻象,那些人是不收钱的。”
“哥哥,你真厉害,一下子就拿了个花灯过来。”
“不,此花灯并非我直接拿到的。”
“那是如何。”
“即使是幻象,但他们每个人都是真实的,是死者魂魄化成的人形,还是有情感所在的,哪怕是幻象,也不可无缘无故地索要他们的东西。”卿北渚道:“因此,方才那个花灯是我借的,你欣赏欣赏便好,一会儿我还得还回去。
池鱼诧异的眼光闪了闪,“啊,哥哥,难不成你认为便是这样赏花灯的吗?”
“怎么可能,你可是当我傻”卿北渚不太想理他,却还是回答,“你可别以为我没赏过花灯便真的不懂了,我儿时在书籍里看过些许相关资料,对此还是有所了解的。”
儿时,他是知道花灯的。
卿北渚无数次阅读过有关花灯的书籍。阅读它们,是第一次在某一本书籍上看到上元节。
书上这样描写道——
每逢上元佳节,无不祭月、赏月、放花灯。花灯,可将生者之祝福、思念及希冀寄托予死者;少年书生期待前程;二八女郎或期盼姻缘。或盼子嗣,或求平安,或欲富贵,凡有所思,皆可写入此。
这便导致了卿北渚对放花灯的向往。
池鱼一边摩挲着手中的花灯一边问道:“哥哥,那怎么个赏法”
“你自己知道,莫要问我。”卿北渚总觉得这家伙总是在嘲讽自己,亏得自己方才还觉得有他这么个人陪有多暖心,于是拂袖而去,“你赏完了记得还回去。”
池鱼将那花灯放了回去,而后跟上前面那人,“欸,哥哥,你怎的又走了,倒是等等我。”
卿北渚一路无言,池鱼以为他生气了,“哥哥,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回答他的只有灯火旺盛的呼吸声和嘈杂的人声:“……”
“哥哥,理理我好不好”
卿北渚看他连娇都要撒起来了,不想再同他僵持下去,干脆回答道:“没。”
“理是理了,但哥哥你能不能别就回答一个字啊。”
卿北渚心道:要求真多。
“没有。”
池鱼厚着脸皮道:“哥哥,陪我说说话。”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卿北渚:“……”
他是真的没有生气,只是不想要理那个烦人精,仅此而已。
池鱼纠缠不休地拉着卿北渚的手臂:“哥哥,我是哪里做错了吗?”
卿北渚甩开他的手,搪塞道:“你没有做错,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而已,你少对我动手。不然要是一会儿要寻的人出现了,怕是反应不过来了。”也不知道他信不信,反正他就是不想理他。
“在想什么?”
卿北渚不看他,只是一边盯着前方,一边往前走。
这人怎的如此烦人先前为何没有阻止他跟来起初自己为何要搭理他
卿北渚极其后悔说要保证他的安全,他恨不得将他扔在此地。
若要说,世上真有人能克人,那么卿北渚的克星便是他池鱼吧。若是不在林子里,池鱼定能够将自己克死。
怎么自己想要安静片刻就是不得愿呢?偏偏有一个池鱼在身旁。
池鱼真是卿北渚此生遇到的第一个如此烦人、话多的人,恐怕也会是唯一一个了,试问誰能比他还要烦人且话多卿北渚相信自是没有的,即便是有也遇不上了。
“哥哥,你倒是回答我呀,”见卿北渚不答,池鱼又是烦人地问道:怎的又不说话了”
难不成你心里没数吗?
卿北渚当真是想不明白,他说他祖父是月流族族人,连他们不喜言语都不知晓吗?
分明是有意的还是本就话多显然是后者。不,显然是两者都有。
卿北渚面若寒霜地盯着前方,眼神愈发瘆人,宛如鹰隼,“这你不需要知道。”
池鱼却也不停下自己“多话”的行为:“哥哥,你真的不生气吗?”
卿北渚轻叹一声,依旧不看他,“池鱼,你可否安静点。”
“哥哥,你是嫌我太吵吗”池鱼瞧起来有些失落,“那我安静些便是了。”
他果真不再说话了。
此时哪怕仍然人声嘈杂,卿北渚却感觉天地虚无,一切归于静。
但卿北渚又莫名地不安,也许是由于那人安静下来让他觉得毫无安全感,又或许是周遭过于吵闹。
他无意间抬手,双眼微微地睁大。
那白线不知何时竟已经断了。
卿北渚面色有些许担忧,原本几乎无血色的脸又是一白,简直比一张薄纸还白。他几乎是一瞬间扭头,“池鱼。”却不见池鱼的身影。
这下完了,幻象里的人如此多,要寻一人着实困难。
卿北渚转身回眸看向人群,心里涌起担忧与怒气。
却明显感觉有人从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警惕地抓住那只手。
传入耳朵的确实熟悉的声音:“哥哥,是我。”
卿北渚转身一看,果真是他。
卿北渚松开了池鱼的手,嗔怪道:“这里人如此多,你乱跑什么!”
笑意却从池鱼的嘴角蔓延,他逐渐靠近卿北渚,俯身道:“哥哥,你方才是不是担心我”
卿北渚一把推开他,轻咳了两声,眨了眨眼不看他,强装淡定,“休要胡言,我只不过是履行我的话,保证你的安全而已。”
为了避免他再“胡言”,卿北渚迅速转移话题:“你方才去哪儿了”
“方才啊,我只是看到一些新奇的玩意儿了,顺便逛了逛,然后听你喊我,就回来逗逗你。”
什么叫回来逗逗你这人未免过于贪玩。
卿北渚:“……”
低头沉吟片刻,卿北渚复又抬头询问:“你不知这白线已经断了吗?”
池鱼抬起手,这才发现已经断了。
看他如此,定是不知的。
池鱼尴尬一笑:“那个……那个,我……我没太注意。”
“……罢了,线既已断,也没办法了。你且要记着我说的话,不可乱跑,否则走丢了我可找不到你。”
“哥哥说得是,我定会记得,不会乱跑了。”
卿北渚再次强调他:“莫要再贪玩。”说罢,便不再看他,继续走自己的路。
池鱼跟在他身旁,“好,我知道了。”
随后便又是没有池鱼话语声的嘈杂人声。
卿北渚也许此刻又适应并怀念他的话语声,便道:“为何不说话”
池鱼一脸委屈道:“哥哥,不是你让我安静些的吗?”
卿北渚一贯地掩饰自己的情绪,淡定道:“你若是想说便说吧,想来,如此让别人不言不语也是不太好的。”
池鱼倒是毫不推脱:“哥哥,那我们如今找那再去玩些什么好”
“……”
怎的这家伙还想着玩
“你怎的还要玩,方才还不够吗?”
“可是,哥哥,方才只是一会儿,时间那么短。”
“那便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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