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七章
皇帝怒,众人静。
该跪的继续跪好,该抱拳拱腰的亦摆好正确的架势,低眉顺眼地,一同等候皇帝继续说下去。
终于清净了。
可凌长里的怒气不见消减。
“满朝文武竟像市井小民一样毫无章法,像什么样子?想来我大良境人才济济,没有商梓,没有云知谨,这个国家就不转了,就有人活不下去了?”
一旁的七喜瞧得真真的,就在皇帝说罢这一句,林升和容胤瞬间交换了个眼神。
凌长里环视一圈,半晌,竟自负高声道:“良境,孤说了算!”
语毕,太皇太后隐隐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抬眼看着台上的凌长里,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许久,又凄然一笑:“如今你翅膀硬了,就要独权示人?可怜啊,我儿所托非人,竟将大好山河喂了一只白眼狼。”说着,她转悲为怒,指着凌长里道:“若我儿有个三长两短,哀家不会放过你。”
说完,又狠瞪了凌长里几眼,便转身,怒气冲冲地出门去了。
这样闹了一出,太皇太后还拂袖而去。凌长里当然也不会有好脸色示人。
待太皇太后的随侍也走出去后,他寒着张脸,无声离席了。
见状,七喜高声唱:“退朝。”
说完,赶紧追随着凌长里向后殿走去。
留下的满堂朝臣面面相觑,都还存着些意犹未尽:所以,太上皇他老人家这病,到底得没得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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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后回到别苑,心想前期筹谋的事情既已办妥,就顺道去看看儿子吧,一并告知他,今儿在早朝上,所有事情都已按预想完成。
要事相商,故而太皇太后将守卫打发了,让其退远了一些。
前脚刚跨进前殿,抬眼便看到伺候太上皇的淑仪——曹氏,藏躲在柱子旁笑得一脸春/心/荡/漾。
瞥见到她乍然出现,一张俏脸骤变,自粉变青不说,还吓得腿软,“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太皇太后正疑惑,这曹氏像见鬼般的腿软所为何事,可还没来得及出声问上一问,转眼便被一个人从后面抱紧。
来人格外轻佻,吹着热气道:“美人儿,你可滑/得像条鱼,孤现下倒要看看,在孤怀里,你还能不能逃脱了去。”
太皇太后微微侧目,那传说中已病入膏肓的太上皇同志,眼下正面色含/春,一身衣服胡乱穿得荒唐不整,不但袒/着胸,腰间似乎还乱塞着一件桃红色的……像是贴/身衣物的东西。
转头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曹氏,她一把扯下凌长冶蒙眼的纱巾,怒道:“哀家倒想知道这大清早的,皇儿你在玩什么游戏?”
凌长冶闻声一抖,待睁开眼,大吃一惊,心道:母后怎么回来这么快!!!
随即赶紧拱腰请安:“恭请母后晨安。”
安你个大头鬼啊安!
你大清早的去众臣面前嗷一嗓子,再哭个半时辰看看,你能安吗?
她哭得现在胸口还紧绷着发涩胀痛,老娘真是生块卤肉胜过你啊!
太皇太后脸色愈发铁青,“哀家为你忙活一早晨,皇儿你倒是清闲无辜,不但有娇香软语在侧,还能尽享闺房逗趣之乐。”
凌长冶嬉皮笑脸,一把揽过太皇太后,推着她往里走,一面又暗地里给曹氏打手势让她快退下,“母后给孤说说,如此哭闹了一通的晨会,长里可配合得满意,百官们反应又如何?”
太皇太后还没摸顺毛,默默不想语。
她不开心,不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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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御书房这边。
默默不想语的,还有凌长里。
他单独召见的林升与不请自来的尉迟,两人半句话不和,又在跟前吵了起来。
凌长里将尉迟训斥了一番,赶他回去面闭门思过两日。
一番用计挑拨,不料收益甚多,皇帝还如此给他长脸。见状,林升顿然觉得皇帝已成为自己人了。
看来他老林家祖坟升了青烟,将来升官进爵的,指日可待啊。而,他发现大儿子近日给的小纸条亦是有用得很,也异常详尽。
皇帝平日里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事,烦恼着什么,有什么决定,就连第二日要下的旨意都是差不离的。
可这情况好得与往日不一样,他又有些不安,故而赶紧按照老法子约大儿子现身。
父子俩于花街小巷里匆匆见了一面,等“林煌”告知他,自己已快提升为司哨、届时便可掌握整个暗哨时,林升悬起的一颗心才是放下来,并暗自开心:哼哼,等我儿掌了暗哨大权,那时,整个皇都的兵权半数在手。窝囊受制这么些年,老子特么终于要在容胤面前扬眉吐气了!
扬眉吐气的林升得意忘形,竟没发现树梢上也猫着一个人影。
待林升仰天大笑时,这个人影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见状,那假扮成林煌的乔麒,却跟着林升笑开了。
以皇帝为核心的演员团每日都卖力演出,日常与皇帝亲近、和皇帝素日里看好的那些臣子,近日来因吵架、斗殴、关禁闭、思过和被训斥等官司缠身的,比比皆是。
一朝群臣无心工作,看戏为重,对事实真相又不明所以,故而每日都是即兴表演,亦格外真实。
十年河东西。
冒着金光的云家突然一蹶不振惨淡无光,而一直打不出个响屁的林家却飞上枝头,备受青睐。
对此,朝野热议如沸,加上秋天的大事——科举考试结束,写年总结和来年计划的时候未至,群臣们闲得每日都是以八卦为己任,勤勤恳恳,绝不错过任何一处议论圈。这等盛举,也有人的生意算盘打得飞响,每日都夹带不少蜜饯瓜子进宫来做生意的,想不到还真供不应求。
当然,也有不参与八卦的。
虽然整治云家达到了预期,可林家借势上位、嚣张得目中无人,却令容胤十分不爽。
偶听得部下回报说林煌竟要升官当司哨了,这个消息令容胤更为火光。
没有他扶持,林煌这败家儿如何能平步青云?
若不是有他一路处处点拨提醒,蝇头小利就满足吹捧的林煌,如何能精明能干地混得风生水起?
现下,刚风光了两日,便想过河拆桥?
这等下作又幼稚的对手,让容胤非常想念被罚在家面壁思过,整日无事,只好在家逗鸟和奶孩子的云知谨。
只有打败强大的对手,这才会有成就感好吗?
从来都是他容胤戏耍别人,或大摆别人一道,何来有反转之时?
从未!
倘若林升你不仁,也休怪他抢得先机下手!
要抢占先机的人,果真下手了,手脚干净,做得滴水不漏,亦让林家毫无退路。
可,这所有所有的步骤,却也在皇帝的算计中。
明暗配合下,容胤暗戳戳的做手脚,那叫一个得心应手。
一切的发生和推展,似乎异常顺利。
没过几日,林家名下的几间文玩斋,先是账本丢了,后来听闻,执事掌柜又卷了些银两跑路,再然后,又风传着林家一个什么亲戚被踢爆于暗地谋事,欲效仿当年西郡藩王举旗起义,又说其与北郡的两位藩王有书信往来。
最后,书信竟真被找了出来,捡扒捡扒,挑了几处直白的对话,尽数呈到了凌长里跟前。
查看了所有书信的凌长里,也是不信静国公能与这等谋逆之事有牵扯的,当着百官的面,在朝堂上还偏袒林家:“有人看不惯孤倚重林家,用计的套路,孤懂。此番陷害,亦如当年看不惯孤倚重云家一般。为了不让林家步入恶人设下陷阱,孤一定是要彻查的,如有人胆敢暗下黑手,杀!”
林升听罢老泪纵横,赶忙跪下去谢恩。
看着俯首帖耳的模样是极为感动的样子,可他内心却着急混乱。
刑部领旨彻查,雷厉风行,仅是一日便查出了林家这些年在暗地里,不但过着骄奢淫逸、腐败糜烂的生活,还欺压恐吓同僚,大肆敛财。又在林家书房的暗屉里搜出了些年代久远的密函,其字里行间,也暗示着林家似乎与当年先帝急症发作和景家命案有关。
朝堂上,群臣们听得真真的,那以直肠子出名,又刚正不阿的刑部侍郎,现正站在殿中,高声将林升的条条罪状细细道来;群臣们也看得真真的,这些话就似连环掌一般,一个巴掌接着一巴掌地,正呼到了前两日还未林家作保的皇帝脸上。
被事实打脸的皇帝听了一半,再也听不下去了。
皇帝秉雷霆之威而下,林升当日便被抓起来,还落了大狱。
而此前作证说自己看见云知行与宫外药材奸商在暗处偷偷摸摸交头接耳,疑此二人有钱财交易的林璧,也被抓了起来。酷刑之下,这才如真道出自己实属报复云知行当年恶作剧的仇,权钱交易神马的,那是诬陷于他。
相同的套路,于一个月后又演了一遍,眼看云家再一次金光加顶,看戏的百官却有些麻木,亦兴趣阑珊、窃窃私语说这般剧情太不过瘾。
既是诬陷,那无罪的云知行立刻被放了出来,云家亦被解了禁足。
随后,商梓入宫,太上皇的病情也终于好转;在家奶了十多天孩子的云知谨,下午便回到了内阁秘要处,在家面壁的尉迟也被宣进宫来,一同商议要事。
隔天,就连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景誉,亦上了个早朝,露了一把脸,刷了个存在。
至此,文戏毕,武戏即将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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