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一章
喜收老天礼物的景誉每天都脱岗,而一人双岗的孤家寡人——言沉,却每日奔波劳累,苦哈哈的。不过,意外的是,景誉每日都能从云府给他捎上一壶汤羹。
心大的汉子从来不问其缘由,只是心满意足地感恩有人记挂他的这等心意。
直到景誉忍不住了,好奇问他:“我说言师兄,你竟不会好奇为何每日都会有一盅汤给你进补吗?”
言沉挑眉,“我弟妹挂心为兄胃口是否平和,你竟也要吃这等飞醋?”
景誉瞥了他一眼,“想多了,你弟妹她忙新店的事,最近没时间下厨房。”
言沉一口饮下汤羹,抹抹嘴问:“你竟还有这手艺?”
景誉终于被打败,他笑着拍拍言沉的肩膀:“师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对了,顺便把碗洗了,我晚上过来拿回云府去。”
说罢,景誉走出军机处。
身在福中的言沉听罢,眼前突然浮现出女子婉好娇羞的面貌来。
他怔了一怔,心道,这不该是……可乐姑娘的手艺吧?
如此激动,导致面上一红,又自言自语道:“呀,这竹笙干贝水瓜汤,怎么喝了还有些令人上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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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来,应考生沐逸阳专心备考之余,还得跟着尉迟一同维护好皇都的安防工作。
另一位应考生是汤方,这位暗器功夫极好的少年直接暗哨行头加身,当做洛山的副手那般,也是忙前忙后。
文举考试当日,许久没有露面的太上皇--凌长冶竟出现在考试现场,精神、体态俱佳,面上还挂着亲切和蔼微笑,如此狠刷了一把存在感。
待学子们入场请安,又回到桌后盘腿坐好后,太上皇提笔润墨,亲自点题。
分发好卷纸,考官示意下,计时官敲响挂在柿树上的大铜块。
沉闷地“铛铛铛”三声后,学子们开始答题。
为表皇恩浩荡,一众大学士簇拥着因为出门放风而心情颇佳的太上皇巡场,视察了本次科举考试的情况。
文举选试分为三场,即初试、殿试和点榜。
万名学子经过初试筛选,留下几十人;这几十人再经过殿试后,能直接面圣、参加最后一场考试——点榜的,仅剩六人。
皇宫议事厅内,万众挑一的佼佼者们一字排开。
面生的四名学子中,竟有三人来自东郡,模样自是文质彬彬,温文儒雅;剩下二人看着面善,一位是沐国公府的嫡子——沐逸阳;那另外一位,不熟识的人只听说了,这少年乃出自北郡那威名赫赫的顺风镖局,而熟识的人却能知道,这在鼻子、下巴等部位做了些易容手法的,便是那云府的表少爷——汤方。
七喜站在龙座左前方唱念圣旨,圣旨其意,不外乎是告知几名学子“点榜”的考试规则及答卷时间。
云知谨尚在闭门思过,暂时被皇帝委以重任的老学究们,十分看重这等重回朝堂舞台的机会,故而圣旨的每字每句,均经过慎重考量,内容是繁冗些。
听着无聊,昨夜又不曾睡好的凌长里有些倦怠,正开着小差,漫无目的地将四名寒门学子上下打量一番后,便盯着易容后略显秀气的汤方,眼神不动了。
不知怎么的,透过汤方,他胞姐汤圆的模样竟然在眼前愈发明晰起来。
云家兄弟和景誉将云之贤保护得紧,假装听不懂他与皇妃的暗示,就算他把话说开了,三人均是死守严防着,再三推脱,坚决不让云之贤入宫来陪伴沐熙,所以,汤圆也没个由头进宫来给沐熙请安。
也罢,往后日子还长,不必急在一时。
只是,云知行那臭小子这段时日在太上皇跟前进出,明里暗里都在给景誉和云之贤说好话。太上皇惯是护短的,以前护着云知谨就算了,这云知行接过商梓的活才几日,就能这般与太上皇推心置腹?
这不,今日早上,太上皇有密旨来,说是待林家一除,得先犒赏景誉和云家,两家联姻乃是先帝金口玉言允了大将军王的,故而,皇帝不要不舍得云家那妹子,人家两情相悦,这佳偶天成的喜事该提点着礼部缓缓操办起来了,赐婚的圣旨也不宜拖久。景家的忠烈们,可都在天上看着呢。
凌长里抬头,想看一看秋日里净澈的蓝天,不想却是只能看到大殿穹顶,心里有些不快。
若大将军王真在天上看着,必定也知道他对云之贤那割舍不下的感情吧?
正想着,身旁等了许久没见皇帝答话的七喜,再近一步,于他面前,又低声重复了一次:“陛下,各位还等着出题呢。”
一遇到“云之贤”三个字就陷入无限死循环的凌长里终于回神,敛容端坐后,他缓道出本次点榜的题目。
论江山与贤妻,孰重孰轻?
本是决定立刻落笔,在卷纸上大谈忠诚论、治国论等等的其中三名学子一同顿了一顿,心想皇帝这出题方向,到底是个什么意图。
其他三人的反应倒令凌长里满意。
只见那位名叫柯璞的学子和沐逸阳、汤方三人,从容淡定且果敢地提笔润墨,在铺开的卷纸上书写起来。
初试和殿试都没有参与阅卷的云知谨,于点榜考试完后,被急召入宫来。
忙了一天的考官们都回去了,御书房里只剩伺候的七喜。
仔细看过六份掩去姓名的文章,他对正望着某处发呆的皇帝说:“第二份最佳,其三、其五均可。”
凌长里笑了,“明明第六份比第五份写得好,为何你非得避开?”
“此次出题,皇帝是随意些了,汤方那孩子固然有些思路,可他的志向不过是在皇都寻份闲职,借此躲开汤家的琐事罢了。”
“即是块上等玉料,其存在就已经让人惊艳,琢磨成器是早晚的问题,你又何必自欺欺人?汤方身手好,孤有意让洛山提点他,即便不做言官,还有武举考试呢!”
说着,凌长里有些心伤,亦很介怀:“知谨,经过赏花大会一事后,你愈发不信任我了。”
没有孤,没有架子,还是同窗时说话的语气,还是那真诚相待的情义。
云知谨的确难以释怀,没有隐瞒,他坦白道:“不瞒你说,我也在反省自己是否过于干涉弟妹们的事,从生活到归宿。有时是可以达到预想的,有时却不能。是啊,毕竟世事不常如我所预想那般,我也只能接受。长里啊,你或许不明白整个云家对我的重要,我无法看着父母弟妹妻儿受委屈,若是云知行和云之贤有个三长两短,我会以何种面容去见云家列祖列宗?若不是你,若皇帝不是你,我此刻就想辞官回家。胆小如我,能失天下,不可无家。”
凌长里面色怅然,却平淡耐心道:“我明白。我也不想你终日如此疲惫,只是未曾想到你既将云家看得如此重要,却不肯为云家鼓起勇气。你以为知行为何要自荐,你以为之贤为何听守规矩、安分在家,他们都在替你分担家中担子。你心疼看重他们,他们对你也是如此看重。一个家,不该是所有力气拧成一股绳吗?纵然你有翻天覆地的本领,可一人力量有限,无法扭转乾坤,你又何苦自己负重前行?”
负重前行的云知谨,头脑混混沌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吃晚饭,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熄灯爬上床的。
下半夜,洛萤打个翻身后挨近他,却发现他一身滚烫。
洛萤匆忙起身到隔壁叫醒云知行,北苑的小厮又到南苑去将云之贤叫了起来。
惊吓跑来的两姐弟分头行动,一人问脉针灸、一人拿方抓药熬药,这么折腾了半宿。
鸡鸣时分,云知谨的高烧终于退了下去。
长辈们起床后听说了大儿子发高烧,都过来瞧了一眼,又听得云之贤说已无大碍,也心安地做自己的事去了;
云知行按时辰进宫伺候太上皇,洛萤梳洗后也回铺子去了,云之贤留在太傅府守着。
忙了一宿,云之贤的脑袋瓜挡不住渐盛的困意,不住地点头打着盹儿。
睡了一个好觉的云知谨醒来,瞥见坐在床边睡意正浓的云之贤身上穿得单薄,想给她披件外套,谁知身上无力还酸胀得很,用了吃奶的劲也不能起身,乱动了一会儿竟还抽筋了。
“嘶”,云知谨吃痛。
浅眠中的云之贤闻声醒来,见兄长躺着像虫子一样蠕动不停,关切凑上前:“哥哥你醒了,”探了探他的额头,又问道:“是渴了吗?”
云知谨点点头。
云之贤微笑,“等着啊,我给你倒水去。”
“秋晨寒凉,穿这么单薄,仔细感冒了。”
云之贤喂他喝过水,放下杯子后,俯身拾起掉落在地上的棉斗篷,解释道:“有穿,滑掉下来了。”
云知谨拍拍她方才坐着打盹的凳面,轻声唤她:“之贤。”
“是,哥哥。”云之贤矮身,端坐着认真地看着他,嘴角含着笑。
这眉目如画,乖巧懂事的妹妹,什么时候一下子长这样大了?
云知谨一时分外感慨:“来皇都这些年,发生了许多不如意的事情,你素来不喜欢凑热闹,却也受了很多的委屈,哥哥心里觉得愧对你。”
云之贤一脸不解:“?”
“若我当年没有撺掇爹将铺子迁到皇都,如今还在东郡守着祖产的话,眼下,你也该是个被人前呼后拥的宗家少主子的模样,不该是形同软禁一般呆在家里,就连常日里与朋友小聚都不能随心所欲。”
“哥哥……何出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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