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晚饭后,沐逸阳来云府将沐襄接走。
云知谨夫妇站在门口欢送,洛萤笑道,“小襄儿得空多过来玩。”
沐襄笑得灿烂,应声道:“好的,萤儿姐姐。”
她爬上马车后,从窗口伸头出来,又向夫妇俩挥手,“大哥再见,萤儿姐姐再见。”
云知谨夫妇也抬手,挥了挥。
等马车走远,云知谨转头问洛萤,“那姐弟俩见到小襄儿都是一脸不高兴,十分失礼数不说,容易让人看了笑话去,你怎的还让她常来?”
洛萤笑着没有回答,话题一转,兴奋道,“你说让小襄儿做我们的弟媳,如何?”
云知谨严肃,有些反对,道:“那太便宜云知行那小白痴了,别糟蹋人家好姑娘。”
洛萤白了云知谨一眼,“你还真是一点兄长的样子都没有,小叔子白叫你这么多年大哥了。”又甩开他搀扶的手,拖着阿碧径直走了。
没有兄长样子的云知谨赶忙追了上去,回房路上都说着好话来安抚洛萤。
太傅府书房里坐着的三人就着一壶浓郁的窖茶,精神抖擞聊到夜深。
蓦然抬头,看见天色已晚,宫门下钥的时间也已将近,景誉和言沉起身作辞。
门开了,等在门外的可乐、芬达和阿碧一同迎了上来。
可乐给不解的景誉和言沉见礼,解释道,“天气渐热,小姐给二位将军和商大夫都缝制了新衣,今日商大夫没来,还请二位将军代劳拿给他。”
说着,与芬达和阿碧一同递出三个沉甸甸的大布包。
言沉接过来,诚心道谢,“新年的时候就收了之贤妹子的几身衣服,今日又收到这些,劳烦她一直牵挂着,请姑娘代我与师兄感谢她。”
可乐笑着应了一声“是”。
景誉道了一声“有劳”,他接过阿碧手里的布包后,转而问可乐道,“之贤睡下了吗?”
“我与芬达出来时还在抄经,这会儿应该是睡下了。”
景誉颔首,“改日我再亲自言谢吧。”
可乐抿了抿嘴,像是有话要说又忍住了,又回了一声“好”。
抄完一章节后,心情烦乱的云之贤虽已静下来了,可睡意全无。沐浴后与可可玩了会儿翻花绳和五子棋,也还是没有困意。
可乐回到南苑,进门就瞄见可可哈欠连天,遂出声招呼她回去洗漱休息。
可可乖巧,出门前与云之贤道晚安,云之贤则回了她一个笑。
看云之贤爬上床后,可乐转身去吹熄房里的灯烛。
她走过来给抱着“海上霸主”发呆的云之贤盖好被子,并坐在床沿上问,“小姐在想什么呢?”
“无事可想。”
“那快闭上眼睛,一会儿就能睡着了。”看云之贤听话闭上眼睛,她轻轻拍着她的手臂像在安抚孩子那般哄她入眠。
三足银鼎里燃着的沉檀粉末,香气厚重浓郁,云之贤果真一会儿就睡着了。
可乐将小床铺好,又熄了几盏灯。
一直记挂云之贤的景誉去而又返,他熟门熟路地翻墙进来,窥视到屋里有人,便避在暗处等待。好在没过多久,可乐端着水盆出来了,看样子是去洗漱去了。
进屋后,他轻手轻脚地靠近熟睡的云之贤并在床沿边坐下。
伸手替她解开束发的绳,修长的手指又轻抚着她的脸蛋,指尖的触感柔嫩,一时间竟让他离不开。
他知道她这些时日不高兴,却不知道为何不高兴。
景誉低声叹道,“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由于宫规和军纪重整,已有将军头衔的景誉有了正经的官籍,不能再住在宫里,又因编制早已不在军营,所以也不能回军营去住。
从西郡回来后,皇帝凌长冶赐给景誉的将军府邸是在景家旧址上重建的。春日潮湿、雨水也多,敲敲打打三个月才是将房子的构造重新定好。
工匠和景誉说,若夏来天气好的话,再有三月便能完工。
景誉无奈,只好暗自盘算着这两三个月要去哪儿住。
心怀大爱的坑妹专家兼神队友云知谨在饭桌上假装说漏了嘴,云老爷一听,果然立即让他告诉景誉,家里后院还有房间,赶紧打包行李住过来不要考虑、不用客气。
云知行气愤地放下碗,用力拍下筷子,含着一口饭嚷嚷道,“不行,我不同意。长姐都还没出嫁,家里突然住进一个陌生的男人,整日进进出出的,这成何体统。”
云之贤放下筷子,淡淡道,“我吃饱了,爹娘二娘请慢用,我回房了。”
云知行借着云之贤懒得掺和的势头,不依不饶,继续嚷道,“看看,长姐都不高兴了,爹你也是的。”
云老爷不理会他,同云知谨继续说:“就这么决定,你问问他日常还缺什么,让何叔一并去办。”说完,接过管家递来的茶水漱口,漱口完毕后起身,叫上账房先生一同回布庄去了。
云知行看着锦氏,嘟嘴埋怨道:“娘,你也说说话呀。”
锦氏与洛萤正在商量着新接的生意单,听到云知行叫她,抬起头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想起刚才是个什么话题,却也是淡淡回道,“我对你爹的提议没什么意见。你们四人自小一块长大,这般熟识却说什么陌生男人。下午想吃什么点心赶紧同阿碧说,一会儿她得陪着你嫂子去布庄拿东西呢。”说罢,起身与洛萤和蓝氏一同走了。
云知行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悲伤地发现自己居然又被无视了。
眼下桌上仅有云知谨,云知行瞪着他,道破其心计,“哥你是故意的。”
云知谨吹开汤面上的油星,悠悠道:“没错。”
“为什么?”
“你这么大个人了,终日缠着之贤,你能不能快些长大,让你长姐省省心?再说了,你这一副‘不喜欢景誉却又干不掉他’的样子还挺好玩的,为兄觉着很是精彩。常日枯燥无聊,也添些乐趣。”
“你你你……”被戳中弱点的云知行半天没找到反击的话,只得懊恼地目送云知谨喝完汤后起身出门去。
嘤嘤嘤,你们都欺负我是老幺!云知行两行热泪说流就流。
芬达站在一旁,给捧着汤碗挂着泪的云知行投去同情的目光。
小少爷也真是造孽,摊上大少爷这么个兄长。
护城河旁杨柳依依,酒肆扎堆。
各种小饭馆和烧烤小贩们开门晚,营业时间却常到三更后,夜里虽说十分吵闹,但这个商圈内的客栈都还实惠干净。
景誉将临时住所选在这儿的原因就是因为客栈离宫门近,不用骑马不用车,两盏茶时间就能走到,客栈还有个小庭院,公休时候也有地方可练练拳,再好不过了。
刚住了一晚,第二日正好公休。
换好了衣服,正准备到小院子打个拳。门一推开,景誉被门口站着的人惊了一跳。
听云知谨表明来意,景誉是拒绝的,但拗不过从他身后突然冒出的云老爷。
未来岳父固执,当场就令其大儿子强行给景誉打包行李,并一路将他从客栈“押”到云府后院。
暂时成为“上门女婿”的景誉倒也十分自觉,住进来第一天就上交存了半年的俸银,虽然多副碗筷、多个人一起生活不会增加什么金钱上的负担,但锦氏还是觉着景誉十分谦和懂事,相处了些时日后竟越看越顺眼了。
这么一来,景誉顺利地将本是为凌长里摇旗呐喊的岳母大人给拿下了。
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日常来往倒是相安无事,只是生活习惯暂时还在磨合中。
没在一起生活时,也是在他们偶然过来吃饭的那几日才见到景誉,只需客客气气、不冷不淡地打个照面就行,也不用尴尬。可这会儿住在一个家里,虽是前后院,也有一墙之隔,云之贤却总有些不自然。
特别是在吃饭的时候。
云府摆桌吃饭,从来是人少摆小桌,人多摆大桌,众人入座顺序也有讲究,不好随意换位置。
云老爷是主位,人坐正中间,左右手旁各空一个位置,为上宾座。没有上宾时,凳子撤掉,站的是管家或伺候锦氏和蓝氏的婆子,方便帮着东家布菜、分发汤羹之类的。主位左手的一溜儿是锦氏、云知行和云之贤;右边是蓝氏、云知谨和洛萤;商梓、言沉他们来时,洛萤和云之贤可同兄弟俩换个位置,自己靠着锦氏和蓝氏坐,意在给男人们就近喝酒聊天;但自从景誉恢复他本来身份后,再过来云家吃饭时,总被体贴的众人安排到左边一溜儿的末座,挨着云之贤坐。
之后,无论谁再来吃饭,云之贤都是不用换位置的。
所以,每次吃饭,云之贤都是尴尬的。好在她胃口小,又快到初夏了,为了减掉冬天养出的小贼肉,也是刻意吃得比平时略少些。
每日都是维持常态地细嚼慢咽,但吃完了就急退场。
多早退几次,她爹——云老爷就有些不悦了。
寻常的家庭吃饭,按规矩,长辈不上桌不动筷,晚辈和小辈们是不可以提早了吃的;长辈还在用餐没离桌时,晚辈和小辈们也是不可以提早放碗和扔筷子的。虽然景誉早已经像一家人,不用严格拘着这些礼数,但是饭才吃了个开头就说自己饱了,这是个什么套路?
云老爷不明白所谓何事,轻声道:“女儿家爱美,胃口小,我们做父母的能理解,但是不能没有礼数,你这么早就吃饱,这是在暗指厨子手艺不好?”
“女儿没有这个意思。”
“那是何意?”
云之贤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头儿略低,盯着碗底的剩下的一点汤渍,正想着该如何解释才好。
锦氏也把眼神递过去,却看见坐在云之贤一旁的景誉也停了筷,微微侧头,担忧地看着她那沉默的女儿。
以过来人的身份揣测了片刻,她在心里叹出一口气,解围道:“之贤最近烦恼着无双和豆蔻在夏季要上的新品,我看是时气导致脾胃不和所致,脾气不顺,自然胃口差。”
洛萤接话道:“怕是大娘说对了,我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
蓝氏吩咐在一旁伺候的婆子,让她洗净些水果端上来,又同云之贤道:“你爹是心疼你吃得这样少,一会儿水果端出来,你帮切好一些,嗯?”
云之贤笑了笑,回道:“好。”
看见云之贤笑了,景誉的眉头才又舒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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