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玲珑山（三）
走出铁匠铺，街上依然是人来人往的热闹场景。
“原来我们是好朋友呀。”慕年依笑眯眯地看着云曜。
云曜一脸无语地移开目光：“只是随便说说的。”
慕年依当然知道，她只是想逗逗云曜罢了。
“没事呀，我们确实可以做好朋友的。”
好朋友？云曜从来没有，也不需要有。
于是他冷淡地说：“不用。”
慕年依想想也是会得到这样的答复，倒也没觉得尴尬，问他：“什么时候能取剑呀？”
云曜见慕年依被拒绝了还是和没事人一样，心里倒是疑惑起，面前的人底线究竟在哪里，他似乎从没见慕年依生气过。
慕年依发现云曜一直以一种探究的目光盯着自己，心里一咯噔：我又说错话了？
几秒钟后，云曜这才恢复常态，回答道：“五日。”
慕年依暗暗舒了口气，又问：“那我们下午干嘛去？”
“回山庄。”
啊，山庄，那可是回不得的！好不容易得到一个刷好感的机会，可不能浪费啊。
犹豫几秒，慕年依还是决定，搏一搏。
“下午就在这里逛逛吧，吃完晚饭再回去嘛，行不行？”
慕年依说着，话语间还染上撒娇的语气，手还一直在摇云曜的手臂。
这次不用原身作反应，慕年依自己也脸红了。从小到大，她还没做过这么厚脸皮的事，真的，真的，好羞耻啊！！
第一次见这场面，云曜吓得一激灵，属实是受不了。对上慕年依的眼睛，看见其中的欢欣雀跃，云曜勉勉强强答应了。
主要是怕不答应的话，要忍受多次慕年依的撒娇，可能会吃不下饭。
一个下午的时间，主要是慕年依买，云曜拎，二人将玲珑小镇的商铺逛了个七七八八。商铺卖的商品种类各不相同，店主性子也大相径庭，唯一的共同点，是都会将他们二人认为成夫妇，甚至打趣几句，夸他们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比如在饰品摊，小摊贩会大力给云曜做推销，让他买这买那，说给娘子打扮得漂亮些。在中药铺，店家会主动抓药给云曜，说是给娘子美容养颜的方子。一开始二人还会解释一下，到后来完全麻木，就任这些没眼力见的店家们去了。
一圈逛下来，算是到了饭点。云曜便带慕年依去了玲珑小镇最有名的餐馆，名字也是简单粗暴，就叫玲珑酒楼。
在小二的热气推荐下，慕年依毫不客气地将招牌菜全点了。
云家战功赫赫，奖赏不断，家产自然庞大，云曜虽在云家不受待见，钱倒是不缺的。一天下来所有开销都是云曜付的，慕年依痛快地吃喝玩乐，不用承担金钱的压力，早已心满意足。就算此行，云曜的好感度一点儿没涨，白嫖了一天也根本不亏。
酒楼人虽很多，上菜的效率却是很高。这是慕年依穿越后，第一次吃这么丰盛的食物，还碰上了不少没见过的新奇菜品，食欲大增，专心致志地做起了品鉴师。
等她将每样菜尝过后，云曜已经吃好了。
慕年依不由惊叹：“你吃的好快。”
那当然，谁像你一样土包子似的，这个挑挑那个拣拣，吃顿饭起码得一个时辰。
不过云曜只敢腹诽几句，说出来怕慕年依要和他争论，浪费口舌。
“我去拿衣服。”
“等会儿一起去吧。”慕年依停下筷子。
“不必。等我拿好回来，你应该还在吃。”
这是被嫌弃吃太慢了。
慕年依撇撇嘴，说：“行。那我在这儿等你。”
云曜“嗯”了一声，起身走了。
衣服是下午在成衣店买的，慕年依看中的那一条裙子尺寸过大，店里又只剩一条，店家便说帮慕年依修改一下衣服，晚上过来拿。
成衣店距离玲珑酒楼不算太远。等云曜走到的时候，衣服已修改完成了。
店家看到云曜，很热情地逢上去：“公子，来给你娘子拿衣服的呀。”
云曜淡淡地“嗯”了一声。成衣店是他们在后面逛的，那时候已经麻木了，都懒得再澄清二人的关系。
店家将早早准备好的衣服拿给云曜，云曜带着衣服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脚步却是忽然顿住了。
他听见背后有人在交谈。交谈的内容他本不感兴趣，只是他听见了一个令他十分敏感的词语：是阿姐的名字，云楚秦。
“事成了？”一个下人装扮的男子问道。
“没有。我去云楚秦房间的时候，她恰巧不在，我没法行动。”说话的人声音有些耳熟，云曜仔细一看，居然是何青青。
何青青与那个男子，在云曜进店时就已经在一旁交谈了，只是这二人在专心讲话，云曜注意力都在店家身上，谁也没注意到谁。
那个男子继续说：“废物！落水没成，下药又没成，反倒自己偷个东西被赶下山。何青青呀，我家小姐这么简单的任务交给你，你都完成不了，你还想干什么去？别再想让我家小姐给你帮忙了，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再给我一次机会吧！之前都是意外。求求你了。”何青青见自己没戏了，央求道。
但他没在理会何青青低声下气的乞求，径直向大门走去。
云曜见二人谈话结束，赶紧先那男子一步走了出去，蹲在暗处。
二人的交谈之中，蕴含了极大的信息量。其一，何青青并非罪魁祸首，她背后另有其人。其二，何青青都是被那位小姐指使的。其三，在避暑山庄上，何青青偷走蝴蝶发钗并非真正目的，下药才是。
说到下药，云曜还不知，究竟是何药物。不过听何青青话里的意思，药应该没下成。
云曜倒是想起，之前与慕年依搜寻线索之时，他在云楚秦窗外的杂草丛中，找到过一个小瓷瓶。里面是一颗棕色药丸，气味很怪，一股刺鼻的芳香，闻着就让人有些头晕目眩，明显就是那种不可名状的药物。云曜当时以为是避暑山庄的哪对男女用的，他懒得多管闲事，就没提起这个。
现在忽然对上了，或许这便是何青青准备下的药。她是要将其下在云楚秦房间里。而云楚秦的房间，要么慕年依，要么就是他会进去。这药既然是对男女使用，那么，只能是针对他与云楚秦了。
想到这里，云曜拳头早已握到青筋暴起。他不止要找到那位幕后主使，还要将其狠狠折磨。
待到男子从成衣店出来，云曜赶紧跟了上去。
夜晚的集市依然热闹，云曜混在人群之中，那人很难发觉。
云曜跟着男子一路走，最后走到了玲珑小镇的边缘之处，行人稀少，距离热闹中心较为偏远。
男子走进的宅邸不算大，很空荡，并且未点灯。一看便知，这里只有他一人居住。
刚刚男子的说话中带了一丝口音，像是来自北方。此处绝不可能是他的故乡，排除老家的可能性。
一位下人，身份低下，万万不可能有财力、权力，使自己拥有一座在小镇的宅邸。此处也绝不可能是他买得起的房产。
那么，只可能是那位小姐为了避人耳目，专门配给他一人居住的房子。
看来，那位小姐警惕心很重啊。怕一个下人暴露了她的身份，还为下人安排了另外的居所。可二人终究需要会面，那位男子必须将他与何青青交谈的内容转告给那位小姐。
不找到那位害了云楚秦二次的小姐，云曜不可能善罢甘休。不拆除这个定时炸弹，云曜无法心安。看来，今日是不能回避暑山庄了。
云曜一边思索着接下来的计划，一边找到了离那男子最近的一家客栈，开了间房。
等一切梳洗打理完毕，外面已是一片漆黑，云曜躺在床上，缓缓消化完今日收集到的信息，却迟迟无法入睡。总感觉，忘了点什么，却又想不起来。
“哦，原来是忘记向阿姐说一声了。但她应该不会担心吧，她若是看见我与慕年依都不在，应当能猜出来我二人是下山玩了。”
“等等，慕年依？”
云曜一拍床板，坐起身来，这才想起来，被遗忘的到底是什么。
是在玲珑酒楼吃饭的慕年依。
但他又缓缓躺下了：“早已过去了好几个时辰。她又不是傻子，在那里傻傻等着。这个点，酒楼都已经打烊了。天色已晚，她应该不敢回山，大概也找了个客栈睡下了吧。”
云曜想着，挺合情合理，但闭上眼睛，还是睡不着。耳畔持续萦绕着慕年依那一句“那我在这儿等你”，云曜甚至想象到慕年依孤苦伶仃地抱着腿，坐在早已关了灯走完了人的酒楼门口东张西望的场景。
云曜不相信约定，他从小就是被这么骗的。他辛辛苦苦找到一个衙役，衙役说，让云曜等着，他会还云曜的小奶猫的惨死一个公道，最后等到的，却是颠倒黑白、是非不分的说法。母亲让他在云府门口等着，最后等到的，却是对他百般不待见的云家人。慕年依说她会等着，短暂时间内，或许是会等着。这么久时间过了呢，还等着吗。
但他还是起身，穿好衣服，出门了。
这次是他忘记了慕年依，是他错在先。
就让他看见空无一人的酒楼，明白在这世间，没人会等他，就像他，等不到任何人。这是对他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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