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认字

这段时间我方士气奄奄，对面碎叶城有事没事就派人过来到城墙底下骂两句，不过方士已说了，等再过一月，下场雨，风就会开始往西边吹，届时就是我方开打的好时机。

庭悦好歹做过古代现代俩时代的社畜，没见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加上芽官的提醒，她忽然意识到有时提升士气可以靠某件很没有道德的事情：画大饼。

反正数数手指头也就没几天了，只要她画的饼够大，糊弄人一个月并不是什么大难事，因此，她决定，教士兵们认字。

她一手漂亮的行楷几乎人人夸赞，即使用树干子在沙地上写字依然能保证字有风骨，见四处有人围拢过来，道：“龟兹国弹丸之地，出征前陛下和本官说，若是顺利，明年此时咱们就能打西边回去了。届时无论你们是否有勋功，解甲归田后都有一笔十两银子的安置费，花销都够娶婆娘孝敬爹娘的了。  ”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庭悦开始画饼：“每回打仗，总会有些光兵被提出来做校尉，再后头就是前锋将军，打完仗那就是娇妻美妾皆有之的好日子了，你们可认字？这世上从没有不认字的将军，我瞧大家都天赋异禀，大好前程不能毁在自己不认字手里啊是不是？”

啊？什么？你说你不想当将军就想老婆孩子热炕头，那你也得认字啊不是，你不想努力了但是你肯定很想让你儿子努力吧，你看看，哪个将军大官是叫狗剩菜蛋的，是不是啊。

你要儿子活得久，叫延年总比叫寿根听起来好听吧；要儿子做大官，叫尧臣总比叫什么德才好听吧；要儿子发财，那叫鼎华总比叫富贵好听吧。

她一边科普一边带着大家畅想未来，手里的木枝挥舞，给他们做示范：“是不是啊，光看着有没有觉得延年俩字写起来都比狗剩看上去厉害点。”

“想靠打一回仗就做十三转的上柱国难登天，不过有个一转二转的骑尉总是容易的。”庭悦手中的树枝被南安郡王沈弘基接过，“如今大家再忍忍，左右不过一月定要开战了。”

众人得到准信，有个胆大的开口问道：“郡王爷说的可真？”

沈弘基点点头：“自然是真的。”

虽说下个月领军进发他们这些当将官的全都晓得，却从不开口向兵士们透露，是因为人算不如天算，若是哪日下雨着风，日子往后顺延是很正常的事，可说出去，时日不准就扰乱军心了。

再次之，是怕军中万一有个什么间谍来刺探情报，这么随口说出去使得军情泄露，那麻烦就大了。

大多数士兵在攻城前两日一起啖肉吃顿好酒，然后顺理成章宣布咱们明天要上去干一架，兵士们吃饱喝足吆喝几声才算正常操作。

真的，庭悦突然觉得沈弘基又蠢又坏。他这回跟着西进，发展势力拓展自己在军中的威望也是寻常，可就算方士计算的天气万无一失，他赌对了还好些，要是没赌对，军心不稳，那是拿所有将官的信誉拿来给他逞嘴皮子快活啊。

无法，庭悦只得想方设法地替他找补：“如今将要入秋，总不好一年过去，一场仗都不打的。”

而后抢过南安郡王手中的树枝，继续叽里呱啦地扯些有的没的，问他们有没有自己喜欢的将军，稀里哗啦地在沙地上画上山水，说了一大堆打完仗就全是好日子，就算你不想学，你想不想你家小子认字啊，那你自己认几个字到时候也能教教你家小子嘛。

她东边拉一点西边扯一点，讲了一大堆有的没的，继续把众人拉回来认字，天字怎么写，骂娘的话要怎么写，漂漂亮亮的美人要怎么写，把自己说得口干舌燥，把大家说得兴致高涨，嘿，大饼不就画成了！

一连大半个月，每到黄昏，庭悦都会在那教众人写字，自己好歹也是正经做过几年支教老师的，山南水北乱七八糟的总能讲出花编出几个段子来跟大家扯，说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话，反倒激起众人强烈的学习热情来。

反正她只要尽量保证大家能够对未来充满希望，学习效率这个可以少考虑进去，讲起来就放开许多。

耶律平还把她夸了一顿，表示自己很欣慰。

某日夜幕降临，表面上写字课实则是来听庭悦领着大家畅想未来说段子的兵士四散，庭悦说得口干，慢慢悠悠地往自己住的小隔间走，迎面碰见半靠在边上方才听她瞎侃了好一阵子的陆云起。

“陆小爷啊，好巧，好巧。”她讪笑出声，对他随便拱拱手。

“你这法子，如果不是有点笨的话还是挺聪明的。”陆云起将腰间的装水的葫芦递给她，“喝口水吧，瞧你口干的。”

庭悦用袖子将葫芦口使劲擦了擦，小心地往嘴里送了一口，就将它还回去：“多谢。”

陆云起接过葫芦，也不在乎她的口水，仰头自己也喝了一口。

她皱眉：“你这人真的……”

他疑惑地低头看她：“怎么？”

“登徒子。”庭悦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快步往前走。

陆云起失笑，半抱着手臂：“元帅已经定了，明日要下雨，三日后等雨水干了，就要领军上山。”

“这么快？”庭悦诧异出声。

陆云起点头，道：“再过六七日刮的西风最大，届时用箭也方便。”

这是他们在京城里就和女皇商议好的战术，先两军对垒不打架，虚虚耗上二三月，等到碎叶城内余粮减少，后勤不足时，派陆云起带队从山上那边直接绕到碎叶城后头埋伏着，再派人从正面攻城，攻到一半时埋伏的人再从后面去掏人后背。

这不算什么了不得的战术，只是非常好用，却极其考验那位去埋伏的将官的身体素质以及武力值。

当年女皇自己带军打仗，就常常去做抄小路去后头埋伏的那个，只带兵三四千，一人能有百夫之勇，把敌方将领的脑袋捅穿。

但后来陛下登基后打高句丽啦，东西二突厥的时候就不怎么用这个战术了，实在是因为她生下二皇子沈宏宁以后体力不济，已不像年轻时那么骁勇，再往后边绕路直接抄实在是没那体力，就开始中规中矩地走纯正面对抗这条路了。

且除了女皇，大到任国公秦大人、卢国公程大人，包括在辽地驻守的西北行军大总管薛保，小到骑尉营的大眼小眼，甚至是楼庭悦，都可以说是一员优秀的将官，但是……

天才和普通将领之间云泥之别，又不是吃饭喝水，女皇能上我也能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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