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烤鸭（2）
朱琳整个人直接呆住了, 她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儿子会在夜宵店给人端茶送水。她儿子从小衣食无忧，连家务活都没做过，现在竟然在夜宵店给别人端茶送水。
顾牧野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的母亲, 因为邓州州提前给他打了预防针, 他并没有很惊讶。
一开始想瞒着母亲自己在夜宵店打工的事情，是因为担心母亲会反对，但是这事迟早是要面对的, 不可能瞒一辈子。
顾牧野缓缓地走过去, “妈，你先坐一会儿，等我忙完了，再过来找你。”
其实，刚穿越过来的时候，他是喊不出妈妈这个词的。在美味星球, 顾牧野是孤儿, 从小无父无母，从来就没喊过“爸爸”“妈妈”这两个词。穿越过来, 突然有了爸爸妈妈, 他非常不适应。后来，他自己想通了, 既然已经穿越过来，就应该好好接受在这个星球的新身份。
朱琳还没有缓过神来，她看着儿子走过来说了一句话, 又走开了。
然后，她就这样坐着, 一直盯着儿子看, 看着儿子忙碌的身影。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儿子工作的样子, 顾牧野工作的时候非常认真、专注。
“他好像很开心的样子。”看了顾牧野工作的状态，朱琳有感而发。
她看到儿子在工作的时候，整个人十分的精神，神采奕奕的，完全不是她以前认识的那个颓废的儿子。
因为知道顾牧野的母亲在店里，陶宝宝决定提前结束营业。
她听顾牧野说过自己的情况，知道顾牧野一直瞒着父母自己在夜宵店打工的事情。
“好好跟妈妈谈一下，相信你母亲应该会理解你。”陶宝宝很认真地对顾牧野说。
夜宵店里，最后一批客人慢慢地离开，现在店里只有朱琳一个客人。
顾牧野收拾好东西，走到母亲对面坐下。
“妈。”顾牧野开口，但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讲。
气氛一下子凝固住。
接着，朱琳主动开口说：“如果你想打工的话，妈妈可以安排你去爸爸公司，给你一个经理的职位。”
“在这种餐馆打工，又苦又累。我们家又不缺钱，干嘛要受这个罪。你一个连锁超市老板的儿子，跑来夜宵店当服务员，说出去别人以为我们虐待你。”
顾牧野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说：“妈，我不喜欢去爸爸公司上班。”
“不去爸爸公司也可以，妈妈可以帮你找别的公司。你想做什么工作，可以跟妈妈讲，妈妈可以帮你找。”
“我想在夜宵店工作。”顾牧野简洁明了地回答。
朱琳无语，她跟他讲了那么多等于白讲了。
“如果你是因为养尊处优惯了，想来这里打工体验生活，妈妈可以理解，但咱们体验几天就差不多了。”
“我不是来这里体验生活的，就是想在这里工作。”
“一个夜宵店的服务员工作到底有什么好，放着好好的连锁超市经理不当，来这里当服务员。”朱琳越说越大声。
声音大到陶宝宝在后厨都能听得到，陶宝宝皱了皱眉头，希望顾牧野能很好地应对。
陶宝宝在厨房里烤制鸭子，本来烤鸭是打算给自己和徒弟当宵夜的，但她现在打算把烤鸭给顾牧野母亲。
顾牧野抬头看向母亲，“妈妈，我是真的喜欢在这里工作。我在这里不仅是做服务员的工作，还在后厨帮忙。师父会教我做菜，我喜欢做菜，我在这里工作很开心。”
“你喜欢做菜？”朱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从来没听说过她儿子喜欢做菜。
别说是做菜，连洗菜她都没见儿子洗过。
“是的，我喜欢做菜，非常喜欢，我想跟着师父学做菜。”顾牧野很认真地说。
他一直有一个梦想，希望有朝一日能成为像师父一样厉害的厨师，可以做出很多很多的美食。
原本他只是一个在后厨打杂的学徒，跟着师父学习了两年，他进步很大，可以做出一些不错的美食，但是跟师父比还差得很远。也许他一辈子都达不到师父的水平，但他希望自己的厨艺水平可以越来越向师父靠近。
这时，陶宝宝推着烤鸭出来。
“阿姨，尝一下我们夜宵店的烤鸭。”
朱琳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女孩，女孩很年轻，看起来最多只比顾牧野大两岁。
“你是他师父？”朱琳问。
陶宝宝：“是的，我叫陶宝宝。小野非常勤快，学习能力很好，他在夜宵店工作很开心。”
这么年轻的女孩子，厨艺能好到哪。在朱琳的认知里，厉害的厨师都是中年人。
她想不通儿子怎么会找那么年轻的女孩当师父，就算他喜欢做菜，可以去找五星级厨师学习，为什么找一个年轻的夜宵店老板。
朱琳想着如果儿子真的喜欢做菜，她可以给他请私教，请最好的厨师。
顾牧野看了看陶宝宝，说：“师父，你去忙你的，片鸭我自己来。”
这是顾牧野的家事，需要他自己解决，陶宝宝先行离开，让他们母子俩好好沟通。
“妈妈，这是我们夜宵店的招牌烤鸭。”
说着，顾牧野就拿起刀开始片鸭。虽然他的刀法比不上陶宝宝的，但动作也十分流畅。
看到儿子拿着刀一片一片地把鸭肉切下来，动作干净利落。朱琳看傻眼了，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刀工那么厉害，她甚至都没见过儿子拿过水果刀。
这一刻，朱琳觉得自己一点都不了解自己的儿子。
以前他们夫妻俩忙着搞事业，没空照看孩子，孩子都是保姆照顾的。孩子长大后，他们稍微有了点空闲时间，但孩子已经不想理他们。交流越来越少，矛盾越来越多。他们一直嫌弃儿子游手好闲，但想想儿子之所以变成这样，他们做父母的是有责任的。
120秒片出90片鸭肉，虽然比师父的速度慢一些，但也非常厉害。
顾牧野把片好的鸭肉放到母亲面前，“妈妈，试一下我们夜宵店的烤鸭，我师父做的烤鸭是全世界最好吃的烤鸭。”
全世界最好吃的烤鸭，朱琳觉得顾牧野在无脑吹捧自己的师父。
她活了半辈子，吃过最好吃的烤鸭是照市海灵酒楼的烤鸭，价格三百多一只，皮酥肉嫩汁水多，香气迷人。
朱琳看了看眼前的这盘烤鸭，枣红色的外皮非常亮眼，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
她又看了看四周，说：“怎么没有卷饼，烤鸭要卷饼包着吃才好吃，还有黄瓜、葱丝、甜面酱这些，怎么都没有。”
“我们店的烤鸭不需要卷饼，直接蘸酸辣酱就可以吃。蘸上我师父秘制的酸辣酱吃比卷饼好吃多了。”顾牧野非常认真地跟母亲解释。
“你师父太不专业了，烤鸭用卷饼裹着才是最好吃的。小野，要是你真的是想学做菜，妈妈可以找最好的厨师教你。这种小店厨师水平有限，你在这里是学不到什么好东西的。”
“妈妈，你先尝一下我们夜宵店的烤鸭再说。”顾牧野非常自信的说。
朱琳有点好奇陶宝宝的厨艺如何，竟然可以让她儿子愿意拜她为师。
她夹起一片鸭肉，可以闻到一股明显的肉香味。
确实很香，不知道吃起来如何。
烤鸭旁边是一碗油红色的酸辣酱，朱琳把鸭肉放进去滚了一圈，这是她第一次吃烤鸭蘸酸辣酱。
好吃！意想不到的好吃！
朱琳只是吃了一口，就被惊艳到。鸭肉鲜嫩不干柴，皮脂香而不油腻，口感厚实多汁。最绝的是酸辣酱，这个酸辣酱仿佛是专门为烤鸭准备，酸味和辣味配上酥脆鲜嫩的鸭肉，那味道真是绝了。
这个酸辣酱确实是专门为烤鸭准备的。以前，有段时间陶宝宝经常吃烤鸭，她发现很多烤鸭店都是卷饼吃或是蘸糖吃，然后她就自己研究新的吃法。
她反反复复试验了很多次，才研制出这个跟烤鸭绝配的酸辣酱。
朱琳好喜欢这个酸辣酱，酸酸辣辣的，让人胃口大开，忍不住又夹起一块鸭肉。
她一下子连吃了好多块，吃到肚子吃不下去，才停下筷子。要不是自己胃口太小，她真想吃掉一整只。
“妈妈，我们夜宵店的烤鸭是不是非常好吃？”
朱琳点了点头，确实很好吃，是她吃过最好吃的烤鸭。她终于明白儿子为什么想跟着陶宝宝学习厨艺了，这个老板厨艺是真的绝。
看到妈妈吃完烤鸭心情不错的样子，顾牧野趁势问：“妈妈，我可以继续在夜宵店工作吗？”
朱琳想了想，刚刚儿子片鸭的时候，能看得出他眼里有光，他应该是真很喜欢做菜。
以前，她嫌弃儿子无所事事，现在儿子找到了自己喜欢做的事。作为母亲，她应该支持儿子才对。
“只要你喜欢就好，如果那天不想干了，可以回来找妈妈，妈妈重新再帮你找一份工作。”
“谢谢妈妈！”
说着，顾牧野突然想到一件事，“妈妈，这件事能不能暂时不要告诉爸爸。”
相对于母亲，父亲才是最难对付的。以前，他不肯去公司上班，父亲直接把他赶出家门。如果被父亲知道自己在夜宵店打工，他有可能会直接来夜宵店把他拉走。
“好，妈妈帮你瞒着。”朱琳能明白儿子的想法，她老公那边确实不好办。
因为老公非常喜欢吃烤鸭，朱琳决定把吃剩的烤鸭带回去给他吃。如此美味的烤鸭，必须让老公也尝尝，他肯定会喜欢。
顾镇雄平时在外面吃饭最爱点的一道菜就是烤鸭，他很喜欢烤鸭的香味，几乎全市稍微有点名气的烤鸭他都有吃过。
听到老婆说给他带了好吃的烤鸭，他立马打开包装盒，按照老婆的指示，蘸上酸辣酱，一口就吃下三块。
脆、香、嫩！
这个烤鸭把这三点都做到了极致。
在他吃过的烤鸭里，几乎没有同时把这三点做到极致的。有的烤鸭皮够脆，但肉又不嫩。有的烤鸭肉够嫩，皮又不够脆。
这份烤鸭是真的绝了。
“好好吃！老婆，你这烤鸭是去哪买的？”
烤鸭要趁热吃才是最好吃的，虽然老婆带回来的烤鸭已经有一点凉，但味道依然醇香无比。
作为烤鸭爱好者，他吃过无数的烤鸭，但这个烤鸭依然让他眼前一亮。
鸭肉软硬适中、鲜嫩多汁，可见这个师父的烤鸭技术是超一流的。
朱琳想了又想，她要怎么回答，肯定不能说是在宝宝夜宵店买的，要不然儿子在夜宵店打工的事情就暴露了。
“是在富德楼买的。”朱琳临时瞎编。
“富德楼，我吃过好几次富德楼的烤鸭，虽然也很好吃，但好像并不比这个好吃。”顾镇雄算是富德楼的常客，每次去必点烤鸭。
富德楼的烤鸭确实好吃，但是他刚刚吃的烤鸭比富德楼的好吃几十倍。
“可能他换了新的烤鸭师父，新师父水平厉害一点。”朱琳越说越心虚。
第二天中午，朱琳接到顾镇雄的电话。
“老婆，你说你昨天的烤鸭是在富德楼买的，为什么我今天来吃，味道都不一样？”
因为昨天吃的烤鸭是凉的，今天中午顾镇雄刚好要带客户去吃饭，就去了富德楼。他想吃一下刚刚出炉的烤鸭，看看会有多好吃，凉的都那么好吃，热乎乎的肯定更好吃。
结果吃过后，发现味道跟昨天的根本不一样，差太远了。
这个烤鸭跟之前的没任何区别，好吃是好吃，但还是有缺点的，皮很脆，肉不够嫩。没有他昨天吃的汁水多，汁水也没有那么香。
以前觉得富德楼烤鸭挺好吃的，现在他感觉也就一般。
“有可能是师父水准变差了，昨天是超常发挥，今天又回归了正常水平。”朱琳的应变能力很强，随口就能编出一个理由。
“是这样嘛，这师父水平也太不稳定了。”顾镇雄半信半疑。
一想到昨天烤鸭的味道，顾镇雄就十分地失落，不知道以后还没有机会再吃到如此绝味的烤鸭。
只要撒了一个谎，就要编出更多的谎言来圆第一个谎言。谎言越叠越高，终有一天塌下来的。
朱琳也不知道这件事能瞒多久，反正能瞒一天是一天。
——
加班是全世界最痛苦的事，如果可以许愿让这个世界上的一样东西消失掉，杨小影会许愿让加班永远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掉。
杨小影最近每天晚上都加班到12点钟，累得像条狗一样，身累心更累。只要甲方爸爸一句话，他们所有的方案就要推翻重写。她没有一天是不想辞职的，但是辞职了拿什么养活自己，只能这样每天边骂边干下去。然后幻想着自己哪天突然中了五千万，就辞职不干。
在身心疲惫的日子里，只有下班后去宝宝夜宵店吃一顿宵夜才会让自己心情好一点，美食可以抚慰人心。
今晚，她比往常下班早了一点点，11点钟就下班。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被掏空，急需夜宵店的美食补充能量。
在去夜宵店的路上，接到母亲的电话。
“小影，刚刚打你手机，干嘛一直没人接。听小俞说他找你借钱买手机，你不肯给。”
辛辛苦苦刚加班回来，没有人嘘寒问暖就算了，反而有一堆闹心的事。
刚刚在加班的时候，她弟弟就打电话找她借钱买手机，她直接拒绝了。她弟弟已经大学毕业一年，不想出去工作，天天在家玩游戏，动不动就找她借钱。之前她借过很多次，但弟弟从来没还过。一次又一次，像是个无底洞。
“我没钱。”杨小影有气无力地回答。
“你在上班工作，每个月领工资，怎么可能没钱。他是你弟弟，你应该帮衬一下他。”
帮衬帮衬！杨小影一听到这个词，火气就上来。从小到大母亲都让她帮着点弟弟，现在弟弟都长大了，还是让她帮衬，难道要让她养他一辈子嘛。
“他自己有手有脚，可以自己出去工作赚钱，而不是天天坐着伸手向姐姐要钱，他已经不是小孩了。”杨小影越说越气。
“只是说两句，你就生气。你就是有钱不想给，真是养了一个白眼狼。”
她是白眼狼？
杨小影要爆炸了，她每天辛辛苦苦加班挣钱，每个月给家里生活费，还时不时资助游手好闲的弟弟，这样却成了白眼狼。
而整天玩游戏，游手好闲，只会伸手要钱的弟弟，却是家里的宝。
她不知道母亲是怎么想的，同样都是她的孩子，为什么会如此偏心？
“对！我就是有钱不想借，我宁愿把钱扔水沟里，也不想借给他。”
说完，杨小影立马挂掉电话，她担心再讲下去，自己回被气到脑溢血。
这时，她刚好走到夜宵店门口。看到小黑板上写着烤鸭688元一只。
“我宁愿奢侈一把，花钱吃一只昂贵的烤鸭，也不想借钱给白眼狼。”杨小影气呼呼地说。
“老板，不预约可以买烤鸭吗？”杨小影进店问了问。
陶宝宝：“可以，但是可能要等一个小时，因为烤制时间比较长。你愿意等的话，是可以点的。”
她宁愿在热热闹闹的夜宵店坐着，也不想现在一个人回去待着，一个人待着小屋子里会更难受。
“好的，我可以等。”
杨小影付款买了688元的烤鸭，这是她这辈子吃过最贵的东西。
心情不好，奢侈一下是可以的。花688元吃美食可以让自己开心，总比把688元借给别人还被别人当作白眼狼好。
夜宵店非常的热闹，杨小影边玩手机边坐着等烤鸭。
这时，她又收到弟弟发来的信息。
【就两千多块钱，都不肯借，全世界都没有你这么小气的姐姐。别人家的姐姐都是弟弟要什么就给什么，你能不能跟别人的姐姐学习一下。】
【到底借不借？不借的话，我就不认你这个姐姐。】
【妈妈让你借钱给我，不借的话，她就不认你这个女儿。】
杨小影越看越气，直接回了一条：【爱认不认！】
接着弟弟又发来一条：【妈妈说的对，你就是白眼狼，大白眼狼！活该没人爱你！】
杨小影不想再看手机，她关掉手机，静静地坐着，心情很低落、很复杂。
旁边传来嬉笑声，杨小影旁边坐的是一家三口。
三人穿着黑色的亲子衫，妈妈的衣服上印着“我的妈妈全世界最漂亮”，姐姐的衣服上印着“我的姐姐全世界最可爱”，弟弟的衣服上印着“我的弟弟全世界最乖巧”。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在享受美食。
弟弟拿着牛肉馅饼递给姐姐：“姐姐，你喜欢牛肉馅饼，这个牛肉馅饼给你吃。”
这个夜宵店的最后一个牛肉馅饼，弟弟知道姐姐爱吃牛肉馅饼，就把牛肉馅饼让给姐姐吃。
姐姐笑眼眯眯地说：“弟弟，真乖！下次姐姐给你买你最爱的草莓冰淇淋。”
“妈妈说，冰淇淋吃多了，牙齿会掉。”
“那我们就吃一个好不好？吃一个牙齿不会掉。”
“好，就吃一个。我一个，姐姐一个，妈妈一个，再买一个回去给爸爸吃。”
“弟弟真乖，懂得心疼姐姐了。”妈妈摸了摸弟弟的头，夸奖道。
看到这一幕，杨小影非常地羡慕。
为什么别人家的弟弟那么乖？为什么别人的妈妈那么温柔？为什么别人的妈妈不会叫姐姐让给弟弟？
为什么她会遇到这样的家人？
如果有下辈子，她也想要乖巧的弟弟、温柔的妈妈。
但是这辈子很很长，她还要继续面对这样的家人。
想着想着，杨小影眼角流下了眼泪。因为夜宵店人太多，她忍着没有大哭。
她渴望家人的爱，但又不得家人的爱，这是最难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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