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买鱼

雪舲让胃狠狠扩张成一个球之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酒楼，苻融本来想带它回雪山，一个眼错不见它就溜走了，个子那么娇小的动物,速度倒是很快，四只小短腿交替着落地，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

        苻融找到它的时候它在一个卖金鱼的摊子前，正兴致勃勃地看着一对恋人选金鱼，苻融远远地看了一眼，也没有走上前，只要晃了一下放在袖子里面的铃铛，雪舲脖子上的铃铛立刻感应到，发出悦耳的声响。雪舲回头一眼看到白袍的他，像看到亲人一样跳过来，咬住他的裤脚往摊子前边拽。

        “回去。”苻融纹丝未动。

        雪舲放开他，抬起头眨巴着动物柔弱的眼睛，摇头。

        “呦，那小狗果然有主人。”鱼摊老板抬头送客人的功夫一眼看到了他们，大笑一声，惹得旁边的摊贩和客人们纷纷侧目，嬉笑声响起。

        这样的情形，跟前几次很像，苻融下意识地便弯下了腰，伸手抓要跳起来发动攻击的狐狸，手伸到一半，目光先落到它身上，却惊讶地发现它没有一点愤怒暴走的意思，只是在老板叫她狗的时候回头给了一个鄙视的磨牙，又迅速转回身来拖他过去。苻融的手在半空中悬了一下，收了回去，直起了身。

        雪舲还在试图诱拐他往那边去，那个样子无比认真，苻融终于正视起这个问题，顺着它的力道走过去。摊子上摆着好几个盆，里面装着花花绿绿的鱼，欢快地游着。

        “客人，您的狗在我这里转了好几圈了，你买几条鱼给它玩吧。”老板是个会做生意的人，一眼便看出眼前的“狗”虽然看起来很丑，但是在主人面前很有地位。

        “你想吃鱼？”苻融没有答老板的话，而是低下头问围着锦鲤盆，眼睛闪闪发光的雪舲，“刚才吃饭的时候为什么不说？”

        耳边响起轻笑声，是老板没管住自己的笑穴，但又不好意思开怀大笑刻意隐忍的声音，也有被他们吸引过来看热闹，恰巧听到这句话没忍住笑出来的女子的笑声。

        雪舲无语抬起头，很坚决地摇头。

        “客人，这是——”

        “要养”

        老板笑着给“弄不懂”宠物心思的主人解释，苻融也正好开口，他的嗓门很大，还是一下子就被苻融温和的声音给压住了。他愣了一下，心里忽然就是一寒：这个人就这么静静地站着，说话声音也和气，然而却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从身体里面散发出来，让人无法靠近。

        老板意识到自己的热情变成了唐突，尴尬了一下，后退一步，转头招呼别的客人去了——托这一人一狗的福，摊子跟前围了好多人，有人已经开始问价钱和品种了。

        “养不活。”看到雪舲点头，雪融轻轻地皱了一下眉头。

        雪舲飞快地摇头，信心满满。

        “它们是凡物，会被冻成冰柱。”苻融继续浇灭它心中的希望之火。

        雪舲更加坚定地摇头，认为自己能够在雪山之巅成功养活几条鱼的能力很充足。

        苻融看着雪舲那双充满希冀的眼睛好一会不说话，就在雪舲以为他是在用无声做拒绝的时候，他忽然伸出手抓起它，走出了人群。鱼摊越来越来越远，人们追随的目光也越来越远，雪舲大惊，刚想奋力反抗，头顶却忽然响起了苻融平平淡淡的声音：“去别的地方买。”

        雪舲愣了一下，安静下来，仰起头看他，他却认真走路，没有低头回视那双探寻的小眼神。

        等到雪舲回过神的时候，苻融已经停下来，它看到他就中的“鱼”，眼珠子差点掉出来——最小一斤最大三斤的鲤鱼在木桶里面自在地游弋，那生龙活虎的劲头，雪舲怀疑它跳进水里能不能打得过它们。

        “你想要几条？”苻融已经将它放到地面上了，自己远远地站着避开鱼腥味，低头问它。

        雪舲一脸嫌弃地一扭头，拒绝——它要的是养的金鱼，不是吃的鲤鱼。

        “它们的生命力强，你能养活得了它们再养金鱼，否则白白伤了几条性命。”苻融语气平和，像是在商量其实立场很坚定，话音刚落，忽然见雪舲一下子跳上木桶边，小脑袋摇来摇去，迅速确定目标之后小爪子在一条游上来的鲤鱼身上拍了一巴掌，然后扭头目光灼灼地看老板。老板大喊一声“好咧”，举起抄子对着那条逃跑的鱼网去。

        一人一狐配合如此默契，看得苻融微笑。他原本以为要花费点功夫才能说服这只被宠坏了的小公主，没想到它如此讯速地妥协，好像之前的坚持并不是出自于真心一样。

        对了，它是九尾狐一族战斗力最强的公主，取舍之间应该是有些果断的。

        鲤鱼，一条三斤一条一斤，装在在一个水桶里面，等到一离开人群，水桶里克缩小变成竹筒大小，硕大的鲤鱼也变身成鱼仔大小。看的雪舲瞠目结舌，想想自己也是只会法术的狐狸，闭上了自己张开的嘴巴，安静地趴在苻融肩膀上保持形象。

        苻融的法术没什么厉害的，难得的是雪舲从来就没有看到过他结印，无论是用白雪制造生物，瞬间转移还是将活生生的东西缩小，他都用得毫无痕迹，好像那些东西就该是那样子一样。

        那份出乎意料才是让雪舲屡屡吃惊的。

        他讨厌人类吗？想起他之前在金鱼摊子前冷淡的反应，雪舲琢磨开了，并且心里藏不住秘密的很快就问出来，苻融忍住手心里毛绒绒的爪子造成的“氧”，反映了好一会解读出那歪歪扭扭的四个字是：讨厌人类吗

        他想了一会才淡淡地回答：“因为他们将你认作狗吗？”

        雪舲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好几遍，差点跳起来——它问的是他，他当做是它吗？

        意识到是自己表达不清楚，雪舲重新趴下来，耐心在苻融手掌上又写了一个“你”字。

        “因为我讨厌人类？”苻融继续解读，雪舲爪子移送，半个身子从他肩膀掉落，抓住袍子才勉强挂住，又爬了回来，刚想伸出爪子继续写，耳边听到苻融的声音，“为什么？因为我没有帮你纠正他们吗？”

        雪舲气的差点吐血——不会说话想要沟通还真难。他哪怕是只狐狸也不会这么费事了。

        苻融浑然不觉，还在轻描淡写解释着：“没有必要去纠正，他们又不是你世界的人。可能等下一次见面，他们早就忘了见过你了。”

        雪舲怔住，侧过脸看这个总是冷冷淡淡的上仙——其实说他讨厌人类也不至于，在饭馆吃饭的时候他明明一切正常，可是出了门就像换了一个人。那个鱼摊前发生的事情勾起了他久远的回忆吗？

        比如说，曾经爱过一个人类女子，却因为种种原因没能表白，只能静默守护，终于在沉默中葬送了自己的一片痴心。然后冰封了自己的心，成为了如今这样活死人的状态。

        又或者，他爱上了一个人类女子，但因为对方是人类，生命短暂如烟花。他们相爱了她的一生，却寂寞了他的一生。

        又或者……

        雪舲有一颗大部分生物都有的窥探人隐私的心，一想到这个冰冷的上仙背后藏着一段凄美曲折的故事，它立刻血液沸腾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完美的侧脸，差点把他看穿。

        一定要把他的故事挖掘出来！在苻融的肩膀上把所有看过的风流韵事都代入一遍之后，雪舲用力握了握自己的爪子，决定一探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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