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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艳鬼


明月楼开了门,尚不到迎客的时间。

        坠兔坐在海棠屋里叙话,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这位爷就不是咱们能肖想的了,不如少看两眼。”

        坠兔今日不那么珠光宝气,熏香也不重,海棠倒是一贯素雅。璟都的贵人们附庸风雅惯了,因而明月楼这位花状元也很有几分才名,是清丽脱俗那一款的。她回身在桌前坐下,道,“听说尊座回来了?”

        坠兔心里还怕,含糊道,“啊。昨日回来的。”

        海棠抬手叫侍女带了她做的糕点,“妈妈先忙,我去尊座那里看看。”

        惊蛰的院子闹中取静,海棠踩着幽径找过去,在门口低眉叩了几声。见是惊蛰给她开了门,抬出一个笑来,“尊座回璟都之后也没到前边儿来。我今日带了些糕点,都是我亲手做的。尊座赏脸尝尝?”

        惊蛰侧身把她让进去。

        海棠在小几前落了座,糕点和酒挨个儿摆出来。

        惊蛰坐下来看了片刻,没绕弯子,“坠兔叫你来的?”

        “先前的事我也有所耳闻。璟都出了纰漏,尊座怎么罚都是该的。”海棠柔声道,“明暗生意从尊座和妈妈手里过,轮不到我来插话。尊座试一试椰枣糕?”

        惊蛰接了。

        海棠抬手给她斟酒,“今日我见着妈妈,她心中有愧,不敢当面和尊座说。因此我才斗胆来求求情,尊座别气了吧。”

        “没气。劳烦你跑这一趟。”惊蛰眼神在桌上的糕点上转了一圈,没动筷子,顿了顿又说,“院中的花木打理得都很好,坠兔说你闲来就爱这个?”

        海棠不知道她忽然提这个是什么意思,没敢贸然回话,所幸惊蛰也是随口一提,没等她回话就道,“不错,有劳了。”

        海棠看她没有追究的意思,笑道,“啊,那都是应该的……”

        房门让人敲响,惊蛰抬眼道,“门外等。”

        “尊座不气了我就回去和妈妈说一声,也省得她心里七上八下,怕再惹恼尊座。”这不是海棠能够掺和的事情,她起身告辞,“就不多叨扰了。”

        就好像她真的只是为了来送个糕点、又为交好的人说几句话、探探口风。惊蛰温声颔首,“嗯。你去吧。”

        孟春从暗处闪身走出来,低头道,“尊座那日深夜开了阵门回来,吩咐的事,属下这几日探查,已有眉目了。”

        “坐,”惊蛰朝着点心和酒抬了抬下巴,“说说看。”

        “千灯观事她……”孟春落了座,抿唇思索了须臾,到底是没有直说,“确是前几日柳家有几位贵人私宴,点了楼里的姑娘,下手失了分寸,梨烟她……没救过来,其余几个还在养伤。”

        惊蛰目光一寒,“那几个人在哪儿?”

        孟春不敢与她对视,“尊座的意思……?”

        惊蛰沉声道,“我亲自查。”

        他带着惊蛰往那几个姑娘房中去,忍不住想起几日前那个深夜。惊蛰一道阵门开到他院中,他那时正准备休息,见状吓了一跳,速速迎出去,“尊座这是……”

        然后他注意到了她的神色。即便那种满不在乎的冷淡与往常毫无差别,她面色却实在苍白得打眼。那是种不见血色与活气的苍白,衬着略有些散乱的黑发,眉眼却越发秾丽,像误闯阳世三间的艳鬼。

        孟春不合时宜地走神,想到雍都一些没头没尾的传言。

        司录在雍都,看似握着不二权柄,实则是个消耗品。自未已录认主到灵脉耗衰,历任主人短则数月,长也不过两年多。这些人与其说是掌握未已录,倒不如说是未已录的祭品。

        这位未已录主人,谁也说不清她打哪儿来,谁也说不清她往哪儿去,谁也摸不透她的脾气,却以一己之力握住未已录五年之久,至今也没有一点颓败的征兆。未已录择主那日,雍都开遍曼珠沙华,此等奇景亦是前所未见。

        因此有的猜她并非什么开了灵窍又天赋异禀的凡人,也有的说她半神半鬼,半仙半妖,非生非死,不入轮回。

        这些闲言碎语,他一向听听便罢。也不知道此刻是为什么忽然想起来,拉回跑远的神思接回方才那半句:“……有什么吩咐?”

        好在她竟没注意到他在走神,只是格外简短地吩咐了他一件事。

        那天她在明月楼杀鸡儆猴,璟都的各位主事都觉得尊座越发阴鸷莫测。因着初七夜里她叮嘱他留心千灯,孟春大概在场的人里最心中有数的一位。

        是以今夜他听令也没有十分意外,只是犹豫着劝道,“此事……怕不好办。千灯观事数年经营,办得太急,恐怕璟都众人心中震动,惶惶不安。”

        惊蛰闻言没有解释,只是十分冷淡地与他对视。司录喜怒无常惯了,喜怒不形于色却不多见,那种沉默让孟春想到风雨欲来时的天际,心下陡然一空。

        她就是要这些人心中震动、惶惶不安。她要洗牌。

        “千灯常和前边的人一起吃茶?”惊蛰忽然问道。

        孟春拿不准她的意思,照实回答,“千灯姑娘是常在前边儿的。”

        惊蛰就点头,轻声笑说,“啊,那倒是我疏忽了。”

        她又问,“让你们盯的人有动静吗?”

        孟春道,“秦将军照常轮值,钟公子今日拜会东宫,两人一起打马出了城,日暮方归。回程经过苍堤,殊夏一路跟去了。”

        惊蛰“嗯”了一声,起了个话头闲聊,“我要是没记错,你和殊夏在璟都的暗生意上也得好几年了吧?”

        孟春颔首道,“我们兄弟两个是尊座来璟都之后一手提拔的,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如今也有五年了。”

        “嗯,五年,也不短了。”惊蛰道,“我最近要放一批人回雍都,你觉得如何?”

        孟春沉默了一会儿才应声,“全凭尊座安排。”

        惊蛰笑道,“怎么?不想去?雍都安逸,有什么不好?”

        “属下还有事情没办完。”孟春停在那姑娘的门外,低声道,“尊座知道的。”

        惊蛰一手要推门,闻言一顿,过了片刻才说,“也好。”

        按照惊蛰的意思,他可以回去替她照看雍都,吃喝不愁,也不用再卖命,确实是再好也没有了。

        无妄间的刑狱里有许多心怀执妄的幽魂,费尽心思才能做成交易换取几日光明,回到尘世了却心愿。司录留在雍都的人就是要替她看着刑狱里这些交易。那是司录的后背和眼睛,交给他是信任他、看得起他,孟春心里明白。但他不想去。

        观乾年间为了修葺皇家禁苑,璟都附近数十万百姓迁出。熙正二十九年夏天,横行的瘟疫面前不分贵贱,偌大璟都最终活下来的人不足两成。当年有许多人建议直接迁都,宣化帝没有同意,下令将数十年前迁出的百姓回迁填补人口,又改了年号建永。

        孟春和殊夏在那浩荡的迁徙里和家人走散了,至今也没找到。

        别人都觉得司录和这些行走尘世的人无牵无挂、冷情冷肺其实无妄间最心怀执妄的不正是他们这些人吗?

        惊蛰在里面问话,孟春立在门外等。孟管事向来人缘好,楼中不少丫鬟婆子管事路过,和和气气同他打招呼,他就笑着回礼……看来千灯确实留了不少耳目,难怪司录要那样大手笔地洗牌。

        她们两人,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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