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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坦言


钟筠斟酌了片刻才开口,“我知道,接受这个消息对你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现下除了你我之外,只有潘家的几个人和璟都的侯爷知道这个消息,你想要多少时间都可以。”

        钟筠了解自己的父亲。今日倘若侯爷本人亲临,也是一模一样的决定。

        “阿迟,”他又顿了一顿,略显犹疑,“我还能这样称呼你吗?”

        “晏宁啊,”惊蛰看清他面上的迟疑,有点无奈地笑起来,倾身握住他的指尖,“你可真是——”

        她将手中的玉佩放进他掌心,“收好。”

        这次轮到钟筠错愕,“大魏礼俗……”

        “知道平南世子最是明仪知礼,送你这块玉佩,这是在私定终身呢。”惊蛰轻轻挑起一点眉梢,笑意盈盈,“世子,让拐吗?”

        这竟是她连日来最灵动的一瞬。

        钟筠心里轻轻一动,伸手一握将她带进怀里,笑道,“怎么能算私定?”

        “啊,”惊蛰埋进他怀中,“这倒是一件好事情。”

        “阿迟,你原本就身在雍都,司掌未已录,如今的局势牵一发而动全身,你的每一个决定都关乎大局的走向,这已是不争的事实。”钟筠细细抚过她鬓边,她懒于妆饰,妆容最秾丽的时候就是春日宴上那一舞的时候,素日绾发只用一支骨钗。他轻声道,“但无论如何,你是先吴国公蒋大人之女这件事,却是,而且只会是平南侯府的私事。”

        “话说得太早了吧?”惊蛰笑他,“世子就不怕信错了人?”

        钟筠把那只蹭得略微歪斜的骨钗扶正,“是你问得太晚。”

        “那么请问世子,”她自他颈侧抬眸问道,“什么时候问才不算晚?春日宴吗?”

        世子将酒杯递给她。

        “如今想来,那之前都是好时候。”惊蛰接了杯子没急着喝,收了笑轻声叹息,“现在来了覃州,分明没有多久,却觉得恍如隔世。”

        “当日血池之畔,千灯亲口对我说她背后的人非是鬼主,”惊蛰闷声道,“人之将死,说出的大概不是拿来搪塞耳目的假消息。”

        她直起身子,一边抿着酒一边沉思,“鬼主不会轻易背弃与璟都的盟约,倘若是他授意盗走巽风,未免太愚蠢。他作壁上观了一辈子,千灯才敢如此明目张胆。鬼主在这件事上冒天下之大不韪,惹恼璟都对他能有什么好处?”

        “盗走巽风,大开雍都。”钟筠思索着道,“如果他就是想要这个‘天下大乱’呢?”

        “看来你我想到一起去了,倘若真是如此……”惊蛰没有说完,又灌下一口,两个人一起沉默。

        惊蛰叹气道,“你不该掺和进这件事。”

        这话她那夜在城外的破庙屋顶也说过,钟筠当时回答她“可我已经来了。”

        但他今夜没这样说。

        “钟氏百年基业,是世家中的望族,又与皇族关系匪浅。到我父亲这一代,可以说已经极盛。”钟筠慢慢把杯中的酒饮尽,谨慎地措辞。

        惊蛰懂得他的意思,没让他说完。她挽袖替他斟酒,血玉镯子泠泠作响,“生在这样的高门,有许多的不得已。”

        她把杯子递给他,钟筠接过酒杯朝她笑一笑,算是道谢。

        “我知道,你不觉得这是什么不得已。但璟都什么也没告诉你,就让你来以身犯险。”惊蛰执杯,指尖叩着杯身,冷哼一声止住了话头,意思却很明显。

        钟筠垂了眸抿酒。

        “关于那丝绢,我还没看明白,”惊蛰放下杯子转头看他,“可我有个猜测,没什么凭据,你要不要听听?”

        钟筠伸手示意愿闻其详。

        “‘巽风’是钟氏先祖以身殉剑铸成,侯爷少时也定过雍都,”惊蛰展开与‘巽风’相关的那一卷,“大魏开国至今,雍都只大乱过三两次,怎么都是钟氏出面平定?”

        “雍都附近三教九流混杂,小乱从来没断过,”惊蛰回忆起从前在璟都看过的消息,“可据我所知,朝中却从未往雍都附近驻兵,这是为什么?是不想吗?”

        她握住钟筠,“为什么千灯要引你出璟都?因为钟氏在璟都底蕴深厚,他们不好动手。为什么她不急着要你的命?因为你只有活着,才对他们有用。”

        钟筠凝眉看着那丝绢上的寥寥数行记载,结论呼之欲出,“你是想说,巽风剑同未已录一样能够择主,而且它只择钟氏血脉为主?”

        惊蛰安静地同他对视。

        钟筠收回目光问她,“你赴约前就已经猜到了,对不对?因此才执意避开我,独自前往?”

        “晏宁啊。”惊蛰自知理亏,索性把手中的酒饮尽,杯子搁回案上,攀上他肩头,“钟晏宁,我喝多了。”

        钟筠垂眼看她,颇有些好笑,从来只见喝醉的说自己没醉,说自己喝多了的倒是头一回见。他没揭穿她,把自己杯中的也饮尽,“也好,就此停杯罢。多饮伤身。”

        “我与千灯,双双耗损,那夜原本就是去赌命的。”惊蛰静了一会儿,忽然坦白道。她散漫地想道,我可能真的有点醉,又或许是故意的。

        她埋在钟筠肩头拧起眉,那日在雍都九死一生的后怕在她昏睡之前和醒来之后将她环绕。

        “明明有那么多问题要问,偏要一直忍着不问,不觉得辛苦和委屈吗?”惊蛰歪头看他,神情有点困惑,“是觉得不该问?还是不敢?”

        钟筠低声道,“怕你不希望我问,也怕没资格。”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非常平和,听不出什么自怨自艾,也确实没什么委屈。惊蛰有点愧疚,但她知道钟筠此刻想听的也不是她的愧疚。

        “晏宁,”她注视着他的神色,仿佛说这话需要很多勇气,“我知道钟氏自有根基,可我没法眼睁睁看着你涉险。我耗衰太过,所剩的时日也许不多,能为你做的事情不多。”

        “时日无多?”钟筠抓住这个词,想要弄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原本以为她执意如此,只是为全与千灯的多年情谊,即便去见这一趟有性命之虞。

        “未已录择主不是好事,这一脉越是得力的人,耗损往往越快。以前的主人,短的有几个月的,长的有两三年的。算来自未已录择主找上我,竟已有五六年了,”惊蛰叹着气环住钟筠道,“我总是在想,要是你我早一点遇见多好。”

        那种千言万语无从说起的无力感再度攻占了钟筠,他环住怀中的人,“阿迟。”

        “千灯与我同出一脉,我了解她,”惊蛰知道他想问什么,她伸手把他的眉心揉散,笑道,“在净业寺时,我以为尚且还早,但那夜从天机阁回来之后,醒来才反应过来有些事已经拖不得。千灯的事,我得当面和她了断。你明白我的。”

        他当然明白。

        心上传来钝痛,不尖锐,但也不容忽视。钟筠注视着她,用眼神询问,“那我呢?”

        他们不久前还互赠了芍药。她的身世刚刚水落石出,他们心意相通,他们早有婚约。她刚刚还送了自己的生辰玉给他。

        惊蛰和他对视,忽然凑近了笑起来,问他,“你们高门子弟是不是都讲究‘发乎情,止乎礼’那一套?”

        “我没——”

        两人都知道这问题的答案,因此它还没说出口就在唇齿间的热意中化开了。这个吻和之前的完全不一样。

        惊蛰在短暂的主动后领会了钟筠温和外表下的强势,她想往后退,但背脊已经抵上了桌案的边沿,后颈被人握在掌心。

        退无可退,这太糟糕了。

        钟筠开口唤她,喉结滚动,嗓音比先前更低更哑,“阿迟。”

        惊蛰顺着他掌心的力道扬起脖颈抬眼与他对视,她眼里蒙着一层水汽,因此显得表情懵懂。

        钟筠握着她的后腰,把她从桌案边沿揉进怀里,“以后别再这样以身赴险了。”

        “‘发乎情,止乎礼义’我父亲是那么教过我,”钟筠吻在她眉间,“但他还说,分寸不是教条,需得自己体悟。”

        “璟都关于你的传言实在太多。”惊蛰闭上眼,放任那吻顺着她的鼻梁往下滑。

        “你觉得呢?”钟筠的轻吻停在她的唇畔,笑道。

        “我可分不清,钟下惠。”两人之间暧昧浮动,她嘴唇还带着水光,钟筠哪里有传闻中说的那样禁欲克制,她笑着抵住他的胸膛,把他推开一些,示意他看看眼下的情形,“海棠侍酒你都坐怀不乱,姑娘们谁不觉得可惜。三月三之后,璟都的贵女遣来请杜幼清的人能把云鹤里的门槛踢破,她快被烦死了。”

        “拿柳下惠作比未免太抬举我,”钟筠被这诨名逗笑了,顺着她的力道退开一点,这样的距离不远不近,正好够把她的神情尽收眼底。他不动声色,语气平淡地陈述道,“早就乱了。”

        惊蛰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左手正抵在他心脏的位置,他胸腔里激烈的搏动让热意透过衣料传到她的指尖,又爬上她的面颊、耳根、脖颈,浮起一层桃花似的粉。

        糟糕。

        她感觉自己的心跳逐渐和对方一样快,思绪飘忽又散漫,懊恼地想,我好像真的喝醉了。

        钟筠指尖蹭过她颈侧的绯色,低声问她,“在想什么?”

        惊蛰缓缓抬眼,带着一种隐晦的撩拨,“想这点外伤什么时候能好,太碍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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