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江山
再说奕鸾。
奕鸾知道奕宸命不久矣，但是没想到这么快。
两个时辰前，奕宸打开龙床下的机关，再一次来到这件密室。
彼时奕鸾正在写字。他在一张书桌旁坐着，手里拿着一本书，桌子上摊着几张写过字的纸。
“今日写了什么？”奕宸苍白的脸上绽出一丝随意的笑容，缓慢的边问边走近他。
奕鸾头也没有抬，甚至都没有理会他。
奕宸径自走过去，拿起书桌上的纸看了看，笑道：“我看你从前的颜柳写的已经很好了，怎么又开始练鬼画符了？”
奕鸾仿佛早就习惯了，头也不抬的将书翻至一页，用镇纸压好，然后自己便研磨便说道：“你也只认得正楷，其余的又懂什么？”
奕宸笑着接过他手中的墨锭，一边研磨一边说道：“我就是不懂，才问的你。”
奕鸾往旁边走动两步，脚下传来“哗哗”的铁链声。
奕鸾面色如常，奕宸却有些不喜：“我不是让常安将这铁链拿走吗？他怎么没拿走？”
奕鸾道：“我没让。”
奕宸皱眉：“为何不让？”
奕鸾看了他一眼，仍旧淡淡的：“我怕我一时控制不住，杀了你。”
没想到奕宸不但没生气，反而一笑：“也不是不行。不过你要是想动手，早就动手了。不可能等到现在。”
奕鸾不再理他，自顾自的拿起一只狼毫笔，蘸饱了墨汁，书写起来。
奕宸看着那字龙飞凤舞，不由赞道：“你要是在我们那里，都可以出字帖了。”
奕鸾叹了口气，仍旧没说话。奕宸又想说话，忽然咳嗽起来，喘着气过了半天，才渐渐停下来。
奕鸾道：“身子不好就好生养着，我又跑不掉，过几日再来不行吗？”
奕宸喘了一会儿，又咳了两声，才艰难的说道：“再不来，恐怕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说罢他慢慢地坐到椅子上，将手中的墨锭放下，捻了捻手指，哑着嗓子道：“只怕我大限将至，就在这两天了。趁着我还能走动，来看一看你，将这江山托付与你，我才能走的安心。
奕鸾手中的笔顿住，他抬起头看向奕宸：“你又这么说。我说过，这江山非我之欲……”
“奕鸾。”奕宸认真的看着这张熟悉的脸：“是我想让你接手。但是你要保证，等你死了以后，要将皇位传给云澈。”
奕鸾垂下眼皮，思索了一瞬道：“即便我现在答应你，你也并不知道我能否做到。那我答不答应，又能如何？”
“我相信你，你说了，就一定能做到。”
“可是我并不是你从前认识的那个人。”
“无所谓。反正我相信你就是了。”
“你到底是不是疯了？怎么总是跟我说那样的话?”奕鸾的情绪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语气也急躁了些许。
“你明知道的，是不是？你也早就怀疑我了。若不是你这十几年的帮助，这皇位我也坐不稳。你看，实际上一直都是你在指点江山，所以最后我把它给你不是一样吗？”
“可是我不愿意。”奕鸾的情绪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仿佛在努力隐忍着什么。
相反，奕宸却一脸轻松的说道：“作为交换，我会还给你一样东西。”
奕鸾一笑：“还给我？我还有什么？除了我这个人，其余的不是都被你毁了吗？”
“不，你还有一样东西。其实，应该说是一个人。”
奕鸾语气波澜不惊，手中的笔却顿了一下，然后自嘲的笑了一下：“什么人？难道我还有余党？”
奕宸将两手撑在桌子上，将身子往前倾了倾，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非常：“你的女儿，云熙。”
奕鸾陡然张大双眼，手中的狼毫微微颤抖着：“你说什么？你，你说……”
奕宸微笑着往后靠了靠，咳了几声，又长呼了一口气，道：
“没错，我知道你有个私生女，被柏远领养了，五年前送到秦盛家养了三年。今年一十八岁，能歌善舞，长相也算倾国倾城。就是没爹没妈管，孩子有点可怜。”
奕鸾一时间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的，但是都梗在口中说不出来。他手中的毛笔微微颤抖着，滴下几点墨汁。
奕鸾深吸一口气，将笔放下。看着奕宸的眼睛，问道：“所以，你一直知道她是吗？”
奕宸道：“四年前才知道的。不过我可一直没有碰她。一开始虽然没怎么保护她，但是也没想暗害她。
“不过两年前，自她从滨洲回来开始，我就有意识的叫人暗里跟着，保护着了。不然只怕早就被人害死了。哦对了，近一年，我甚至最近还接她进宫住过几次。”
“你为何要这样做？”奕鸾咬着牙问道。“你不是应该处死我们一家吗？为什么还留着她？”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你家里的老婆孩子自己上吊自杀，又不是我逼的。”奕宸皱起眉头，很是不满。
两个人都沉默了两分钟。奕宸又咳嗽了几声，之后又说到：“我把云熙还给你，你将来把皇位传给云澈，这样很公平，不是吗？”
奕宸低下头，心中五味杂陈。
公平吗？怎么可能！
就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自己被圈禁了十八年，自己的妻妾孩儿全都自尽，从前自己的手下也大多被他追杀，剩下几个也不知去了哪里。
这世界原本就是弱肉强食，无可厚非。
但是他偏偏又说自己并不是原来的奕宸，他做下的这些事，也都是身不由己。
被他圈禁的这十几年来，自己不是没有想过寻死。但是都没有成功。及至后来，也就放弃了。
可是，现在他又说，等他死后，会让自己继承皇位。多么可笑和荒唐。
奕鸾不由得想：“他害死了我身边所有的人，将我也囚禁起来。十八年后又将皇位送给我，说让我替他管理江山。然而又要我答应他，等到他的儿子长大成人，再让我把皇位传下去？”
奕鸾想到这，冷笑着抬起头来，盯着奕宸道：“你怎能如此厚颜无耻？”
奕宸并不生气，笑着又咳嗽了几声，道：“脸皮厚才能吃个够。你就说同不同意吧？要是同意呢，咱俩就写个字据，作为契约。
“要是不同意，那么咱俩就只能同归于尽，没准我要是能穿越回去，还能把你也带过去。到时候我让你看看我们千百年后的繁华盛世，保证你再也不想做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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