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冲喜
是陆诚，壬初松了口气，正想回头，却记起一件事。
他的丈夫病了，手掌真的会如此温热吗？
还是他太敏感了，刚才男人替他擦泪痕时，指腹似乎也是这样的温度。
那一瞬间的念头实在太奇怪，就像他想过很多遍，以至于形成了习惯，男人一碰他，他脑子里一下就闪过那个疑问。
壬初转过头，看见男人也在看着他，英气的剑眉微微蹙起，卫生间里水雾弥漫，男人的轮廓有些不真切，这让壬初想起以前上学时课本里那些民国人的照片。
男人确实生得好看，像画里的人。
“没事吧？”陆诚扶着他起来。
壬初摇了摇头，想起那面镜子，他不敢回头，只敢拿挂着水珠的指头向身后指，“镜子……镜子里有东西。”
他没有办法告诉陆诚他在镜子里看见了自己，和他不一样的自己，陆诚应该不会相信。
“我会让陈妈把镜子蒙上，这种东西确实不吉利咳咳……”
陆诚的回答倒是出乎意料。
“好。”壬初求之不得。
“下楼去吃饭吧。”他给壬初让了条路。
不知道是不是神经太过敏感，壬初总觉得陆诚在身后注视着他，结果回过头，却看见陆诚只是在拿毛巾擦那面镜子。
壬初松了口气，可能他感觉到的是镜子里陆诚不经意的目光。
一天一夜没怎么进食，壬初确实有些饿了，他走到门边正打算下楼，拧了两下把手，发觉门还是从外面锁着的。
这扇门和正常的门不太一样，一般情况下，外面的人把门锁上，里面的人还是能够打开，这扇门不一样，外面上了锁，没法从里头打开。
不过，外面的人可能早早就候在了门口，又耳聪目明，壬初只拧了两下把手，门就从外面打开了。
“壬……壬少爷。”
是昨天那个胖女佣，身材肥硕，踩了双特别宽松的拖鞋，四方脸，眼距宽，壬初昨夜并没有看清她的长相。
她看了眼壬初，又垂下头去，语气里好像带着点不情愿。
不知道为什么，壬初觉得陈妈和昨夜有点不一样，非要说的话，今天的她更真实，举手投足让壬初不那么害怕。
“少爷醒了就好，请您和壬少爷下楼用餐。”见陆诚走过来，她上去扶了一把，换上笑脸，更加殷勤。
陆诚低低“嗯”了声，脸色在阳光下更显苍白。
“走吧。”他往壬初这边看了一眼。
“哦好。”壬初点点头，从一瞬间的失神中脱离，回了他一个笑容。
壬初刚才其实在想，他这个“丈夫”在书里到底是个高冷型还是温柔型，他有点看不懂。
【系统，你觉得呢？】于是他求助了系统。
系统：【……都有。】
系统好像有点无语，壬初居然在机械男音里听出了人的情绪。
他觉得他听力也出现了问题，一定是被吓的。
“爸妈出去了？”
“是，一大早就出去了，太太嘱咐我照顾少爷。”
下了楼，几个人往餐厅这边走，陆诚和陈妈在说话，壬初乖乖跟在他们后面。
高大的白色书架吸引了壬初的注意力。
果然梦都是相反的吗，他夜里梦见的书架是黑色的。
不知不觉他就走到了书架前，想探出头去看看书架后面，他记得在梦里，书架后面有一座矮矮的佛龛，里面还摆了一面小镜子。
“吃饭吧。”
突然，一只大手拍了下他的肩膀，令他不由打了个冷颤。
因为那只大手特别凉，触感倒是熟悉。
“陈妈做了中餐，你应该会喜欢。”
陆诚又偏头咳了两声，嘴唇颜色更浅了些。
壬初口味比较独特，其实吃西餐更惯，不过他没说出来，这些在这里也不太重要。
他坐到了自己的座位，或者说，是坐到了梦里他坐过的座位。
挨着窗，旁边是主位，陆诚就坐在那儿。
“少爷……”陈妈好像不大乐意，两根又深又凌乱的粗眉拧在一起，瞥了壬初一眼。
“没事咳咳咳……”
陆诚回了句话，咳得更狠了，陈妈立刻“啪嗒啪嗒”踩着拖鞋去拿药。
“怎么了，不合口味吗？”
见壬初迟迟未动筷，陆诚问了句，有些疑惑。
壬初想起自己还要扮演原主的角色，于是笑了一下，拿起筷子：“没有，中餐也好吃。”
“说的好像吃过西餐一样”，陆诚也笑了，摇了摇头，“下回叫陈妈做给你尝尝。”
原主是这家的佣人，没吃过西餐倒也符合人设。
想着，壬初点了下头，眉眼弯弯，嘴唇沾了点油渍，像晶莹诱人的红果。
“少爷，记得吃药。”陈妈拿着药和水杯过来，放下药片，端着空杯子走向了别处。
“玫瑰玫瑰我爱你，玫瑰玫瑰情意重，玫瑰玫瑰情意浓……”
熟悉的旋律第二次冲击壬初的脑海，他吓得连筷子都没握住，筷子落地，与木地板碰撞的声音完全被甜美悠扬的歌声淹没。
不过还是被身边人注意到了。
“陈妈，把音乐关了吧，再拿双新筷子过来。”
陆诚低沉磁性的嗓音倒是特别有穿透力，陈妈立刻就应了一声，关了音乐。
四周安静下来，壬初松了口气，眼神却不由往右前方瞥。
白色的高大书架完全挡住了他的视线，陈妈应该就在书架后的不远处。
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召唤或者吸引他似的，要不就是好奇心太重，壬初总想去书架后面看看。
“喏，给你。”
陈妈从书架后走过来，将盛满水的玻璃杯放在陆诚面前，又把新的木筷递给壬初。
壬初鼻子灵，陈妈一靠近，他就闻到了一股味道。
倒是不难闻，不是昨天那股韭菜味，而是一种淡香，今早他在房间闻到的就是这股味道。
陈妈一脸不悦地看着他，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便换成了一种疑惑的神情。
壬初只好解释了一声：“香水，很好闻。”
陆诚不知什么时候也看向了这边，陈妈不敢多说什么，便道：“哪来的香水咯，是桂花油，侬不晓得？”
【男佣喜欢为他梳头，用桂花油，但是他从来不喜欢。】
机械男音在脑海中响起，这是提示吗？壬初想。
“抱歉，刚刚没有闻出来。”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陈妈也没多说什么，走到陆诚面前监督他吃药。
“这药没什么用。”即使用过餐，陆诚的脸色唇色依旧苍白，说得难听些，就是根本没有活人的模样。
陈妈听了也有点伤心，但还是把药送到他手里。
“先生太太会有法子。”
“但愿咳咳……”陆诚接过她手里的药吞下，又喝了口温水，似乎被呛了一下，剧烈咳嗽起来。
壬初伸出小手拍了拍他的背。
“还是多休息一下吧。”他也觉得陆诚很可怜，可惜他大学不是学医的，对这方面一窍不通，只知道病人应该多休息。
“咚，咚，咚……”
座钟响了十二下，原来又已经十二点了。
等钟声敲过最后一下，陆诚也终于停止了咳嗽，拿餐巾很优雅地擦了下嘴巴。
“我上楼去躺一会。”
他从座位上站起，身子有些摇晃，经陈妈的搀扶才稳住身形。
“以前的活你不用做了，交给别人就好。”
他向壬初说完这句话就抬步离开了，陈妈自然也跟了上去。
楼下又只剩了壬初一个人。
其实这座宅子里应该有很多人，陆诚、陈妈、陈妈口中的先生太太，还有别的佣人。
但是很奇怪，这些人通通透着一种不真实感，壬初好像在看一场画展，他甚至不清楚，自己究竟是看画的人，还是画中人。
而且总像有什么东西在牵引似的，他老想到书架后面去看看。
【系统，我可以过去吗？】壬初想起他身边还有一个系统，虽然不知道他愿不愿意理自己。
……
【不建议。】系统的声音带着点微颤，壬初不知道是不是他听错了。
“好吧。”他还是停下了脚步，转身上楼。
他边走边想，虽然他不知道这个故事的反派是谁，但是至少能确定陆诚是主角，陆诚在的时候，他身边好像就不大容易发生怪事。
就像卫生间那面镜子，陆诚一进来，里面的东西就消失了。
是不是只要他一直待在陆诚身边，就会很安全？
“咔嚓。”
壬初站在门前，门突然开了。
“咳咳，站在门口干什么？”陆诚换了套深色的家居服，衬得脸色更苍白了。
“没，没事。”
陆诚比壬初高将近一个头，门开得突然，两个人挨得又近，壬初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也能闻见他身上淡淡的香味。
和陈妈身上的一样，应该也是桂花油。
难道今早陈妈进来替陆诚梳过头？
“先进来吧。”
壬初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会打扰你休息……”
“没事，我在画画。”陆诚指了指窗边的油画板。
壬初走近看了看，画板上是一幅即将完工的《蒙娜丽莎》，画中人左臂搭着右臂，嘴角弧度也和原画基本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壬初觉得这画特别眼熟，他好像什么时候见过。
今天早上？
不对，更早，是那个梦！他在梦里见过。
画里女人的手臂也不对劲，他今早见过的那幅分明是右臂搭着左臂，怎么这幅……
“画旧了，想画幅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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