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九章 妄城
妄城?
於野与田余落在地上。
脚下,寸草不生,碎石遍地。
而就此往前,则是另外一番景象。只见山野开阔,群峰耸立。峰顶应该设有阵法,彼此连成一片。使得阵法的光芒便如巨大的伞盖,竟然笼罩著百里方圆之地。
便在山野之上,群峰之间,树木繁茂,生机勃勃,並有房舍错落,儼然一方田园山村的所在。
那便是妄城?
一座贼城,始乱之城,竟有如此的田园风光,著实令人不敢想像。
"於前辈,请——"
田余举手示意,踏上了一条小径。
於野疑惑难消,左右张望,伸手束扎髮髻,稍稍整理衣著,这才隨后跟了过去。
星域修士的服饰杂乱不一,於是他又换回了道袍。俗话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而他却偏偏喜欢怀旧,人如此,衣也如是。
循著小径走了三五里,眼前多了野草,並出现成片的青苗,还有潺潺的河水在流淌,浓郁的生机扑面而来。
抬头仰望之时,已然置身於阵法光芒之下。
"三十六座山峰,撑起百里大阵,阻隔了天地,挡住了星域罡风,凡人得以繁衍生息……"
许是看出了於野的困惑,田余在敘说著阵法以及凡人乡村的由来。
再去十余里,群山之间多了一圈高大的石墙,另有阵法笼罩,並且设有石门,还有修士在巡弋戒备。
哦,这才是真正的妄城!
而妄城的四周,乃是围城而居的凡人,藉助阵法遮住了罡风、蒙气,使得草木、禾苗得以生长,生命也得以繁衍传承。
就此抬头仰望,日光变得柔和起来,天光多了晴朗之色,並有雾气凝结成云,再有浓郁的气机隨风飘荡,给人一种回到幽冥仙域的恍惚与幻觉。
临近城门处,一条数丈宽的河水挡在面前,一座木头悬桥横跨其上,桥桩与桥面布满树藤与青苔,很是陈旧古老的样子。
恰逢几位衣著简朴的男女越过木桥而去,像是田间的农夫、农妇,却一个个身强体健,看上去与链气修士相差仿佛,或许未曾刻意修炼,言行朴实、举止自然。
"止步!"
七八丈高的石头墙,当间开有一道两丈宽的门洞,应该便是城门所在,门前守著两个金丹修为的男子。
进城的男女亮出铁牌,相继得以放行。
於野跟著田余踏上木桥,禁不住左右打量。木桥看似陈旧,却嵌有阵法禁制。
"於前辈!"
田余传音招呼一声。
於野摸出一块铁牌悬在腰间,两个守门的汉子没有盘问,直接让开了去路。
转瞬穿过城门,豁然开朗。
呈现在眼前的乃是一个占地十余里的山谷,地势起伏,道路纵横,房舍成片,很像是幽冥仙域的城镇所在,而四周却是群峰错落,楼台悬空,栈桥流水,禁制森严,另有一番壮观的景象。
"妄城看似凶险,而高人已尽数外出,城主又难见真容,反而便於你我藏身,这边来——"
田余背著双手,神態更加的轻鬆。
於野隨后而行,疑惑难消。
山谷四周的山峰与高墙,应为护城大阵所在,不仅隔开了城內城外,也將城中分为两重天地。山谷若是凡人的出没之地,三十丈之上的楼台、洞府便是修士的住所,而虽然仙凡迥异、界限分明,却又上下浑然一城。
"凡人与修士有何分別呢?"
"依前辈看来,贼星与他处不同?哦,此地的凡人,生来具有灵根。而筑基结丹者,方为修仙之士。"
"生来具有灵根,岂不是人人都能修炼成仙?"
"呵呵,仙道辛苦,未必人人喜欢。试想啊,与其枯守百年、千年,最终惨死在同道之手,不如享尽凡俗一生,方不负轮迴一世。"
星域,果然不同,即使凡人,也是与生俱来的修仙之体。
而仙也好,凡也罢,都是一种活法。倘若能够从头来过,谁又会捨弃烟火红尘,踏上这条孤独艰辛的征程呢!
"火泽便在城中?"
"城东有处仙妄峰,为城主的洞府所在,除非妄城遇袭,或有大事发生,否则他不会轻易现身……"
两人便走边说。
城中的房舍聚集成片,分布各处,像是村落,道旁也有各种商铺,却少了城镇应有的喧闹与繁华。
又去数里,城北的山坡上,另有一片院落。
田余逕自走向一座院子,伸手推开了院门。
院內有三间房,却空无一人。
"此乃晚辈的居所,甚是简陋,於前辈若不嫌弃,请自便!"
田余含笑示意,又道:"本人多日未归,与城中的管事稟报一声,失陪!"他转身走出院子,並顺手关闭了院门。
於野站在院子里,神色默默。
散开神识,可见田余直奔城南方向,途中与人打著招呼,然后消失在一个巷子里。
三间石头房,两株老树,一个石桌,一个石凳,便是小院的全貌。满地的落叶,透著异样的寂寞。
抬头仰望,天光朦朧。阵法遮住了罡风与蒙气,也遮住了天上的日月星辰。倒是能够看见四周的山峰,那悬空的楼台,雾气笼罩的栈桥,以及偶尔飞过的人影,使得贼城平添了几分神秘的景象。
片刻之后,田余仍未返回。
於野皱了皱眉头,眼中闪过一抹不安之色。
小院四周,並未发现异常。
三间房子,仅有一扇门。像是閒置已久,门窗落著一层灰尘。
於野走过去推开门扇,抬脚踏入房內。
三间房子连为一体,没有隔墙,没有摆设,也无居住的痕跡?
於野的脸色有些发冷,遂又神色一凝。
左边房子的空地上,铺著一块石板,並且闪开一指缝隙,似乎是另有乾坤。
"呼——"
便於此时,好像一阵强风卷过院子。
於野看著地上的缝隙,后退两步,转身回到院子里。
却见朦朧的天光已被阵法光芒所取代,並且有成群的人影在半空中乱飞,还有人在大喊——
"长老有令,即刻封城……"
於野微微一怔。
封城?
刚刚入城,便封禁全城,是发生了意外,还是……?
忽见几位修士奔著这边飞来。
於野眉梢一挑,神色自嘲。
田余离去之时,他已经后悔,却心存侥倖,不想他的担忧再一次应验。
不妨回想一二,一个困在傅山地牢的妄城修士,突然恢復了修为,並且自告奋勇前往妄城。途中应变嫻熟,临危不乱,他的所作所为,绝不像是一个金丹修士。况且他三番两次出言试探,又在竭力掩饰,来到城中之后,声称此处是他的住所,而房內全无半点居住的痕跡。既然他处处可疑,非奸即盗啊!
果不其然,封城了!
田余离去之后,只要稟报实情、或故意走漏风声,他於野就是笼中之鸟。尤为甚者,那傢伙修为低微,並未施展锁魂之术,此时想要杀了他,已是后悔莫迟!
哼,又一次阴沟里翻船。
一个老猎户,被一个狼崽子骗了!
於野暗哼了一声,面露杀气,舒展双袖,便要来一场殊死搏杀。或许城中仅有一位大乘境界的城主,他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於兄弟何在?"
便於此时,院门"砰"的一声打开,一位中年男子衝著他稍作打量,招手道:"你便是於兄弟吧,田余外出公干,举荐你替代他的差事,眼下急缺人手,隨我来——"
一块铁牌飞入院子。
於野正要显示修为大开杀戒,再次愣在原地,禁不住伸手抓住铁牌,竟然是妄城弟子的令牌。
从远处飞来的几位修士並未停留,直接掠过小院而去。
"於兄弟,如何称呼?"
"啊……"
不过短短的瞬间,於野的念头已转动几百遍,却依然弄不清楚眼前的状况,也不知道接下来的吉凶祸福。他只得隨机应变,道:"小弟於野,尚不知师兄的尊姓大名?"
人在星域,应该不用改名换姓。
"尚戒!"
男子中年光景,相貌寻常,是位元婴修士,他竟然与田余称兄道弟?
"田余何时外出……"
"他声称是城主的差遣,已出城而去,我等不敢多问,恰逢长老归来,说是三处地牢接连遇袭,唯恐外敌入侵,故而即日封城。"
城主的差遣?
那个田余显然是满嘴瞎话,反而无人质疑真假。
"小弟的差事……?"
"若无田余的举荐,你休想成为巡星堂的弟子!"
尚戒奔著城门方向走去,又回头一瞥,见於野已隨后跟来,好奇道:"你的修为……?"
巡星堂弟子?
而此人是元婴修为,田余是金丹修为,他於野该是什么修为?
於野无暇多想,身上呈现出元婴中期的威势。
"嗯,田余没有说谎,他举荐之人自然不差!"
尚戒离地而起,御风往前。
什么叫没有说谎?
本以为田余只是一个任他拿捏的妄城弟子,如今方知看走了眼,那个傢伙不仅满嘴谎言,而且將他骗得团团转。
显而易见,巡星堂的弟子仅有元婴修士担任。田余举荐他的时候,已將他当作元婴修士,並且告知他的具体所在,於是尚戒寻上门来。倘若他应对有误,或稍有差池,必將露出破绽而招来大祸。
也就是说,田余在离开妄城之前,又捉弄了他一回!
真的看走了眼,那是个深不可测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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