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朝晖夕阴
随着丁丁来到黑水河的对岸，那条坎坷的冰路也彻底消失不见了。
眼前，是一片妖异的天空，红云密布，紫霞映天。
所有的一切，都被映照成了不同浓度和配比的紫红色。
这紫色的霞光充斥着这里，竟没有一处角落，不被这妖光所照耀的。
甚至连丁丁本人，都染上了一层玫瑰红。佐罗那一身金色的皮毛，此时竟也呈现出一种特别的玫瑰金色。
周围回荡着一种若有似无的，繁杂而诡异的祝祷声。
这里便是所谓的“朝夕弄”。
可在这里，丁丁却遍地寻不到刘小嘉的身影。
她利用“随卦”的能力，她也只能看见一道残影，在不远处的高台上一闪而逝。
她立刻默念起了“静观其变”的口诀，可就算她穷尽了这“观卦”法术所能触及的极限，也没发现什么端倪。
刘小嘉就像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
这可把丁丁急坏了。
虽然姚千蕊再三叮嘱过她们，不要和这里的任何人说话，也不要进入这里的任何一个房间。
但是现在，她也只能在“朝夕弄”里，挨个房间地寻找起来。
每推开一扇门，丁丁都交替运用起“静观其变”和“随卦”的能力，方便寻找刘小嘉的下落。
这里的每一扇门背后，或是一间茶馆，或是一处讲堂，或是一间小酒吧，又或是一间会议室。
或是众人在七嘴八舌地各自讨论，或是有人在台上侃侃而谈。
“天神是否真的存在……”
“为什么会有天劫……”
“汤圆吃咸的，还是甜的……”
“番茄炒蛋放糖，还是放盐”
“吃荤好，还是吃素好……”
……
每个人都在讨论着不同的议题。从家国天下到鸡毛蒜皮，每一件事都能引起轩然大波。甚至一个问题还没讨论完毕，大家又会围绕着刚刚讨论中的一个小点，再度引申出新的问题，继续讨论下去。
丁丁不敢多停留，只要确认刘小嘉不在这里，就赶紧跑出来了。
幸好大家都沉浸在自己的话题里，没“人”注意到她。
丁丁在跑过了几十个房间之后，“观卦”的能量也终于耗尽了。
这时，她也渐渐地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
这些古怪的问题。虽然她没有直接参与进去，可是那些问题听到耳朵里，却像是发芽了一样，在她的脑海里萌发起来。
然后这些议题，开始在脑中反复回荡。
直到它们占据了丁丁绝大部分的思维，使得她几乎丧失了独立思考的能力。
可情况还不止于此。
她耳边渐渐听到了一些古怪的呓语。
自己心中那些秉持不同观点的话语，仿佛获得了独立的人格，竟然在她的心中相互争吵起来。
丁丁被吵得头痛欲裂。
就在她痛不欲生的时候，忽然响起了一阵低沉急促的诵经祝祷声。
这声音如同一把把巨锤一样，敲击着她的精神。
终于，丁丁的精神防御被彻底击溃了。
这一刻，周围那些古怪的呓语，已经变成了一条洪流，汇聚起来，向着丁丁的大脑奔袭。
一些自己曾经思考过的古怪念头，一些曾经听过的奇特想法，她曾经犯过的错误，曾经偏执的观念，现在被无限放大。
有曾经思考不明白的数学题，有曾经和朋友没有吵完的架，有曾经和父母争辩过的话题，还有曾经看过的书籍里相互矛盾的观点。
它们纷纷浮现出来，相互争吵着，交流着。就像是有无数个自己在和自己对话一样。
它们谁也不服谁，各自阐述着自己的想法。
丁丁被这些呓语吵得头痛欲裂。
如果说刚刚听来的那些无聊话题只是能让丁丁无暇思考，那么现在这些被回忆起的陈年往事，无疑是一把把利刃，在切割着她的灵魂。
忽然，丁丁在这一堆堆的幻象里，竟然出现了刘小嘉的身影，正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
她赶紧推开那层层的幻象，走了过去，却扑了个空。
再抬头一看，却发现刘小嘉又站在远处向她招手。
似乎是要将她引向某处，这也许是一个陷阱。
可现在的丁丁，实在无暇思考多余的事情，她几乎是靠着本能和仅剩的意志力在维持自己的行动。
就这样一步一步，她被引到了一座祠堂的跟前。
一群身着蓝衣的家伙，正在一处祭坛前跪拜着，祈祷着。
那高高的祭坛之上，俨然就是刘小嘉，她被人打扮成了上古女巫的样子，端坐在那里，可双目却像是失了神一样空洞。
丁丁再仔细看去，竟在那周围发现了十几个不同造型的“刘小嘉”，正围绕着那祭台不断徘徊着。
刚刚引自己过来的那个，也在其列。可是看起来，似乎也渐渐失去了刚刚的灵性。
这个时候，刚刚环绕着丁丁的那些幻象，也涌了过来，再次将她团团围住。
而高台之上的刘小嘉，口中开始念念有词，念诵着谁都听不懂的古怪词句。
这正是那令丁丁痛苦不已的祝祷声的来源。
在这些颂词的加持下，幻象们就像是被注入了无穷无尽的力量一样，它们一起将丁丁按住，强迫她做出和那些蓝衣人一样的动作，对着“刘小嘉”跪拜起来。
每跪拜一次，丁丁就感觉自己的精神溃散了一分。
按着古代三跪九叩的大礼计算，她已经跪了三次，磕了八次头，还剩了这最后一叩了。
直觉告诉她，若是完成了这最后一叩，恐怕就会万劫不复了。
丁丁全力对抗着身后众人的压力。
她高昂着头，盯着那高台上的刘小嘉看去，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这里的人，竟都没有影子。开始她以为是这里无处不在的紫色霞光所导致的，就类似于无影灯的那种效果。
但这里是无光街，凡尘之光无法入内，现在这一切或许还有另一种解释。
和之前醉梦里的情况一样，这“光”并非真实存在的，只是一种幻象。
之所以刚刚找不到刘小嘉存在的痕迹，也是因为，这一切都是幻象罢了。
她懊恼刚刚散尽了“解卦”的法力，不然这时候用那蓝色光团摸过去，定能驱散这些古怪的幻象。
可惜，怎可事事皆随人愿。
她现在几乎耗尽了所有能量，用尽了所有的手段，也还没有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
丁丁感觉背后这群人已经加大了力度，自己就快要支撑不住了。
不，实际上，并非如此，她还有一个新得到的能力，尚未使用过。
那便是“贲卦”的能力。
之前丁丁沉浸在“贲卦”所带来的美丽容颜之中，反而忽视了它的核心功能。
若说幻象，“贲卦”所阐述的，不正是一种浮于事物表面上的浮华幻象嘛。
“贲卦”的能力，便是一种控制幻象的能力！
意识到这一点的丁丁，瞬间便拥有了堪破幻象的能力，她终于察觉到自己眼前那一层朦朦胧胧的玫红色妖光。
她像是揭下树叶一样，将覆盖在自己眼前的东西取了下来。
那是两片如同羽毛一样的东西。正是这东西，遮盖了她的双眼，让她产生了幻觉。
其实并没有任何人在强迫她跪拜，那只是她受幻象影响，下意识做出的行动而已。
而自己此时仍在朝夕弄最开始的地方，一步都没有离开过。
佐罗围绕着她，寸步未离。
刘小嘉此时还站在那高台之上，一脸的茫然。
她们的双眼上都同样覆盖着那妖异的羽毛。
丁丁走过去，替她们摘了下来
“丁丁，刚刚这是怎么回事？我看到一些很可怕的东西，身体就好像不受控制一样”，恢复了清醒的刘小嘉急忙说道。
“不过我现在感觉好多了，没什么问题了”，她又急忙补充了一句。
“一些幻象，现在没事了，现在都已经消除了。你安然无恙就好，这里不能久留。快走吧”。
虽然刘小嘉这样说，可丁丁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似乎还有些问题没有解决。
幻象虽然已经消除，可是这里依旧回荡着那无处不在的古怪呓语。
她们必须抓紧时间赶路了，免得再次陷入新的困境之中。
现在那满天的紫色云霞已经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阴沉夜色。
这天空看起来，就像是暴风雨即将到来时的颜色。
二人继续沿着路往前方走去，幸好这次她们没有遇到任何阻拦。
只是沿途的这些建筑她们觉得非常眼熟，像是曾经来过一样。
那一栋栋的建筑里，传出了熟悉的吵闹声。
这些声音似乎越来越清楚。
随着时间的推移，丁丁的耳边又开始出现了一个又一个模糊的声音。
听起来有的像是自己的声音，有的像是自己的亲人同学，还有些耳熟但记不清楚的人。
这些声音都环绕在丁丁身边，相互争吵着，相互各自大声向着丁丁宣扬着自己的想法。
丁丁的情绪又被这些吵闹声搅动得无比暴躁。
“小嘉嘉，我脑子里有一些声音，吵得我头疼。你，你有听到吗”
“没有，除了这里一直都有的念经的声音，就没听到其他什么了。”
“那就好。”
“丁丁，你，真的没关系吗”，刘小嘉关切地问道。
“别吵！我头疼得很！”丁丁显然是把刘小嘉的关心，也当成了那些呓语，顿时有些怒不可遏。
但是看着丁丁这个样子，她并没有恼怒。在这个怪地方，不发生什么怪事反而是不正常的。
只是她很是担心丁丁的状态，却不知如何处理。
“对不起，我刚刚不是说你，我们继续走吧。”丁丁很快也冷静了下来，向刘小嘉道歉。
“嗯……”
现在换做刘小嘉，搀扶着丁丁，向着下一目的地挪动过去。
终于，一个巨大的黑色牌楼耸立在她们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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