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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十女远母近应酬只为前程

        傍晚时春霖又来了,说想约蜓蜓到西南去旅游,什么四季如春的昆明,西双版纳的原始森林,少数民族的村寨……说得蜓蜓心中痒痒;还说要双飞,来回七日,一人也就花四千多元钱。

        听说要坐飞机,蜓蜓高兴得手舞足蹈,跃跃欲试。但韩放提醒她:“四五千块的花销,你妈会同意吗?”

        “我请她,钱当然该我付!”春霖大大咧咧地拍拍胸脯。

        这让韩放更不放心,但又无法阻止,只好盯着蜓蜓摇了摇头:“这可是个大人情啊!”

        “不让谁请,这钱也不向我妈要,我自己想办法!”蜓蜓理直气壮。

        “那……只怕也不好……”韩放向蜓蜓使了个眼色,表示让她千万别答应。

        春霖瞪着韩放气恼地问:“你算老几?真是恶奴欺主!”

        “你?!……”韩放想与这坏小子理论,想想又忍住了,只扭头走了出去。

        下午庆梅芳早早就回来了,一脸的烦恼,不知在外受了什么窝囊,晚饭后要韩放陪她到“疯狂夜总会”去,看到她在明明灭灭的彩灯下夹在一伙人中间玩命似地颠跳,他只好躲在角落里等着她发泄够了,才又将她拉回家中。

        可蜓蜓这晚一夜都没归窝,又一直关闭手机,庆梅芳摇电话四处寻问都找不到下落,气得摔东打西,后来喝了半瓶葡萄酒,才东倒西歪地上楼睡了。

        第二天是双休日,韩放早早起床在院里打扫卫生,蜓蜓七点多钟回来了。韩放问她:“你昨晚到哪儿去了?害得你妈几乎要气炸心肺。”

        “我同几个小姐妹们一起到彩虹桥头的露天舞场跳舞,完了喝了点红酒,不想喝多了,晕得走不成路,就被朱珂珂搀回她家睡了一夜。”

        “就不怕你妈生气担心吗?”

        “怕也没办法。夜深了,路又远,打的回来得花十几块钱,还得有人送……我这不是睁开眼早早就赶回来了?”见韩放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就上赶着问:“我妈呢?出去了吗?”

        “只怕昨夜没睡好,也喝了酒,还没起来呢。”

        蜓蜓“哦……”了一声,没精打彩地走回屋去。没等韩放将早餐弄好,就听母女俩在楼上大动干戈地闹起来,结果早饭谁也没吃一口,韩放只好将牛奶和面包都冷藏在冰箱里。

        蜓蜓与妈妈谈判成功,到底同春霖一起去了昆明等地。这让韩放极不放心,临行的头一天,他有意或无意地给女孩子敲了好几次惊钟,真怕她也一失足成千古恨,毁了自己,也给这个家带来灾难。蜓蜓倒是满不在乎地表示:“放心吧韩大哥,只不过是出去玩玩嘛,本小姐对男人还没多大兴趣,也还犯浑不到那种地步--贡献不值得,出卖犯不上。”

        “诱惑呢?”

        “诱惑……遵您的教诲,树立抵抗意识!”

        “钱到底谁出?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啊!”

        “名义上是他出,不这样没法给我妈交待。实际上我自费,不占他的便宜行了吧?另外,我妈也给了我三千块钱。”

        就这样韩放还是每天心神不定,趁主人不在家就给蜓蜓打电话询问叮嘱不休,弄得蜓蜓后来都有些反感了,可想而知春大少爷不定恼恨成啥呢。有一次两人通话时春霖夺过蜓蜓的手机骂道:“你真是一只可恶的狗!”

        “是的,我就是只爱管闲事的狗,专拿你这偷情的耗子!”韩放尖刻的回奉。

        春霖怕韩放将他以前的事抖出来,也不敢太得罪韩放,就只好咬牙切齿地忍气吞声。

        最近春局长不大肯来了,也许是因为临近春节,市里准备活动多,也许是同庆梅芳之间出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虽然韩放对庆梅芳同春局长的暧昧关系很反感,但不知为什么,每次他同他碰面心头都有一种特殊的感觉。他的儒雅相貌,他的彬彬气质,他对周围一切人的友好态度……包括对韩放也是很温和的。有一次他问韩放的家乡住处,当知道韩放是竹川县灵武镇西边山村人时,竟表现出很大的关注,说他二十多年前曾在那个镇工作过,还问了如今那里的变化和农民生活情况。

        一场瑞雪,将时节推进了隆冬。每到年底,市里各部门的工作就格外忙,单位活动多,应酬也多。

        这天晚上庆梅芳让韩放拉着她去一个叫大自然的中档酒店请客,请得是电视台专题部的四个记者,清一色又漂亮又活泼的年轻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庆梅芳诉起苦道:“不怕你们笑话,我这回是被堵住车了。说来可气,迎双节准备举办各种晚会和活动,市里给文化局批了二十多万,给我们文联只批了六万块钱。文联要办书画摄影展,还有戏剧、舞蹈、曲艺各协会都要单独办晚会,六万块钱是不多。但就算是眼药,也要大家都点两滴吧?可我们主席就只看重戏剧和书法、美术,其它协会就像后娘生的孩子。我这个舞蹈家协会连一分钱都捞不着……”

        “庆主任会在乎那几个小钱儿?凭你的能力,轻轻找企业家挠两把,不就‘糊满罐’啦!”叫楚洋的女记者热情如火地说。

        “唉……”庆梅芳叹了一口气:“这就够叫人伤心的啦!企业家过年如过关,大都吓得关手机躲了起来。没办法,我只有自己跑财政局拿脸面去蹭。孟局长还算给面子,用他最大的权限给我批了一万块钱,谁知过过文联的帐,主席们又给扣下三千。就剩七千块钱,又要组队伍排节目,又要置服装道具,又要租剧场,又要麻烦你们电视台录制播放,就是再巧的媳妇,也做不成这几粒米的饭呀!……”

        姓尹的专题部主任也是个同韩放年龄差不多的青年,黑黝黝的面庞,健壮的身材,再加炯炯二目,很硬朗的气质,堪称是个帅哥儿。他很能理解地端起一杯酒站起来说:“庆主任的难处我们也能体谅,不就是想让我们又要马儿跑,又要少吃草吗?意思尽在这杯酒中,我喝了就是。”他将酒饮干,又端起庆梅芳的酒说:“话又说回来了,这年头,办啥事没钱都不灵。一台晚会,彩排、正录得两场忙,录完还要剪辑制作,我们一班人马慌得像拾炮仗的孙子,累得人仰马翻,您总得供个草料钉钉掌吧?再说光播放上,要求一礼拜播五次,没三千块他们也不干。就这行情,主任大姐看着办吧。这杯酒我回敬你,意思也在其中了。”

        另几个记者也随着主任打哈哈:“对呀,庆主任总不能叫我们空着肚子干活吧?”

        “快过年了,别单位都发奖金福利什么的,我们可得全靠自己两只爪子刨着吃!”

        “就是,庆主任瘦死骆驼比马大,赖好变变就是戏法儿,肯定不会太亏待我们这些晚辈的。”

        在尹主任的带动下,几个记者轮番向庆梅芳敬酒送好话,弄得庆梅芳挺为难的,酒也喝了不少,红醭醭的脸上浸出一层细汗。韩放看了看表,已过去了一个钟头,不由对庆梅芳担起了心。庆梅芳也怕几个年轻人不好缠,就开诚布公地亮出底牌说:“大姐将劲抻完了,也就能给你们出这个数。”她伸出了三个指头:“不然我就得将这一摊子撂了。”

        楚洋笑眯眯地开起玩笑:“哎哟!这话也说得出口,可不是庆主任的风格嘛!这三千块钱只够播放上的,看来真要我们喝西北风过年了啊!……”

        庆梅芳尴尬地笑着夹了一个花生米,可没等送到嘴里就又掉了。尹主任觉得场面难堪,就瞟了楚洋一眼,周旋道:“也不能太让大姐为难,这样吧,你给我们五千,其它啥都别管,大伙儿保证把活儿干好。”

        “不行,我实在拿不出那么多,不然节目就排不出来……”庆梅芳自己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神色甚是忧愁。

        韩放见双方相持在那里,帮不上忙又不敢插嘴,心里也暗暗着急。

        后来还是尹主任让了一步:“这样吧,我们卖大姐一个人情,拿四千块钱,除了别的,我们几个人只够吃饭和车油钱。再少,只怕连您也不忍心吧?”

        庆梅芳松了口气:“那我就算欠你们啦,有情后补吧。”

        气氛轻松起来,双方频频举杯畅饮,庆梅芳渐渐不胜酒力,就让韩放代饮。韩放因开着车,也不敢喝,就劝道:“大姐,来日方长,大伙儿也都忙,等事情办妥再慰劳记者们吧。到那时喝庆功酒再放开量……”这半天他一直默然陪坐在楚洋的下首,一副老诚规距的样子。

        因听介绍他是庆梅芳的表弟,楚洋就对他很客气,不时给他让菜,还要敬酒,都被韩放谢拒了。这会儿趁着主要人物都去了卫生间,楚洋就问韩放:“韩大哥是庆主任的司机吗?”

        “……也算是吧。”韩放不能承认也不能否认,就又作了句解释:“车是大姐自家的,我只是偶尔帮忙……”

        “那你在哪儿上班?”

        “原来在农村一所小学校,后来到市里来打工,表姐就让我在她家里临时招呼一段……”

        庆梅芳回到酒桌边时,见楚洋正与韩放闲聊,就指着韩放说:“别看我这表弟老实,学问德性都好,搁哪儿哪儿中。”

        楚洋抓住时机说:“庆老师不但自己漂亮,连表弟都仪表堂堂,你们家真是人材辈出啊!”说着将脸瞅着韩放:“方才你姐说欠我们情,那往后我要用你的车,可别说坏了哟!”

        韩放为难地笑笑:“那你得问大姐,我可做不了主。”

        “这孩子真窝囊!咋做不了主?啥时候楚小姐要用车,只用捏住鼻子哼一声,韩放你就踩大油门跟着她跑!”

        “那我们要也用呢?”另两个记者跟着喳呼。

        “一样,一样!”庆梅芳打着哈哈,总算给今晚的交易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回到家,庆梅芳因酒意阑珊,就先换衣服去冲了个澡。市里前天已开始供暖,进屋只要穿秋衣单裤就行。等她用干毛巾包着头走出浴室,见韩放在看电视,就坐到他对面扯闲话:“先给我倒杯水。”等解了渴,就浅笑着交待:“以后你得给我将话头接好。你是个懂得深浅的人,只要是对我的工作和这个家庭有利的事,你可以做主。如今处世三件宝,权力、金钱离不了,关系一定要搞好!”

        韩放模糊地点了下头,提醒道:“蜓蜓出去好几天了,单独同男人相处,你得多打电话关照一下。”

        “没事。蜓蜓还小,不解风情,只是贪玩罢了。相信春霖也不敢太欺负她。再有两天就回来了,随她吧。”

        “正因为她太单纯,我才怕……以后你要将心思多放在她身上些,一个小女孩儿,每天光在社会上晃荡不行,最好能让她去上班工作。”

        “嗨!……我也难呀……工作上的事够烦心了,还得为她操劳。如今我也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想给女儿安排个理想工作也不容易。大部门招人都要通过考试呢,她学历浅,根本沾不上边。单凭关系……唉……人去茶凉,时过境迁啊……”

        韩放真想多问些什么,想想又觉不合适,只好将话拐了个弯:“那还让她去上学。”

        “她要愿上学倒好啦!市里本科大专都有,只要花几个钱也不难安排,只怕拖也将她拖不进学校。往后你要多劝劝,看她还是很听你的。”

        “我尽力吧。”韩放嘴里答应,心里却想:“你喂大的鸟儿还吆喝不动,我一个下人有什么法儿?”两人又谈了几句家里吃喝开销方面的事,韩放看庆梅芳情绪总不大好,就试探着问:“最近大姐老不开心的样子,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

        庆梅芳迟疑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都是单位人事方面的。说实话,我这人并不多在乎名利,只是想争一口气。我已在办公室主任位子上熬了五年,也早就是储备干部,市领导去年就答应给我个副

        县,可我们那三位主席总对我不热不凉的……”她口气话语中时时透出失落和无奈。

        韩放能想象出她前几年在市里曾有过纵横捭阖、叱咤风云的灿烂日子,但对她丈夫的情况也不敢多问,就只有很真诚地劝她:“大姐年纪还轻,生活上也该多为自己想想,再找个可依靠的男人吧。总这样下去也不是个结局……”

        “哼,这年头,有本事有头脑的人谁还去钻婚姻这个笼子!再说,就我这年龄条件,高不成低不就的:科级不予考虑,县级的也不好遇--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谁没成家?就是离婚茬,人家有权有势,还想找个嫩妞儿玩玩呢!已往别人也介绍不少,也有年貌条件相当的,人家即是同意,可各有各的孩子,到时候前一窝后一窝的,少不了生气翻脸,想想就叫人害怕,只有打退堂鼓……”

        “那就这样下去吗?”

        “这样有什么不好?不缺吃不缺喝不缺自由,横跳黄河竖跳井没人干涉,过着满惬意!”

        这观点韩放不能接受,也无法争辩,就关了电视去洗澡,然后各自安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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