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突变

这一变故给在场所有人都打了个措手不及，叶平安在接到这一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扮作医护人员前往了现场，因为不排除这些人里面有苏特尔眼线的可能性。

        叶平安做了好几种设想，但是半小时后，令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顾文瀚死了。

        从上战场至今，叶平安见过无数反人类的伤口。它们就那么直白地出现在人的身上，带着令人恶心、战栗而又强烈的视觉效果，侵占着所见者原本安睡的梦境。

        但没有一种像现在这样，让他此刻有一种无法摆脱的凄怆，那是任何想象力都出触碰不到的悲凉，他的心被这种悲凉感包围，进而心头涌现出一种可以称之为“惶悚”的感觉。

        生命的诞生过程中充满着血腥，如果不是当事人自愿走向这祭坛，那么所有试图推他/她上去的人，都是罪人。

        羊水栓塞，起病急骤、病情凶险、难以预料、病死率高，现代医学连人体全身的器官都可以换上好几遍，但依旧搞不定这类综合征。

        人的死亡并没有想象当中的那么悲壮，它无声无息，没有什么征兆，瞬息之间，连当事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人就直接在叶平安眼皮子底下断了气儿。

        生命系统刺耳的警告声敲击着在场所有人的心，地上大团大团带血的纱布，还有呈放射状散落在地的血液，顾文瀚的手里还攥着那封纸质的情书。

        叶平安再三确定人是真的没了之后，才将那封情书从顾文瀚的手里抠了出来，情书被捏得皱皱巴巴的，上面还带着血迹，叶平安扫了一眼那上面的内容。

        亲爱的顾文瀚先生：

        你好，这是我第一次给你写信，有些不好意思，请不要笑我。

        我还记得你第一次来我们医院，当时是我接诊的你，因为你笑得太好看，以至于我当场就脸红了，连说话都磕磕巴巴，你笑着和我说：“你好啊，小姑娘。”后来才知道你比我还要小几个月……

        中间是茉莉和顾文瀚相处的日常，以及这其间茉莉的心理活动。

        而到了最后一段，她删掉了之前甜蜜而青涩的告白，写下了这么一段话：

        有一天下班回家已是半夜，我站在空无一人的红绿灯下，四周很寂静。

        那一刻我突然想念你的声音，在那阒无一人的街道上。

        你的笑声，你叫我名字时的语调，都让我无比怀念，我突然很想见你，但那个时候你已经失去联系。你的父母说你过得很好，让我不要再找你，我想对于omega的你来说，有一个alpha伴侣或许才是幸福的选择，所以我选择听你父母的话，没有再找你。

        可就在那天，我在黎明寥寥的晨星之下，哭诉着我的自私，我一点都不希望你能和别人幸福的生活，我内心最隐秘的黑暗与寂寞，无情地戳穿了我的伪善。

        无论是看见星空，月亮还是黎明，我都会想起你。我周遭的一切，所有的一切，都让我意识到了我对你无法割舍的执着。

        请选择我吧，请选择那个试图用危险、寂寞与无尽思念打动你的我吧。

        叶平安看完这封信以后，沉默了许久。他向王小明问道：“茉莉呢？”

        “她和顾文瀚的视讯一直是通着的，所以她早就已经知道了。她刚刚在医院楼下想要冲进来，被方唯则和索希尔拦下了。”王小明机械的声音很平静，但是叶平安却从中听出了些许难过。

        “王小明啊，你说人为什么可以说没就没了呢。当时你说左青梦是老死的，那他在你面前去世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叶平安突然问道。

        王小明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左青梦那个大笨蛋这辈子干得最愚蠢的事情，就是非让我一个人工智能去体会人类的情感。”

        叶平安气喘吁吁地赶到一栋教学楼的天台上，茉莉正坐在顶楼的墙檐上，腿搭墙檐外。虽然心里已经有准备，但叶平安看见这一幕的时候，心脏还是不正常地跳动了几下。

        虽然听到了背后有脚步声，但是茉莉并没有回头，等到叶平安走进的时候她才开口。

        “他是我的初恋，人们都说初恋绝大多数是没有结果的，所以我曾经也想过，我们分手时会是什么情形。或许是由于世俗的压力，或许是他找到了他的命运伴侣，再或许是我们由于一直异地，最后渐行渐远。当初我设想了无数种可能，但没有一条……”

        说到最后她已经哽咽了，缓了好一会儿，她才继续说道：“没有一种是以这种方式结束的，他才不到三十岁啊，他连三十岁都不到啊……”

        茉莉不断地念叨着、重复着，叶平安一直在他身旁陪着她，但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叶平安自己心里也清楚，当最重要的人毫无预兆地离开你的时候，你先是会被短暂的麻木所吞噬，紧接着一种无法承受的悲怮就会紧紧地攥住你的心，然后你就会体会到一种如同撕裂灵魂一般的痛楚。

        叶平安以为时间可以治愈伤痛，但现实会穿越时空，狠狠的去痛击他的心脏，然后告诉他没有人可以用像懦夫一般的行径逃避痛苦，百忧解和安眠药，还有时间，命运将他与这三位一同关押进了痛苦之笼，并以懦弱之名，判他终身监//禁。

        西历4032年（30年前）

        一天又一天，绝望的日子在日常的生活之中细水长流，连续几天阴郁的天色一直持续着，诉说着漫长的严冬。

        现在是什么时间，奥博已经不记得了。好像已经过了新年，又好像是没过，不过这并不重要。

        现在学校是寒假，无所事事的他像幽灵一般在学校闲逛，也不管手上已经裂开的伤口。

        他刚刚和纳西尔教官打了一架，起因很简单。

        “韩朝那帮人全部进了医院，所有人的心理都出现了问题，有人说是他们滥用诱导剂自食其果，但是我为什么在相关监控当中看见了你的身影？”纳西尔找到奥博质问道。

        奥博抬眼看着他说道：“教官，我不太明白您在说什么，他们都是滥用药物反受其害，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要不要先照一下镜子，看看你是用什么眼神在和我对话。”

        奥博歪了歪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纳西尔说道：“我还是那句话，教官，你没有证据。”

        “难道没有证据你就可以掩盖掉你的所作所为？没有证据你就可以若无其事地做这种事情？奥博，你不应该让仇恨与愤怒违背你的原有的行事准则。”

        奥博嗤笑一声：“难道不是吗？教官从理论上来讲，只要没有证据，那么人可以干的事情就多了去了。至于行事准则，那东西对于我来讲太碍事了，只会拖我的后腿。”

        听完这句话纳西尔就动手了，纳西尔和他的交流方式很简单，那就是无差别，无规则以及无底线地打架斗殴。

        “嘶，下手可真狠啊。”奥博按了按顺着嘴角的伤口抱怨道，这时一阵寒风吹过，他将脖子往衣服里缩了缩。

        “这是要下雪吗？”他看着更加浓郁的天色嘟囔着。”

        他转身打算回到宿舍直接睡一觉，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的通讯器响了，奥博不可思议地看着通讯器上面给他发信息的人名。

        那上面给他发消息的人居然是斯凯。

        他用颤抖的手点开了那条信息，那是一条定时信息，上面显示了一个位置坐标。

        他打开地图，然后他就发现那个坐标，正是那天和斯凯初遇的那片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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