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月下舞
夜晚,一望无际的颢穹上缀满着稀稀疏疏的星,不断的闪烁着,月光如流水倾泻而下,它不似朝隮一般的强劲,而只是用温柔的方式把光铺在湖水上,波光粼粼,涟漪荡漾,月影疏,梅香淡,花瓣纷落,清风送爽,湖亭纱幔蔑蒙,里中的绝色身影若隐若现,似有叆叇沉浮在湖亭周围,增添了几分雅致的仙气。
纪白衣一袭黑衣长裙,在月光映衬之下,肩颈之间的锁骨越发显得有骨感,一头墨发散下,没有任何饰物,任由它随意飘扬垂落,她修长玉皛的手往前一伸,五指收拢,酒杯紧握在中,清一色的酒水微微摇晃,映着她盈盈闪动的美目,嘴角微勾,凑至唇边一饮而下。
醇冽香甜的葡萄酒顺着喉咙滑入腹中,晕红悄悄浮上了清冷的容颜,眼中的雾气越发的浓,把酒杯置放在席案上,属于夜晚的冷攀上玉质的案面,钻进肌肤里,渗进骨子里,蔓入全身。
随后听得栈桥上响起了脚步声,与地面摩擦发出细细碎碎的声音,纪白衣没有转头去看,因为根本没有必要,除了那个人,谁还会那么晚来找他?
纪白衣只觉自己的身上像是披上了什么东西,她侧头一看,肩头一片水银色梅花花纹的丝绸,忽
听温柔的声音传入耳中,“夜里的风凉,你身上的伤刚刚痊愈不久,再病了就不好了。”
“风再凉,也不比心凉更伤。”纪白衣放下酒杯,倐然一站起身,银色的披风随着她的站立跟着升了上来,如一帘快疾奔泻而下的瀑布,上面栩栩如生的梅花暗纹,被月光照得光华明灭,银黑的映衬下,冷艳的容颜展现得淋漓尽致,浓眉纤长微微上扬,更是添上了几分凌厉,缓慢的转过身,一双明眸凝着眼前男子的微垂的眼帘,“你为何要如此?”
云谦抬起眸,知道她指的是午餐的菜肴,却没有说话,用一种平淡珍惜的眼光回应着她,纪白衣微偏着头,道:“如果这是弥补,我已不需要,也受不起,你应该知道,自你射我落崖的那一瞬间,你我,就再无可能。”
“无可能……”云谦轻喃着伤心的话,嘴角挂着悲凉的笑容,手中摩挲着玉萧,昂头望向璀璨的星空,“旭儿,你为什么叫纪白衣?”
“你那么聪明,会不知道吗?”纪白衣一双眼充斥着交织的爱恨,只见他用认真的眼神望着他,道:“我想听你说出答案。”
纪白衣向后退了几步,缓缓道:“纪为祭,祭白衣,只是想祭奠那曾经的胜雪双影,希望他们能永久的离开。”
永久的离开?云谦的手紧握成拳,强忍镇定的道:“那你知道你的名字还有另一个含义吗?”
“什么含义?”
“纪,为记,记白衣,记得曾经,只是希望美好能永远驻留。”
风,毫不留情的刮在纪白衣薄润的脸颊,丝丝的疼一点一点的蔓入全身的神经,那温柔的声音回荡在自己的耳畔,敲击着她脆弱易碎的心,眼中布满了血丝,却没有一滴泪流下,明烁的朗星映在她幽邃的眼眸,隐隐闪动,纪白衣忽然转过身,眸中迸射出冰冷的目光,“记得美好?能有什么美好的回忆值得我记,你吗?云谦,你未免也太自傲了,你有什么资格去决定我的思想,你凭什么?你杀了曾经的赢旭,让她伤了心,断了肠,从原本一个普通的女孩一步步亲手把我送上不归路,为何现如今又要对我百般顺从讨好?但凡你能念着一点点我和你的情谊,可不可以不要这样,用这样无形的方式折磨着我?”
一声声质问,一道道恳求,听在云谦耳中竟是那么的讽刺,脚下已经麻木无力,不敢去动,他低着头,不说话,纪白衣冷瑟一笑,“云谦,如果你能在狠一点多好呀!至少我们两人都不用受苦了不是吗?”
云谦依旧是没有说话,静默着,纪白衣缓缓转过身,正想要启动机关下阁,忽然身后传来一道灼热的声音:“旭儿!”
她驻停脚步,没有回身,云谦的目光凝在她水银色的披风上,声音麤疎,“你……能不能……再为我跳一支舞……”
纪白衣望着前方的盈盈湖水,眼中也跟着泛起了层层涟漪,咽了咽口水道:“好。”
她的手轻轻一挑,披风顺着肩膀滑落跌在地面上,把鞋脱下,露出凝脂玉脚,莲步轻移,从亭内走到了栈桥上,玉手轻轻覆在身旁的扶手,用力一握身子翻身越过,脚尖触及湖面之时,周围荡漾开了层层波浪,却在下一瞬间凝结成冰,银蓝色的寒冰自她脚下丝丝的蔓延到整片湖面,散发着不属于春日的寒冷,浅洒的月光替冰蓝的湖面铺上了一层极淡的闪烁金光,白梅倒影围绕在周边,葱胧不清,纪白衣墨影开始翩翩起舞,曼妙绝伦的身姿如碟轻盈,绝世风华一览无遗的展现出来,赤脚不惧湖面上寒气源源不断的侵袭,肆意的舞动着。
因为极快的旋转摆动,纪白衣身上很快就覆上了一层薄薄的淋漓香汗,鬓边的散发紧贴在胜雪肌肤,从她身上可看见几分妖娆魅惑,柳腰扭挪有度,一袭黑纱裙不断随着她的舞姿飘扬,模糊的视线更是把她衬得如仙圣洁高不可攀。
浩淼如海的澈冽冰湖,环绕四周的莹白梅树,璀璨黯蔚的颢穹,如此绝世胜景下,那女子用动人心魄的舞姿敲动着云谦的心,他回过身,手里的玉萧慢慢举起,另一只手在平滑却有痕璺的萧身上摸索片刻,最后缓慢的放在唇边,一道清丽的萧声渐响,婉转回旋在这茫茫冰湖中。
纪白衣的动作因为这突兀的箫声变慢,回头瞥了一眼云谦,只见他的目光温和,一眨不眨的凝视着她,唇边的玉萧被双手平横着,十指灵动的摆弄着音节,流畅如银河。
纪白衣稍一愣,很快的又回过神,衣袂迅速的扬起,在清越悠扬箫声的配合下,她的舞姿变得更加顺畅完美,跟随着箫声不定的起伏曼舞。
箫声忽高忽低,忽响忽沉,时而平淡无奇如淙淙流水,时而激扬雄壮似狂风席卷,时而低沉若昏暗幽冥的竹林,如此难度的音节被他吹得繁复变幻,而那道黑色身影也从不落于人后,轻摆衣袖挥洒如蝶展翅,足踝蘸立而旋,柳腰慢拧,冷艳的容颜似水柔滑,朱唇噙着丝丝的微笑,即使是璀璨的星,清冽的冰湖,也都被她这绝世风情碾压而黯然失色。
渐渐箫声减弱,就当曲调欲止之时,忽然又一个高潮来临,每一个音节都汨汨倾泻出不同的情感韵味,纪白衣一个翻身凌跃,身躯腾跳在半空中,如一朵昙花乍现,触地,舞毕,曲终。
她轻叹了一口气,用手撩开了沾上汗水的微湿的发,转过身,那回眸的瞬间,在月色垂帘下灼灼发光,她赤脚缓慢上前,跨过栈桥,用沉静的语气道:“舞已毕,曲已终,可满意了?”
云谦收起玉萧,掀开眼前朦胧的纱幔,把栈桥之上的黑衣女子看清,想起她之前魅惑的身姿,“你的舞姿变了。”
“变就变了,你的箫声不也变了吗?”
云谦闭上眼,眉头呈川字形,像是感到痛苦无奈。
“你走吧,我累了。”纪白衣转过身,面向冰湖,望着漫天纷飞的花瓣,背脊笔直的挺立着。
云谦拾起地上的披风,走下台阶,来到纪白衣的身后,把披风挂在她的身上,凑到她泛红的耳垂边,“夜深了,喝酒伤身,快睡了吧。”
说完,把手拿开,退后,回身,离开。
几瞬之后,纪白衣忍不住回头,眼中满是隐忍的泪水,默望着他孤凉的背影,被银披风掩着的双手悄悄紧握成拳,颤巍巍的抖着。
星空璀璨夜阑珊,幔亭酒香醉人心,赤足轻点凝冰湖,风华舞姿丽如仙,十指弄箫声,清越入耳摧心肝,曲终舞毕已成章,心恨却难了。
簇簇白梅树下,弄月的眼神愤怒震惊的望着前方的纪白衣,双手捧着一个盒子,里面装着的是少主最爱吃的素芬糕,修长的指甲几乎快陷入楠木所做的盒子里,剧烈的抖着。
少主入睡的时间通常都是在午夜子时,这个时间正好可以吃一些点心,她到厨房亲手做了素芬糕,往扶云院的方向走去之时,正巧看见云谦手里拿着一件披风,离开了院子。
她素知少主性情孤僻,很少出门,他的举动引起了她的好奇心,便偷偷跟了过去。
然后,月下箫声,冰湖上舞,一幕幕的情景狠狠地锤击在她的心,少主温柔的笑在那女子面前却是那么的真实,
透着珍惜和宠溺,少主把他最爱的披风挂在她的身上,举动是那么的细腻谨慎,她从来都没有听过少主吹箫,而第一次,居然是在一个女人面前。
而她的舞姿,竟是那么的美妙绝色,冷艳的容颜没有骇人的杀气,她的一撇一动在少主的眼中竟是那么的珍贵。
还有那个几乎可以让他昏厥的名字,旭儿……
从来没有一个想要亲近少主的女人能逃脱她的魔掌,只有那个人,赢旭,少主前妻,她从来都没有见过,也没能把她从少主心中剥离。
本以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的情感,可直到今日,这眼前灼人的美妙景色才彻底让她明白,赢旭没死,纪赢便是赢旭,少主一直都爱着她。
弄月的思绪几乎面临的崩溃的状态,直到纪白衣的身影渐渐降落入了地阁,她才回过神来,双脚顿时没了力气软了下来,跪倒在黄沙地上。
手中的盒子应声落地,里面的素芬糕从盒盖和盒身的缝隙跌落出来,染上了黄尘,一份真挚的心意,就那么一个不小心,毁了。
弄月看着地上已经脏了的素芬糕,露出一种愤怒而难受的表情,抬起头看向那银蓝色的冰湖,寒冰还没融化,晶莹的表面上还闪烁着月光星芒,颖逸璀璨的景色在她看来却是那么的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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