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爱恨交织
白梅飘扬,湖水清冽,鲤鱼戏水绕涧石,一座丽亭矗立在湖水中央,以八根雕梅白玉细柱撑着伞形瓷铁屋檐,两柱之间的空隙则垂放着纱缦,被渗着春意的微风轻轻扬起,从下方看去,只见里面空无一人,一张席案,两张扶椅,但在它们的底下,他和她,两人在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沉睡着,默望着,一片安详。
纪白衣睡在一张圆形暖棉冰蓝丝绸床榻上,身旁坐着云谦,他眼眸平静无波,嘴角噙着丝丝笑意,一手伸上前抚摸着她冰冷的脸,渐渐移至她的眸,鼻,唇,每一处都被他用温柔的姿势触碰过,他微微一眨眼,轻柔缓慢,像是对纪白衣现在的睡颜十分满意,或许……这样一直睡去,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云谦心中猛生出这样的想法,连他也是惊了一跳,为什么他会这么想?难道他不希望旭儿活着吗?
云谦抽回手,眉宇间覆上了一层犹豫,他怕的,是她醒来之后,他该怎么面对她?
斟酌许久,他抬起头,看向纪白衣,眼中似是泛起了一层薄薄的烟雾,葱胧不清,站起身,走到床边一个柜子,打开第二格的抽屉,引入眼帘的是一瓶瓶的药盒药罐。
云谦拿起其中一瓶罐子,打开凑上鼻前闻了闻,随后走到纪白衣面前,倒出里面唯一一颗的药丸,撬开她的红唇贝齿,从缝隙里把药丸塞进去,合上,入喉。
云谦冁然而笑,把那空药罐放在柜子顶上,扶起纪白衣的后背,把她靠在自己的肩,青丝如瀑垂在他白锦衣上,脸微微向侧倾,光滑柔丝的触感与颊边相碰,淡淡清香入鼻,汨汨柔情延散,只希望这瞬间能持续长久,不离不弃。
一连过了三天,纪白衣终于有了动静,隐喻可以看见,她的眼皮不断地在颤动着,欲欲强睁,终于破开了那一道通往光亮的大门,从原本的隌闇模糊渐渐看清了眼前的景物,她眨了眨眼,刚坐起身,后背很快就传来了骨节之间的咔咔声响,纪白衣往自己的身上细细打量一遍,发觉自己身上的伤口已经被涂上的药,身上穿的还是之前的黑纱裙,只是那些被利器划破的地方已经被修补好,无一丝痕迹。
她耐着身上的痛掀开被子走下了床,往周围了盱瞜一遍,只觉房中的布置精巧奇特,神色有些震惊。
纪白衣所在之地不大,地表中央是一张刚刚自己睡在的圆形床,两旁都置放着柜子,她赤脚伫地,冰凉从玉色石地缓缓透出渗进了脚板,她却没有感觉到一点的凛溧,在往上看八根柱子耸立至顶,其身雕琢剞劂精巧细致,盛开的梅花,含羞的花蕾,骨感的木枝,迎雪傲挺,这精美的雕刻如一丝丝琴弦牵动着纪白衣的心。
而每两根柱子之间,是大片的五彩琉璃,隐隐约约能看见外面水色清澈镜皦,一大群的鱼四处游动,有蓝的,黄的,橙的,只见她眼眸皛盈,微微含着波光,肩膀柔和了下来。
深藏在心中的一片回忆,又被勾了起来。
“云谦,这里的水好干净,好美哦!”湖中央的摇橹船上,一个女孩笑嘻嘻的看着眼前的男孩说。
“这有什么的,我还曾经下过水,里面比你现在看到的更美。”男孩傲然挺起胸,神色中满是自信。
女孩一听,身子颓了下来,“是吗?可惜我看不到。”
男孩凑上前,搭了搭女孩的肩膀,“等你学会了游泳,我就带你下去,你就可以看到了呀!”
“可是我怕水,洛风教了我那么久我都不会。”女孩的眼中黯淡无神,像是在为某些事情苦恼。
“那以后,我就在水下给你建一座房子,让你可以不害怕的看,怎样?”
“你说的是真的吗?”女孩的眼睛猛然亮起,闪烁着。
男孩拍打着胸脯,保证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昔日的誓言似还在耳边回响游荡,纪白衣不知是怎样托着她的羸骸,踏上那环壁石梯,走到了顶,她转头看见身侧有一个五瓣梅花的石雕,下意识的按去,石雕感受到力道向后退去,退回了之前的凹孔。
只见上方传来了一声巨响,中间破开一丝光亮,刺眼的阳光笔直的照在纪白衣的脸上,她撇过头用手遮颜,带适应后才走上去,脚下的石又伴随着轰隆声音缓缓关上。
纪白衣放下手,瞭望着入眼的一切景物,她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自己身处在湖中心的一座华丽幔亭之上,视线广阔,她步子悠然上前,掀开那飘然的纱缦,一道长长的栈桥映入眼底,直通地面,湖畔四周围几乎被一棵棵盛开的白梅树包围,与天形成了一条浅淡的平线。
微风拂面,淡香袭鼻,湖水涟漪,鲤鱼游移。
“这……”纪白衣眼中的氤氲越来越浓,眼眶几乎已经盛不住了,周边都已经湿润,她唇色苍白,总觉得有莫名的凄怆和孤凉环绕着她,也不管她身上到底受着是多重的伤,脚步加快,走出了栈桥,融到了簇簇白梅间,墨黑的身影在莹白内显得格外突兀,像是败笔,却又似那一副画犹不可缺的独特。
稀疏有致的白梅枝干,把她的身影模糊起来,她一个人不断的向前行,向前赶步,散开的墨发被风吹得缭乱,脸颊上也是细细的疼,她的身子本来就受着严重的伤,蘧然感觉双脚无力,只好靠着身旁的梅树歇息片刻。
她把手覆在胸口上,待力气恢复后,正打算走时,忽听身侧传来了一道女子的声音:“旭儿!”
旭儿……旭儿……
时隔八年,还有谁,会记得,她叫赢旭?
纪白衣的站在原地,背对着那喊‘旭儿’的女子,她不想知道,也不敢知道,那人是谁。
“旭儿……”夜珩轻唤着她,看着她笔挺的背脊,和微颤的肩,眼眶不知不觉红了起来,一手搭在她的肩膀用力拉扯,一个转身,她的正面终于映入她的眼底。
那张已经熟悉得不能在熟的脸,在夜珩看来,却是陌生得很,旭儿的眼睛一直都是亮藿藿的,而不是冷漠,她的樱唇一直都是红艳的,而不是森凉,她的感觉一直都是快乐的,而不是嗜杀。
或许云谦说的对,八年,足以改变一个人。
纪白衣凝视着夜珩,眼眸微闪,唇齿颤动,心中似有翻腾不绝的猛狼在冲袭着自己四肢百骸,身子不禁软了下来,向后倒几步,撞在了树干,力道虽然不大,但足以晃动上方葳蕤生长的梅花,发出沙沙声响,几片花瓣坠落了下来,隐隐飘动,如一场缓慢的雨帘包围着纪白衣,映衬出她满是伤痛的双眸。
夜珩对纪白衣的反应很是震惊哀痛,正欲说话却先被纪白衣抢了先,用最简短而低沉的声音问道:“我在哪?”
夜珩抬起头,先前有些犹豫,但还是回答道:“这里是云天山庄。”
纪白衣勾起一抹凄切的笑容,云天山庄,她终于还是再次回到了。
“是谁救了我?”纪白衣又在问道,双手在这时蓦然握紧,也不知她到底在期待害怕什么,总之心情特别的紧张。
夜珩抿起嘴,沉思良久,像是对她的回答十分纠结难以启齿,在她的面前,说出那人的名字,竟真的如此困难。
“夜小姐,原来你在这呀!少主找了你好久呢!”这时,李笙从后方冒了出来,看见夜珩大大松了一口气,回过头喊道:“少主,小姐在这!”
花影枝丛间,一道身影正大步向前走来,脚步虽然遄疾,却不显得急切,隐约间可看见如旗帜飞扬的墨发,轻轻拨开一枝枝眼前的枝干,只感觉他的身影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身躯一侧从
两棵梅树穿过,他的人才完完整整,一览无遗的出现在纪白衣的眼中。
“夜……”云谦刚欲喊出夜珩的名字,可那一道在白银中格外突出的黑影硬生生的卡住他的话语,目光不禁被吸引了过去。
直到对上那充满爱恨情仇的双眸,他原本挂在脸上的温和笑容霍然一顿,只觉全身像是有万千蚂蚁在嗜咬着,僵在原地不知是该前还是该后,那道似厉似柔的目光让他无法闪躲退却,只能迎着她,用最普通的眼神凝望着。
纪白衣的脸色惨白,幸亏有几缕发丝遮掩住了轮廓,才没显得如鬼森凛。她的嘴角微勾,薄唇干裂,噙着孤凉,愤懑,沉痛,忽然从中慢慢溢出艳红的液体,染湿她的下巴。
“旭儿!”在一旁的夜珩看得惊心,连忙上前几步去扶,云谦在一旁伫立着,刚跨了一步又被自己硬生生制止住了,强忍着心中的紧张眼睁睁的看着那鲜明的液体在她的肌肤上肆意流动着。
夜珩走上前扶住她,然她一个罢手制止了夜珩的触碰,用另一只手拭去下巴上的血。
夜珩敛起神色,转头看向李笙,“李笙,我听说花园里最近移植来了西域的曼陀罗花,你带我去看看。”
李笙那是恨不得离开这里,一听夜珩那么说,连忙小跑着与夜珩走出了梅林。
一阵寂静,两人蒿目对望,眼神中各自透露着不同的□□,最后还是云谦先开了口,淡漠又严肃的问:“好久不见,这八年来,你可安好?”
纪白衣仰头看了身旁的梅树一眼,猛然吸了一口气,像是想把呼之欲出的眼泪一起吸回去,眨了几下眼帘,哽咽道:“我的死活,你都不曾关心,我是否安好,你会在乎吗?”
“我想知道。”
纪白衣沉思片刻,随手折下一根梅枝干,袅步上前,在离云谦不过一步的距离停下来,高举起手,把尖头往下,迅速而有力扎在他的胸口,而它的中心似缓似快的在雪白的锦袍上晕开了一层红。
云谦的身子微微一颤,他却没有□□出声,而她眼前的丽人微抬起头,仰望向那熟悉的角度,展开一丝明媚的笑容,“疼吗?”
“疼。”
听到他简短的回答,纪白衣才松开手,任由那枝干跌落在地上,双手还沾着血,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云谦的,她带着没有笑意的笑看着云谦,“八年了,我所受的伤比着疼千万倍,你说,我可安好?”
“旭儿……”云谦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只能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可尾音未散,就被纪白衣郑重的声音打断:“不要叫我旭儿,赢旭已经死了,她已经被你……亲手葬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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