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下班了？”见她手里的文件夹填的差不多，来人才开口。
樊胜美忽然听到他的声音，一怔，心想，这人怎么会在大厅？
将交接本放在一旁，想着这时候楼上的情况，心里也有点数了。换场了，估计这个溜下来了。
她道：“是啊，要下班了。”
此时虽然大厅里人来人往，但是办理入住或退房的人没几个，前台几个小姑娘见樊胜美和一个陌生男人聊天，并且那人态度还十分亲切温和。几个姑娘在这五星级酒店呆久了，看人这种基本功久而久之自然深厚，更别提对方一身精致利落的西装剪裁，有些见识的，光看来人那张脸就已经觉得熟悉，只是还一时叫不出名字来。
当下前台几个小姑娘交换了个眼神，鬼鬼祟祟的，视线不时往那里瞟一瞟。
樊胜美不想多说什么，但又不想让自己的态度在别人看来觉得奇怪，便客气一笑，问：“谭总，不知道您找我有什么事？”
这副以工作上的专业姿态，将他当做以为客人，在她还在岗的情况下似乎无可厚非。只是在谭宗明听到她的称呼，又是您又是谭总的，他心中复杂可想而知。
望着她显露出疲惫的面孔，他道：“安迪说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晚上约好，大家一起给她过个生日，你应该没忘记吧。”
安迪生日……
樊胜美脑中这才将这几个字读懂，心下立马懊恼。
要不是谭宗明提醒，她这两天都能给忙忘了，这下礼物也忘了买。面上不自觉细微露出一丝懊悔。
虽然知道安迪不差那些个东西，但好歹作为朋友闺蜜，意思还是要到的。
她脸上细微表情的变化，谭宗明当下就读取出来了，看她似乎很忙的样子，估计是忘了。心中也有几分好笑，觉得好久没有记过她迷糊的样子。
要是照以往，他多么想要伸手去摸摸她的发丝，再揉搓两下，再将她抱在怀里。
现在，他只能笑笑，“我刚好还没买礼物，反正也是一起去安迪那里，顺路和我一起去趟商场挑一挑。”
樊胜美听着这话，似乎没有可以拒绝的地方，遂也不说什么，点头答应。
谭宗明见状，心里松了口气。
遇见谭宗明，樊胜美压根没有想过复合的事情，只是还不知道如何有效地拒绝这个男人看似无意的接近。特别当谭宗明在车上将一盒水晶虾饺递到她眼前时，她因为他的殷勤体贴举动沉默了。
手也没去接那盒水晶虾饺，即便她真的已经非常饿了。
谭宗明等了片刻见她还不动手，直接替她揭了盖，放了双筷子在盒子里头，硬是塞到她手里。
“不要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说着，一边发动了车子，不再和她说话，眼睛也没有再瞅她一眼。
而她，就捧着那盒饺子，僵硬在位置上。肚子倏地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明显饿极了，叫她一下尴尬不已。
饺子的香气一丝一缕，仿佛无孔不入往她鼻子里钻，肚子咕噜噜响越来越频繁，僵硬地捧着那盒虾饺。
仿佛是一场沉默的战役，开车的人看着前头道路，没有言语，也没有摆出逼迫的态度，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但樊胜美就是感觉得出来他沉默的坚持。
肚子不停响着空城计，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上了他的车，而后变成现在的局面，还饿着肚子。
车子速度飞快，而她手里的饺子也越来越凉。她没去动，甚至没再看他一眼，默默还捧着，直到到了地方，她才将那饺子搁在了前头玻璃上。
最终还是没吃。
没去看他表情，自顾下了车。
率先走了，远远便看见出来等人，挺着个大肚子的安迪，走近几步就看见她脸上有些奇怪的表情，最明显的就是她那稍稍打量的神情，视线不停在前后游移。
而后，她便听见身后缓缓靠近的皮鞋踩地声响。
“你们，来得这么早啊……”安迪那会儿接到谭宗明电话，还说和樊胜美一起来，她就觉得有些奇怪。但在樊胜美面前，又不敢说太多。
老谭和小樊两人之间的事情，一个胆怯，一个多虑，两人尚且要面对的事情那么多，而老谭家里，她心里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情况。自从老谭和小樊出现问题后，她又顾着养胎，已经很少接触，两人就算聊起天来，有时候话题一旦带到樊胜美身上，又会奇异地沉默。
她还以为老谭和小樊已经不可能再见面，至少是现在，未曾想，今天她生日，竟然看见两人同框出现，而且小樊还是从老谭车子里下来的。这真叫她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但是，又见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怪异，又不像是和好了，反而像是强压在一起，小樊脸上一阵别扭。
“嗯。”樊胜美不知道如何解释说明，对此只有这么一个字。
“抱歉，空手来了。”谭宗明站在樊胜美身旁道。
空手来？
安迪并没有在意，她在意的是以老谭的性格，基本没可能在朋友的生日会上不带礼物。
樊胜美一怔，才想起自己也没有带礼物，刚才在车上，两人只顾着沉默地坚持，竟一时忘记给安迪买礼物的事情，商场也没有去成。
“两人都没带礼物？”安迪似笑非笑看了樊胜美一眼道。
不自觉瞅了谭宗明一眼，她眸光闪烁，忽然有些不习惯别人说话间将她和谭宗明说成“你们”之类的共同体，仿佛是很久远之前的事情在发生，久远到，她都觉得这个词语变得陌生。
谭宗明笑笑告饶，三人没在外头多废话。
谭宗明缓一步在两人身后，想起车子里被人嫌弃的虾饺，叹气。
自己，果然还是太急了吗？
开始苦恼樊胜美连他一点点小小的好意都不肯接受。
直到听见远远曲筱绡的声音，说起给樊胜美相亲那事，他不由自主又去看樊胜美。
无意和他眼神有什么接触，樊胜美默默上前扯了扯曲筱绡，叫她注意点。
曲筱绡多机灵的人，眼睛甫一瞅到谭宗明，也没遂樊胜美的愿立马就闭嘴，而是拖着长长的尾音，将方才的话缓缓说完。
“保不准能遇到一个和曹祁差不多的……”两只眼睛滴溜溜转着，不时在樊胜美和谭宗明身上打转。
后头捧着零食的邱莹莹和关雎尔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都往樊胜美和谭宗明身上看，邱莹莹放下手里的东西上前勾住樊胜美的手臂。
不管她们如何暧昧的眼神或打量，樊胜美平淡自如的，该吃吃该喝喝，丝毫不受影响。而偶尔被打量的另一位，显然游刃有余。
只是，唯有樊胜美知道，熄灯吹蜡烛时，那人状似无意的眸光，却似乎要将自己看穿。
她心里早有预感他这次的目的不简单，未曾想，第二天就在Kempin看见叫她意想不到的人。
“……”樊胜美静静品着咖啡，但另一只手在桌下，却早已蜷成团。
对方明显比她从容，甫一坐下来，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目光沉沉落在她的身上、脸上，犹如四周挤压过来的千斤棉絮，沉闷窒息。那样的目光直白，也不屑于掩盖，甚至还不需要语言就能轻而易举将人击败。
她只觉得自己的耐心要耗尽了，她礼貌地忍耐在对方看来就是不值钱且不自量力的忍让，她的态度太低吗？还是只要和姓谭的挂上钩，就带着意味不明的霸道蛮横呢？
一杯咖啡喝尽，她终须放下手里的杯子，心口舒展开长长的一股郁气。
“如果没事，我还得上班。”对上那双和某人有五六分相似的眼眸，见对方不说话，仍旧一副优雅雍容的姿态，她也顾不上对方意见，抬手叫了服务员结账。
两杯咖啡的价格不便宜，可能是她近半年喝过的最贵的咖啡了，这叫她有些肉痛。刚将信用卡递给服务员，这时原本还一动不动的人忽然抬手，带着发号施令的意味，以上位者冷淡而坚决的口吻道：“我还没说走，樊小姐。”
挥挥手，意思叫服务员下去。那服务员看着对方的姿态，又摇摆不定地看了眼樊胜美，却已经将手里的卡以递送的方式，犹疑着递给了樊胜美。
樊胜美对对方强硬的姿态叹为观止。
“不是应该请我吃顿饭吗？好歹是长辈，我坐这里这么久，也不说大大方方的请我吃顿午饭。”说着，一边已经拿过菜单点了两道。
这里的地段不便宜，菜品更是不便宜，樊胜美从前和某人在一起时来过一两次，每次点个几道，后头的零就好似长了翅膀要飞起来般。
一杯咖啡来这里喝就够樊胜美心疼的了，这一桌，恐怕樊胜美还得透支卡的额度。
静静看着飞快点上菜的人，还做主了，替樊胜美也点好了。
樊胜美忍着默默看着对方的举止，蓦地觉得荒谬。
莫不是要把从前自己在她儿子身上吃过的，补一点回来，这样才不亏吗？
樊胜美默默将卡捏在手心里，对面的人正优雅地用刀叉切鲍片，一刀刀利落，切口齐整，切面泛白的那处轻轻沾了点酱汁，而后缓慢送到嘴里。
她眼前有盘一模一样的，樊胜美做不出对方那样讲究风度的姿态，只随着自己心意切着鲍片。鲍片嫩滑多汁，和从前她吃过的那次一模一样，一如既往的口感。
吃了几口，分量不是特别的多，但也够叫她饱的了。
刚放下刀叉，就见对面的人捏着纸巾擦了擦嘴，利落短发夹杂着丝丝白色，五六十的年纪，眼角却仍旧带着精致，还有严厉。
樊胜美视线落在对方精致的旗袍领口，倏地想起沈玉弗，与对面的人颇有些相似，也是一身旗袍，还有类似的目光，叫人充满压力。
她直起腰来，看对方蓦然正色看着自己，嘴角挂着毫无温度的笑，看似温和从容，却叫樊胜美从那笑容里想起某人颇有些类同的笑靥。
也该说些，叫她别“不自量力”的话了吧。
“樊小姐。”终于开口了。
樊胜美静静看着对方。
“你和我想象的，很不一样……”那笑容没变，但那话语在樊胜美听起来，怎么听怎么奇怪。
她心中着急，愈加烦躁沉重，更加不想再在与某人相关的事情上多做浪费，时间、金钱、感情，在她看来，她都已经和谭宗明分手很久了，她都不明白今天他母亲上门找她到底几个意思。
“我不知道他是如何跟您形容我的。但是，我们已经分手很久了，也，很久没有联系了……”樊胜美静静道，逐字逐句，说得清晰。
对面的人完全没有因为她说的这些有什么触动反应，反而愈加冷静看着樊胜美。
“很久没有联系？”视线在樊胜美身上，拉伸出一丝眼纹，才要接着说什么，视线却猛地往后一转，眉眼倏地冷下来，连方才客套的笑意都没了。
樊胜美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了，后头一阵略急促的脚步声在她身后顿停。
有一道声音，说：“妈，您这样儿，有点儿不合适吧。”话语中还带着气音，不难听出对方是赶过来的。
樊胜美垂头掩饰了一瞬间的不自然，但她的反应一早就被对面的人看在眼里，更别提自己一脸着急的大儿子，霎时神情变得冰冷。站起身来，扔下手里的纸巾，目光严厉地在两人间来回看上几眼。
“我不想废话，谭宗明，过得了你爷爷的关，你也得看看我乐不乐意这样的女人进谭家的门。”
谭宗明平和了气息，看着那一直低头不说话的樊胜美，无奈叹道：“妈，什么事儿，咱们回去再商量。您看您，来了上海也不和我吱一声，还是听宗辚说的……”
还没说完，听的人已经不耐烦。
“行了。”拎起包，不再看两人，自顾往外走，穿过餐厅，身影终是消失在餐厅里。
樊胜美垂着的眼眸微微抬起，恰好对上男人关切的眸仁，闪避开，却不可阻止男人的靠近。
“走吧，我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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