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当天樊胜美到达公司时，上身穿了件纯白中长喇叭袖衬衫，下身一条墨绿高腰阔腿七分裤，脚上同色系绑带尖头鞋。一身服饰叫公司里大多人精都瞧得出“贵”，就是妆容素了点，除了眼线和微橘的唇色，连腮红都没有。樊胜美站在公司厕间的大镜子前，借着眼线笔稍微描描眉，盯着眼下的黑眼圈叹了口气，“黑眼圈啊……”
谭宗明买的遮瑕完全不适合她的肤色，色号暗了许多，估计是买的自然色。
不过对着镜子将自己从上到下打量了遍，摸着精致刺绣的衣领，抬手小心整理了手臂上的带子，抚过平整的裤面。脚上的鞋更是喜欢的不行，格外别致女人味。
果然是谭大鳄啊……
樊胜美爱美，喜欢衣服自是不用说，自己没钱经常上网淘便宜的过季“大牌”，手包多，但多是仿款“A货”，家里正经的名牌货一只手寥寥可数全是别人送的。原本还纠结于和谭宗明恋爱的心因为实际福利颤了颤，虽然说挑化妆品的功力差了些，但衣服品味还是不错的。最重点是，贵。
她真的好喜欢哦！
忍不住在镜子前多看了一会儿。
中午下楼吃饭，自带一桶皮蛋瘦肉粥惹人注意，她只得四处和人解释是自备。好容易下班，她才松了口气。
今天问题实在太多了。
火眼金睛的周围群众有不少人看着她的衣服就能报出这是哪品牌哪系列多少钱，报得一清二楚，估摸着个价钱说出来倒把樊胜美一惊。
贵，真贵。
叫她后头一举一动都下意识仔细着衣服，就怕裤子刮了，衣服抽丝。这一趟下来，倒让她觉得，不如穿上自个儿袋子里的旧衣裳，没那么累。
樊胜美刚挤着电梯里，手机就响了。
她瞅了一眼，拇指一停，眉头慢慢拧起。
曹祁。
犹豫半天先静了音放手里没接，她盯着那屏幕，直到电话平静下来。
曹祁……
昨晚光顾着谭宗明都给忘了还有这么个人，说好的电话也没给人打过去，这会儿电话过来不是问情况就是问吃饭。
而这两样，她现在都不知道要怎么答应。
怎么办？
随大流出了电梯，樊胜美愁眉苦脸地看着手机站在电梯门外。
要不要回复一个？不然对方以为自己出了什么事呢。解锁了手机，看着那个电话又犹豫，可是，打电话过去要说什么？要怎么说？
越想心中顾虑越多，对着那两个字她实在下不去手。
就在纠结之时，眼前画面一黑，手机忽然在手心猛烈颤抖，叫她吓了一跳。待凝神一瞧——老谭。
是谭宗明。
顿时松了口气，就怕是曹祁打来的。
拇指一动，“喂？”
“下班儿了吗？我在你公司楼下，”末了，加了句，“拐角处。”
这话说的，恐是怕樊胜美还有些介意，自觉找了个僻静点的地方停了车。
樊胜美听着，心里头怪怪的，“啊……你，在我公司外头是吧。哪儿啊？”抬步往前走。
“就是前头有个大花圃，开了挺多花儿的。”
樊胜美快步往外，穿过众人，远远才瞧见某人“低调”的黑色保时捷。
“啊，我瞧见你了。”那人和早上一样的衣着，倚在车门旁朝她笑。
待她走近，谭宗明上前几步接过她手里的保温桶和袋子。樊胜美看着他将那些东西放在后座，心里头还是有一点别扭，不到一天时间，她还是不大能自然而然接受谭大鳄对她的“服务”。
小声吭声“谢谢”，又看着他帮她开了车门，矮身坐了进去。
路程中樊胜美发了条信息给曹祁，说是今天没空，又说身体不舒服所以暂时没法一块儿吃饭。没一会儿看着发过来的关切信息，她一下就垮了表情，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但是实话现下又没办法说。
总不能现在横冲直撞过去和人说，啊，对不起，我在和你勾搭的过程中一不小心和别的男人勾搭上了，并且确定了恋爱关系……
一这么想，樊胜美就觉得心中充满了负罪感，就怕别人问起，哦，那你新对象谁啊？她说谭宗明，对方就想她是不是因为钱和谭宗明在一起，同时在和他交往的过程中和别人勾三搭四，那他曹祁是不是个备胎啊？
想想便觉得无颜面对。
这个谭大鳄真是给人出难题。
“怎么了，一上车就开始愁眉苦脸的，今天工作不顺利？”谭宗明全程关注着她，打她一上车眉头就没松过，那黑眼圈挂在眼底，看着有些焦虑，便又问，“早上买的那些什么化妆品没用吗？不是还有遮黑眼圈的吗？我特意交代了。”
樊胜美这边愁苦着，见他说起就摸摸今天自个儿格外“无暇”的脸蛋，边道：“那个颜色给我暗了，遮了还不如不遮。”
他点点头，哦了一声，“得给你买白点儿的是吧，那行，下次我注意，那衣服什么的，适合吗？”
这就说到樊胜美较高兴的点上了，认真扭头对他说：“衣服我很喜欢，颜色款式都是我平时喜欢的。选的不错。”对着挑衣服的眼光颇为赞赏。
“还好，总算有样儿你喜欢的。那粥呢，有吃完吗？”
樊胜美想起食堂里你分一点我来一点的场景点点头，“吃完了，很香，打开时候还是热的。”大家吃的都挺开心的。
交往的第二天，情分就在这儿，樊胜美无法深入说些什么，有些尴尬，倒是对方一副自如的神态，万事开口信手拈来。不过由于在樊胜美不是非常的自然的情况下，当下情况只限于一问一答，而答的那方永远不会再去反问什么。谭宗明不勉强，随着她的步骤先慢慢来，熟悉的阶段总是要有，况且他也明白他们两人的基础不是很厚，彼此除了在她最窘迫时遇见过外，对于双方许多事情，两个人都是空白的。
了解，除了扎实的一步步来，没有别的捷径。
“一会儿我有个饭局所以没办法陪你吃晚饭，你自个儿好好吃，少吃点乱七八糟没营养的。泡面什么的，压根别碰。”谭宗明红绿灯空余时间又扭过头叮嘱。
这件事从昨晚确定关系以来，樊胜美已经被他叮嘱交代过许多事情。她都有点觉得快要生活不能自理了。
饭要多吃。
饭后走路好消化。
安排看医生检查身体。
补汤多喝点。
怕她饿着，让她上班再带上一桶粥……
她都想是不是得亲切地拉着他的手喊他一声，爸。
现在听到他的叮嘱，竟然已经觉得有些习惯。这真是可怕的习惯……
樊胜美心里吐槽无数，但还是乖乖“哦”了一声，点头答应。
谭宗明又交代，“明天早上我接你上班。”注视前方头也没回。
樊胜美皱眉，婉言拒绝，“你家实在太远了，还是不用了，一大早起床，算了算了。”一想到他说明早要送她樊胜美就想起那冗长的路程，而且她一早八点多出门，离公司又不是非常远也用不着送。让人家六点多起床，干嘛非得这么折腾呢？
谭宗明闻言一笑，“你这是，担心我睡不好？”
樊胜美一怔，自是没想到这个自发联想，美化过程，没好气道：“是啊谭总，我担心，担心得要命。”
谭宗明这回没计较她的称呼问题，自顾笑眯了眼。
这回回去的路再不是直直往前开，而是绕入第二个路口，在小区门口将她放下。
樊胜美下车到后座拿了衣服，刚要拿起保温桶就听前头人说，“保温桶我带回去让刘妈她们洗，放那儿吧。”
樊胜美只好把将保温桶放正，正要关上门，她忽然想起什么停住动作又看向他，面带犹豫，“对了，那个……”
谭宗明不解，“怎么了。”
樊胜美眼睛望着他抱着袋子，吞吞吐吐，“你可不可以……先不要，和安迪她们说，我们的事情。”
谭宗明眉头一凝，直起身来定定看她。
樊胜美咋被这么一瞧，颇觉得严肃，心中暗暗觉得似乎自己理亏，好像两人关系见不得光，又替自个儿解释，“我，就是觉得还没适应过来，你，总要给我点时间……”
谭宗明沉默地看她一会儿，蓦地松下身体，复坐好，淡淡说了句，“我可以先答应你。”又看了眼她，“去吧。”
樊胜美关上门默默看着汽车远去的背影，心里却反复回味对方那表情，最终也没品出来，那表情的情绪是什么。
可以说，谭宗明是她遇到的所有人以来，最难解读表情的人。
站在原地，她又在想自己提的要求是否太过分了。但是迫于心中的压力，她只能挫败地转身进小区。
才走进楼里大厅，就见着电梯前站着一人，让她止住了步伐。才犹豫要不要上前，就见那人摸摸自己的短发，大咧咧打了个哈欠，朝她撇过头来。
“哟，樊姐。今天这么早……”抬手正和樊胜美打招呼，目光不小心瞄见她脚上的鞋，“这么早下班儿啊……”
樊胜美见对方视线落在自己脚上，不得不走近，笑，“你也很早啊。”
曲筱绡打量她可没带客气两个字，嘴里敷衍着，“我这是混日子，爱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啧，不过我说樊大姐。”直直看着她，忽然叫。
樊胜美隐隐不自然地看向电梯门，“干嘛？”
曲筱绡将她从脚打量到衣服，嘴里啧啧直角，“这本钱下得不少啊，恭喜你呀，终于找到一个舍得为你花钱的男人了。”
樊胜美心里一咯噔，故作不解，“什么意思？”
曲筱绡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诶诶诶，能不装吗？你那个新交的律师男朋友，你昨天是不是跟他一起过夜啦？”
这人眼尖，看见她手上提的袋子里的衣服，又瞄了眼樊胜美眼下的黑眼圈，自觉地发现一切，拉着樊胜美进电梯接着道：“唉，你们啊，也要节制点，这黑眼圈也太浓了点，生怕走出去不知道你们发生了点什么似的。我啊，一眼就看出来了。”
听曲筱绡说了一大段，没成想对方是误会了身上的衣服是曹祁买的，又以为她昨晚是和曹祁在一起，樊胜美吊着的心才缓缓放了下来。
遂，也没解释什么，摸了摸眼底的黑眼圈，想着，误会，那就先让她误会着吧。
她现在还不知道要怎么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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