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救命之恩
最初，好像才五六岁的年纪。
“温煦！温小煦！你可千万不能死啊！”
小胖丫头的哭喊声仿佛能穿透耳膜，她一手抱着先前他们一起捡到的狗子，一边使劲晃着他的身体，用手拍打着他的脸，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温煦躺在地上，难受却无法睁开眼睛，小胖丫头的力气很大，他的脸被打的好疼，所以他挣扎着想伸手阻止小胖丫头打他的脸，但是小胖丫头却误会了，将手里的小狗塞进他怀里，大声地抽泣着开口：“温小煦你等等我，我去喊我奶奶过来救你！”
说着话小胖丫头撒腿就跑，跟个炮弹似的冲了出去，回自己家搬救兵去了，至于他，浑身无力呼吸困难地倒在地上，任由那只小狗踩着他的胸口兴奋地舔着他的脸。
……
“温小旭，这回多亏我喊了我奶奶，所以我就是你的救命恩人了，你以后什么事情都要听我的，我提任何要求你都要答应，有好吃的你要分我一半，有好玩的你要让我先玩。”小胖丫头叉着腰，一脸骄傲得意的表情。
……
十三岁的时候。
“温小煦，”女孩儿一边哭一边抓着抽纸擤鼻涕，眼睛还盯着电视屏幕里的画面，“他们真的太惨了，分开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才见面，误会才刚刚解除，甜不够两集，你说这个编剧怎么就这么狗，上来就给人发便当呢？我不管，反正以后咱们要是遇到这种事情，你一定要无条件站在我这边，我说什么你都要相信，不准怀疑我！”
……
十七岁，高二。
“温小煦!”升入高中后的少女追在他身后，声音仿佛在撒娇一般，“拜托拜托，就这一次，你就帮帮我嘛！他跟你一个班，要个电话应该不难吧再说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不能满足一下你的救命恩人的小小的请求吗？”
……
半年前。
“温小煦，我要出国啦！走更多的路，看更多的风景！”女孩的眼睛熠熠生辉地透着分明地笑意，“不过，你记得答应我的事情一定要做到啊！如果我有需要，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出现在我面前啊！”
……
还有。
“温煦哥！温煦哥你醒醒！”
有什么在轻触着他的面颊和手臂，带着一丝凉意，仿佛一掠而过。
……
一夜风雨之后，天晴的让人几乎生出错觉，阳光洒落在住院部的大楼上，毫不吝啬地穿窗而入，映出一室的堂皇明净。
明易泱坐在病床一侧拿着手机打游戏，声音开的很低，偶尔能听到里头“砰砰砰”的枪击声，温煦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他无比投入手速飞快地在狂点着手机屏幕，他眨了一下眼睛，回忆这才慢慢回笼，他看着明易泱，微微皱了下眉：“怎么是你？”
“不然呢？”明易泱头也没抬，顺口接了一句，然后才反应过来，他放下手机，凑到温煦跟前：“诶你可算醒了。”
温煦抬手捏了捏眉心：“什么时候了？”
“早上七点半，我六点就被纪小妹妹喊来了，得亏之前加了联系方式，”明易泱说着话把他的手机和钱包递给他，“她去上学了，这是我过来的时候纪小妹妹给我的，说等你醒了拿给你。”
温煦接了手机，反手放在枕边，他躺在病床上，依旧拧着眉：“我……怎么过来的？”
明易泱顿时来了精神：“对哦，你信不信是纪小妹妹把你弄到医院来的？我简直佩服死了，她看到你休克，居然都不带慌的，还知道叫救护车，不过不是我说你，你这大少爷也太脆弱了吧，那晚我可也在，就那么一下子你就中招了，可见这么多年你这体质就没变好过，你看看这次弄的，你没醒之前，我跟护士聊过，说要不是送的及时，你这小命可就危险了，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了。”
温煦躺在病床上，侧过脸看了一下旁边挂的吊水瓶，里头还有半瓶吊水，他闭了一下眼睛，慢慢开口：“昨天晚上……是纪馁把我送来的？”
“可不是，昨天雨那么大，送到医院的时候说是你都休克了，纪小妹妹没被你吓死简直算她胆子大，”明易泱唠唠叨叨，“还有你这个对动物过敏的毛病还能不能好了，小时候顾阮救你一次，现在纪小妹妹救你一次，你……”
他话没说完整个人就已经意识到什么似的暂停了下来朝温煦看去，温煦没说话，但是他的眼神明晃晃地迎上他的，明易泱忍不住打了个磕绊，但是想说的话却仿佛不过脑子一般顺口就说了出来：“你以前对顾阮那么好，还不是因为人家对你有救命之恩，现在纪小妹妹的救命之恩，你又想咋还？”
温煦的表情平静的简直有点木然了。
救命之恩怎么还？
他也想知道。
这次过敏来势汹汹，连他自己都预料不到，只是被那只猫扑面压了满脸罢了，自己怎么就能脆弱到这个程度，毕竟他已经许久没有过敏了，他还以为自己已经好了。
其实昨天晚上的事情，他并非全然无意识，在某一个瞬间，他迷迷糊糊地感受到有人在拿湿毛巾触碰他，但是那时候他要睁眼都很难，浑身都在发热，喉咙里仿佛堵着十万个毛团似的，他难受到只余一点力气抓住那人的手腕，当时还以为是错觉，没想到……居然是纪馁吗？
“我什么时候能出院？”温煦想了想，又看了一眼吊水瓶。
“挂完吊水就好，”明易泱起身伸了个懒腰，“感觉你这次是触底反弹，现在你红疹也下去了，医生说只要你醒过来就没什么大碍了。”
“好。”温煦点了点头，抬起一只手臂看了两眼，之前因为过敏，毛孔都有点充血放大的感觉，现在看果然都已经恢复了正常。
“昨天雨下的太大了，现在看倒是什么痕迹都没了。”明易泱走到窗前朝外看，阳光金灿灿的晃眼，天空更是一碧万顷，完全无法想象昨天风大雨大的情况下，那女孩儿是怎么独自一个人处理温煦那种有点吓人的突发状况的，就连他收到消息后都吓了一跳。
明易泱回头看一眼温煦，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又忍了下来，他看了一眼吊水瓶里的药液：“我去给你喊一下护士。”
温煦没吭声，由着他溜溜达达地出去了。
他抬起手臂遮在眼前，既心有余悸，还有一丝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间翻滚。
昨天他整个下午都睡睡醒醒的不太清醒，因此过敏发作的时候他甚至完全没来得及应对，如果昨天家里只有他一个人的话，他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也许他能挺过去，但也许他挺不过去。
但是好在他不是一个人在家。
温煦的眼睛微微动了一下，他试着回忆，但是如今他的记忆里只有残缺的片段和暗淡的画面，具体的，他想不太清楚，唯一记得就是他手里仿佛一直紧紧抓着什么。
纪馁应该被吓到了吧？
可她还是把他送到了医院，甚至把他照顾的……还挺好？
温煦感觉自己这会儿不适的症状几乎完全消失了，很意外的轻松，仿佛昨天那一整天的煎熬都是为了这一刻的放下，所以他醒来的时候大脑甚至有一瞬间的空白和许久未曾有过的轻松。
纪馁。
她真的是个……出人意料的少女。
他本来以为她是个怕生内向有点社恐的人，可是很快他就看到了她活泼百变的那一面。
他以为她朴素简单毫不起眼，可是收拾打扮之后，她亮眼的仿佛擦去了尘埃的珍珠
他以为她年纪还小，因此一直拿看小孩儿的心态面对她，但是她遇到昨晚他那种情况居然能够处理的利利索索井井有条……
她跟他最初见他时给他的印象完全不同了。
她仿佛……突然之间变得立体了。
温煦觉得自己好像不能再拿之前的态度面对她了，毕竟她现在……也成了他的救命恩人了……
温煦有点苦恼地皱了下眉，明易泱有一句话倒是没说错，救命之恩，拿什么还？
更何况，这是第二个了。
脚步声响起，温煦闻声看过去，就见明易泱跟一个护士一起走进了病房，护士给他拔了针收了吊水瓶提醒了两句之后就走了。
明易泱拿着手机过来：“走了，送你回家。”
温煦从病床上坐起来，按着护士塞给他的药棉坐在那儿发了一下呆，才对明易泱点了点头：“行。”
他穿上鞋，把药棉丢进一旁的垃圾桶，带上手机跟钱包出了住院部大楼。
“我去拿车，你到医院大门口等我。”明易泱交代了一声就去停车场了，温煦看了他两眼，慢悠悠地朝医院出口走去。
天气晴朗，温度仍然很高，八月中下旬的天气，正是热的时候，他百无聊赖，解锁了手机看了两眼，却意外地被一条推送的消息吸引了目光，点进去之后，就看到一个视频。
明易泱开着车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温煦稍微有点紧绷的表情：“上车，你咋啦？”
温煦放松了表情：“也没什么，就是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他拉开车门上了车，没有再说什么，但是手机却仍旧停留在视频的页面上。
视频按了暂停键，画面停留在那个化了妆的女孩给人浇酒的镜头上。
这……是她吗？
刚才看到这个画面时，他那一瞬间居然有点不知道心里是何感觉。
感觉自己仿佛在开盲盒。
视频里施暴的女孩子分明就是纪馁，可是却不是他认识的那个纪馁，视频里的她，很陌生，也很……难以想象。
就像是……影视剧里曾经看过的，那种乱糟糟的小城里特有的，没有追求没有抱负、过一天是一天的、没有文化甚至没有常识只知道追求感官刺激的失学不良少女，一言不合就会与人拳脚相向，粗鲁、暴力、无知、浅薄。
这个视频……是真实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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