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三章

芸娘听见呼救声，她迟疑了一下。她不知道这人招惹了谁，以至于白日追杀。但是，其中肯定是非常紧要之事。这人跟着自己而来，是受人指点，还是被人设计安排，都不好说。她该怎么做？

        少年没有武艺，只能闪躲，那些幻化之术此时根本就使不出来。

        “道姑，咱们是道友同门，不能见死不救啊！”

        “哎！”芸娘，一声叹气，却已飞身过来，从背后掏出一对羊角短刀。

        磨镜少年，只见眼前三五道白光闪过，行刺的刺客就毙命了。

        “你……如此厉害？”磨镜少年又喜，又惶恐。

        “怕了吗？胡姬娘子，买花小娘子，夜行盗贼，道姑，杀手，你都看见了？！”芸娘这会儿并不想隐瞒身份，已经那么多身份，真真假假都在其中，不如和盘托出，把他绕晕。该相信什么，不相信什么，随他自己。

        “不怕，不怕，我说过，小娘子扮作什么人都是可爱的。”磨镜少年听闻芸娘一一道出自己身份，他的惧怕反倒少了许多。最起码，是坦诚相告了。

        “不怕我偷你东西，或者，杀了你？”芸娘一脸冰冷，威胁到。她是真想吓走这个人。救命之恩加上忌惮害怕，好坏都有，这个人不会，也不敢轻易暴露她的行踪。

        “我说了不怕，还请小娘子，嗯，道姑，告知名讳，我要铭记于心，来日报恩！”磨镜少年，胸前一抱拳，以表感谢。

        “名讳，生时曰名，死后为讳。我这人变换万千，名也有，讳也有，扮作胡姬名‘花尽’”（芸娘随即化用李白少年行，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扮作漕渠河畔小娘子名‘芸娘’（这是她的真名，师父说名字原‘自芸阁朝来雪，飘飖正满空’一句诗）；扮作夜行盗贼名‘半君’（芸娘又化用李涉半夜遇到强盗所写的诗句‘他时不用逃姓名，世上如今半是君’）；扮作道姑名‘青城’（贯休有些：花岛相逢满袖云，藉花论道过金巾。腾腾又入仙山去，只恐是青城丈人。）现在，是杀手可名‘了衣’（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你自行选一个吧。”

        “我选，芸娘！”磨镜小郎君，立即选了一个。

        芸娘的给不同身份取了不同的名字，她让眼前的小郎君选一个名字，就是选一个身份。不想，他选了那个半真半假的“芸娘”。“芸娘”这个名字半真半假，真一半，是师父所取，假一半，那并非她亲生父母所取；芸娘这个身份也半真半假，真一半，是她那日真心游历市井的样子，假一半，那寻常女子的姿态是她装出来的。

        真真假假，她自己也分不清楚。

        “随你！”芸娘默认了磨镜小郎君的选择。

        “你呢！”芸娘发问了。

        “我，没名字，就叫徒儿，师父一直叫我徒儿，日后寻人留信，就写徒儿。你也这么叫我得了。”他这是满腹懊恼啊！

        “扑哧”芸娘被这一番说辞逗笑了。

        “我又不是你师父，你我年岁看起来也相仿，我可不能白白占你便宜。”芸娘边笑边说，叫一声徒儿，这辈分就查了一轮，她一个刚过二八的妙龄女子，怎么能张口就一种老道的口气呢。

        “那你让我怎么办，我那师父，着实太懒！”

        “那日我见你，说过老子的一句制镜的要义‘当得明镜九寸，无令面偏缺毁损瑕疵，务欲清明周正，不失人容色者善。’你的磨镜之法，却是了得，我叫你清明，如何？”芸娘不想，自己与这小郎君一面之缘，还有今日的赐名一出。

        “清明，帝里重清明，人心自愁思。我的清明也是清明节的清明，往后你的愁思定有对我的一缕，这个名字好！好！”磨镜小郎君，认领了这个名字，也认领了芸娘对自己此份命名情谊。

        “什么愁思，你刚死里逃生，轮不着我明年清明去祭奠！”芸娘打住了他脑海里关于死亡的哀伤。

        “像我这不知来处，不知年岁的人，如今有一人赐我姓名，定下念我想我的时节，死了又何妨！哪怕死了，我心已有归处，不是吗？”清明这一番感恩的话，说得像一番表达心迹的话语，让芸娘又好笑，又黯然心动。

        她这个黑夜暗行的刺客，徒有虚名，不知来处，空有岁月，心更不能有归处。她羡慕眼前这个小郎君，羡慕他相较之下，幸运几分，普通几分，还如今快活了好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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