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行路难

第五十章                  行路难

徐慧掀开车帘，只见徐煜抱着睿哥儿站在车窗外。

睿哥儿举着一个木头刻的簪子递给徐慧：“大姐，这是我们亲手做的，给你的生辰礼，等我将来有本事了，一定给你买最好的玉簪戴！”这是他们刻了很久才做出来的最满意的钗，却因为打仗没法亲自送给徐慧，徐慧回来一直忙着跟徐靖庵他们说话，徐睿这才找到功夫亲手送给徐慧。

徐慧接过一看，是一个仙羽桃木钗，打磨的非常光滑，要是睿哥儿不说，徐慧根本想不到这是几个男孩亲手做的。想起这帮小家伙们为了这枚钗也不知道费了多少功夫，徐慧心里暖暖的又有几分酸楚，为了这些弟弟们，她也要想办法让徐家脱了军籍，他们这个年纪本该坐在学堂里静心读书才是啊！

牛车晃悠悠的出发了，所幸西千户所的官道修的还算平坦，虽然有些晃悠但车厢里铺了褥子，也不觉得难受。

狗剩娘看徐慧脸色不太好，忙将二娃、妞妞几个孩子拉到自己这边，对徐慧说：“大勇媳妇，你躺着歇歇吧，昨晚一夜没睡，眼都熬红了。”

徐慧笑了笑，谢过狗剩娘的好意，将周氏给的饼子和鸡蛋分给众人吃，自己拿出随身衣物裹成的包袱放在头下当枕头，躺下闭上眼歇歇，她确实累了，身体累脑子也累。

随着车辆晃动，徐慧渐渐进入了梦乡，狗剩娘和萧秀儿哄着几个孩子，不让他们吵闹影响徐慧睡觉。

迷迷糊糊睡醒，感觉到身下的晃动，徐慧意识到自己是在路上，忙问狗剩娘：“婶子，啥时辰了？”

狗剩娘伸出头看了看外面说：“估摸刚过晌午。”

徐慧忙起来，拢了拢头发，她这一觉睡得午饭都错过了，看狗剩娘笑呵呵的搂着二娃，徐慧忙问到：“婶子，中午咱吃啥？要不然包饺子吧？”

啥？赶路呢还包饺子，再说不是已经吃了饼子和鸡蛋，还吃啥午饭？

徐慧被狗剩娘的样子逗的想笑，她明白狗剩娘作为一个艰苦朴素古人的想法，赶路就是吃苦受累，对凑着吃一口饿不着就行了，哪还有按时按点吃饭的？

可徐慧从来没想这几天的路程就那么对凑着过。

徐慧探出头，看着外面裹着羊皮袄坐在车辕上的萧大勇，对萧大勇说到：“相公，把饺子馅给我拿进来一包，咱们中午吃饺子吧？”

“锅放到炉子上不会倒吧？别烫着人；”萧大勇也从来没试过在路上煮东西吃，怕徐慧好心做饭万一再烫到人可麻烦了。

徐慧笑着说：“不会，是专门买的双耳锅，下面可以卡到炭炉上，锅盖上面用棍子插上，车只要不是晃的特别厉害，就没事。”这个炉子和锅，是徐慧托王长旺花了一两多银子才买下的，一两多银子，可是半只猪的钱，徐慧想起来都心疼。不过有了这炉子和锅，他们路上的吃喝就不愁了，而且要不是王长旺整日赶大车，对这些东西比较熟悉，徐慧自己买都买不到。

听徐慧这么一说，萧大勇就放心了，将挂在车辕上的一包饺子馅递给徐慧，徐慧接过钻回车厢。

把炭炉放到车厢外面点上火烧炭，从车厢后面的箱子里拿出面盆，倒入三合面，从水囊里倒水和好面，放着醒面的功夫，炭炉的炭也烧起来了，将锅放上加上水烧上。

这一番动作把众人看的直愣，妞妞还好奇的想伸过手去摸摸，被徐慧拍了一下：“烫呢，”

“嫂子，这真的是热的啊？这是咋弄得，车上还能生炉子，锅下面是个啥，好像把锅扣住了呢？”

“这是专门给赶大车的人用的炭炉和锅，有专门往远地方赶大车的，一去路上就是几个月，总不能不吃不喝，就有工匠专门做了这种固定好的炭炉和锅，这样赶路的时候也能煮东西吃，可惜就只有一个锅，没法炒菜，咱们只能吃煮的了！”

“哎呦，阿弥陀佛，出门在外能有口热的吃就谢天谢地了，大勇媳妇要不是你准备了这些，我都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么灵巧的东西呢。”

徐慧笑了笑，看面醒的差不多了，饺子馅也解冻的差不多，忙将饺子馅倒入大碗中，众人开始包饺子。坐车也就一开始新鲜，时间久了就没意思了，坐了一上午车的孩子们都很无聊，看徐慧她们包饺子，一个个都跃跃欲试。

狗剩娘怕孩子们胡闹浪费粮食，徐慧却不愿意拘着孩子们，除了二娃实在太小包不了，妞妞和狗剩妹妹梅花都让她们试着包饺子，可把两个小姑娘高兴坏了。

萧秀儿一边包着饺子，一边看着二娃，车里有炭炉烧着一点也不冷，一群人说说笑笑热热闹闹的，别提多开心了。萧秀儿本来突然离家心里不安极了，现在突然就安定下来了，娘说的对，跟着嫂子她一定能过上好日子。

萧大勇笑着冲跟在大车后面赶牛车的狗剩扬了扬鞭子，狗剩也听到前面车厢里的热闹劲儿，忍不住裂开嘴笑了。

前不久，他还苦哈哈的赶着牛车，看娘和弟弟妹妹在车上冻着光心疼一点辙儿也没有，现在娘和弟弟妹妹不光有暖和的大车坐，还有热乎乎的吃食吃，尤其里面还有自己未过门的媳妇，还有啥比这些更让人舒心的，就算去了开平再苦再累，他都不愁了。

胖乎乎像小元宝一样的饺子下了锅，不一会儿就煮的飘了起来，人多锅小得分几锅煮，第一锅先尽着几个小娃和萧大勇狗剩他们。

盛上饺子，徐慧让萧大勇和狗剩把车停稳歇会，吃了饺子再赶路。

一锅接着一锅煮，热腾腾香喷喷的肉馅饺子尽着众人吃，二娃一个小娃都吃了快二十个，更别提本就能吃的萧大勇和狗剩，只把徐慧和狗剩娘包的胳膊疼。

吃饱喝足继续上路，徐慧睡够了，便招呼着让狗剩娘和萧秀儿躺着歇歇，自己拿出徐靖姚给萧大勇的启蒙书，教几个孩子读书认字。

听着车厢里传出的童声稚语，和徐慧轻柔的讲解声，萧大勇和狗剩都控制不住的唇角上扬，拉车的牛儿也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愉悦，迈开牛蹄走的又稳又快。

行路难，古代行路就更难了，虽然徐慧觉得自己准备的很充分，可到了晚上才发现还是难熬。

紧赶紧赶了一天路，天黑时，萧大勇和狗剩找了一处空地停下过夜休息。

砍了一些木柴混着从家带的干柴生了火，徐慧本想让坐了一天车的孩子们出来透透气，可刚一掀开帘子，那刺骨的寒风就把她吹的牙齿打颤，这白天有太阳还好，晚上可是太冷了。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好似这里比萧家庄更冷一些呢。

问了问萧大勇，徐慧才知道不是她的错觉，去开平是一路往北，自然越走越冷，而且荒郊野外，本身就比庄子里冷一些，还好现在没下雪，要下雪了不光路难走还会更冷。

徐慧一听忙问萧大勇他们还要多久才能到开平，却得知了一个让人沮丧的消息，一天几乎不停他们才走了五十多里路，越往后走路没这么平整会走的更慢，还得四五天才能到呢。

徐慧想想也是，她们当初从江州流放到明州，可是足足从春天走到了入秋呢，这不过四五天的路程，还有车坐，比起当初已经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振奋了下精神，徐慧熬了一锅姜汤放了足足的红糖，给萧大勇和狗剩一人端了一大碗。晚饭比较简单，热的饽饽，配着出发前炒好的肉酱和香辣白菜，再喝些红糖姜汤就是一顿饭了。

人多吃的也多，一顿饭下去了二三十个饽饽，徐慧本来觉得自己把所有饽饽都带上有些太多，可现在十分庆幸自己都带了，这么些人一天三顿饭，多少饽饽也吃的完。

吃了饭，大家下地稍微活动了下，又进了车里。

徐慧和狗剩娘将一个小褥子铺到车厢后的箱子上，这样妞妞和二娃两个小家伙就能躺在上面睡觉，剩下的地方，她们四个人挤挤也勉强睡得下了。

至于萧大勇和狗剩，这两个皮糙肉厚的家伙，只能在外面火堆旁裹着羊皮袄，轮换着睡会儿。这路上荒凉，晚上更要比白天提高警惕，不是防人是防狼，天寒地冻，狼没吃的就会下山找食物，万一碰上那就糟糕了。

徐慧将一条肉切成块放到炭炉里炖上，又往水袋里装了一壶烫过的酒，嘱咐萧大勇和狗剩夜里冷了喝些酒吃些肉，就回车厢和众人一起休息了。

烤着火，有酒有肉，萧大勇和狗剩这夜里的时光也不那么难打发了。

就这么一路向北，徐慧看孩子们渐渐都无聊的提不起劲儿，尤其二娃和妞妞都坐不住了，可外面着实冷不能让他们出去。想来想去便想了个主意，用讲起故事做诱饵，让孩子们能在规定得时间内读书识字，至于讲什么故事，反正已经剽窃了一回，徐慧脸皮也练出来了，就绞尽脑汁回忆着《封神榜》里的内容，给大家讲起来。

除了听过戏文什么都没听过的一群人，哪里听过这样的故事，徐慧从记忆里拼凑出来的故事，也把一车人听的津津有味。甚至连狗剩娘都追问什么“女娲娘娘为啥要派妲己迷惑纣王？”“妲己真吃人心啊？”之类的问题，一不小心就把徐慧问的一脑门子黑线。

有了故事听，孩子们有精神了，读书认字也有了动力。走了四天，连最小的二娃都会背几句“人之初，性本善”，只把狗剩娘高兴的不行。她觉得自己听狗剩的话来开平这一步是走对了，看看，现在吃得饱穿得暖娃儿还能读书识字，还给狗剩寻了这么好的一房媳妇，只求能顺顺当当的到了开平卫所，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眼看离开平卫所就剩下三十里路的时候，天上却飘起了雪花，众人都有些担心。萧大勇安慰道：“别担心，咱们今儿加紧赶路，只要进了卫所就好了！”

徐慧默默祈祷，只希望这雪不要下大，让她们尽快赶到开平。

可到了中午，雪却开始下大了，不光下雪还起风了，大片大片的雪花被风裹着扑的人眼睛都睁不开。

徐慧看萧大勇一会儿身上就落了一层雪，冻的嘴唇发紫的样子，心里十分心疼，她们坐在车厢里冻不着饿不着，可这一路赶车的萧大勇和狗剩可都遭了大罪了。

眼下这雪越下越大，可如何是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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