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刺裸裸的挑衅
文陆离从来都没有想到,那一场欻沙葱之行,竟会了一场有去无回的出行。
当警察通知她去往医院认领尸首的时候,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达的医院。她像疯了一样,拽着她遇见的每一个警察和医护人员,哭喊着质问他们,为什么不救救他们?为什么就这样看着他们死去?
她还同有跟爸爸和解,还没有向爸爸证明,自己的选择无怨无悔,她会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到底。她还没有吃到妈妈包的沙葱花饺子,还没让妈妈看到她顺利通过考试,他们怎么能就这样抛下她,离她而去呢?
一位年纪跟她母亲相仿的护士抱着她颤抖不已的肩膀,不停地对她说着:“孩子,你先冷静一下,你你妈妈正在抢救,她会没事儿的!”
听到这个消息,文陆离才像是抓住了一根脆弱不堪的稻草,渐渐地冷静下来,像是被抽去了骨架一般瘫软了下去。旁边的一位警察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她,将她扶到了走廊记得椅子上。
一位小护士端着一杯温开水走过来递给了她。她颤抖着接过水杯,端到嘴边,嘴里喃喃的重复着同一句话:
“为什么会这样啊?为什么会这样啊?”
文陆离无法想象,明明早上出发的时候,还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到了晚上,就成了一具具面目全非的冰冷尸体,唯一幸存的母亲还在抢救,至今生死未卜。
眼泪一颗连着一颗地往下滚,砸在衣服上,砸到水杯中,怎么都止不住。
警察告诉她,车子在山路上翻了车,一位路过的大车司机看到后报了警。等到警察和救护车赶到的时候,从车子撞的不成样子的车里找到了他们,三个人现场就已经没有任何生命体征了,还有两位女性重伤。其中的一位年轻女性没能撑住,在赶往医院的途中失去了心跳。
很快,大哥和大嫂也过来了。文陆离浑浑噩噩地跟着大哥大嫂,行尸走肉一般地办完手续签完字,然后一动不动地等在手术室门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门终于打开了。医护人员推着刚做完手术的邱兰英出来,手术很成功,但病人依然昏迷着。
文陆离像弹簧似的蹦起来扑了过去,病床上的人是那么的熟悉,却又那么苍白。一瞬间,她早已干了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三天后,一场极其简单的葬礼在太平间外结束了,文家老大老两口,文家老三,还有冯琴,自此都归于灰土。医院里的母亲已经醒了过来,却因为全身多处骨折无法动弹。
文陆离没有告诉母亲父亲已经不在了的消息,但父母相濡以沫这么多年,早已经心意相通。母亲一直没有看见丈夫的影子,心里早就已经有了判断。
葬礼结束之后,堂哥带着文琪琪来看望三婶子。刚进了病房没多久,就见二婶子拎着一个药袋子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也不管床上还躺着个刚刚转醒的病人,指着文陆离就质问道:
“文陆离,你来说,这事情怎么处理?你们家把个大活人给我带出去,回来就成一把灰了,我花了好几万的彩礼娶回来的媳妇子,说没就没了,还留下个这么点小的小娃娃,你让我们以后咋办?孩子咋办?”
堂哥连忙将二婶子拉到一边悄悄说道:“妈,这里是医院,有什么事情等三婶子出院了再说吧!”
“再说什么再说?你老子被这事儿气得胃疼的躺在炕上下不来,你还要等着以后再说?”
二婶子不依不饶地嚷嚷个不停,堂哥好说歹说也劝不住。周围病房的人听见这阵仗,纷纷跑过来扒着门缝儿看热闹。
邱兰英脑部本来就受了创伤,才刚刚醒过来,被二婶子这么一闹,直接昏过去了。
文陆离吓得连忙去请医生,二婶子发觉事情闹过了,这才在堂哥连拉带哄之下闭了嘴离开了。
文家妯娌三个,老二家的向来最为强势。二婶子如此急不可耐地前来兴师问罪,让文陆离更觉得雪上加霜。
邱兰英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月,才出了院回家养病。姥姥就是在这个时候搬过来和文陆离娘儿俩住在了一起。姥姥年纪大了,只能做做饭收拾收拾屋子,照顾母亲以及家里其他的重活便都落在了她一个人的身上。
直到又一年春归大地,农忙时节又到来了,母亲终于能拄着拐杖自己走路了,也能做一些简单轻松的家务活了,但她的大脑在那场车祸中受了创,时常会犯糊涂。
文陆离错过了前一年的农业技术员考试,家里没有了经济来源,一切开销都靠着父母原先的那点儿积蓄。但没有收入,再大的家业也会坐吃山空。
文陆离所有的计划与设想,都因为这一场始料未及的意外打乱了。为了解燃眉之急,她只能先找了一份临时的工作,一边维持着家里的开销,一边继续给母亲治疗。她曾经满怀热情的创业梦就这样搁浅了。
包间里,文陆离脸色灰白,可那些人并没有注意到文陆离异常的情绪,依然聊得热火朝天。
于晚畅没有参与他们的话题,他所有的关注点都在文陆离身上,是他软磨硬泡将文陆离拽出来参加这次同学聚会。本来是希望她能够走出过往,重拾信心,开始新的生活,却没想到会遇见这样的场景。
“姬瑶,你们能聊点儿别的新鲜玩意儿吗?真没劲!”
于晚畅懒洋洋地伸了伸胳膊,一点儿也不留情面地打断了他们的话题。
“怎么?你长这么大也没欻过一根沙葱,这会儿听我们说着都羡慕嫉妒恨了吧?要不明天咱们再约一波,就去井泉山那边吧,听说今年那边的沙葱长得可好了,简直可以拿镰刀割呢!咱们可以野炊烤烤肉喝喝酒,还可以欻沙葱玩儿,怎么样?约不?”
于晚畅本来想要打断这个话题,没有想到却让结果更加糟糕。看着不少同学齐齐响应,于晚畅竟一时间哑口无言了。
这一年来,她决口不提“沙葱”二字,更害怕听到那个叫井泉山的地方。
如果那时候,她没有任性地非要在考试前吃一顿沙葱饺子,父母也不会去井泉山里歘沙葱。如果那时候,她没有将座位让给冯琴,琪琪也不会那么小就失去妈妈。如果那时候,是她一起去了井泉山,或许返程的时候,他们也不会走那条山路,后来的悲剧也许就不会发生……
可是,生活里没有如果!所有这一切皆因她而起。这一年里,她小心翼翼地将那些伤痛织成一个茧,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一点一点地自我消化。生活的路还那么长,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将那些伤痛化为力量,破茧成蝶。
文陆离紧紧地攥着衣服的下缘,颤抖的双手因为过分用力而暴出了青筋。她强忍着即将奔涌而出的泪水,别过脸去瞪着窗外。天空更加阴沉了,雷鸣之后,雨水却姗姗来迟。
于晚畅正不知如何是好,包间的门被推开了,一个脑袋小心翼翼地探了进来。
于晚畅只看了一眼,一下子就喜笑颜开了,真是天降救星啊!姗姗来迟的惊喜出现的太及时了。他连忙拍了拍文陆离让她朝门口看。
“六哥六哥,你快看谁来了?”
“大家好啊!让你们久等啦!”人还没进来,熟悉而又亲切的声音声就已经响起来了。
文陆离一转头,那张好久不见的熟悉的脸庞,就笑盈盈地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丽芝?你回来啦?”文陆离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看着推门进来的人,有些不敢相信。
“陆离!好久不见我可想死你啦!”
田丽芝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人群的热闹之外的文陆离,扔下手中的行李就朝着文陆离冲过来,给了她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文陆离她怎么也没想到,于晚畅所说的惊喜会是田丽芝会。她们高中的时候便是十分要好的朋友,只是她在南方上完大学,毕业之后竟穿过大半个中国奔赴新疆,每年也就过年的时候匆匆地回来几天,这份惊喜真的是太意外了。
自她家出事之后,田丽芝三天两头就打电话过来陪她说话,陪着她度过那段晦暗时光。因为田丽芝的到来,姬瑶时不时地作妖似乎也没那么令她厌恶了。
菜吃了个七七八八,酒便上了桌。文陆离这才知道,今天的这酒,原来是有非同寻常的意义,是闫培礼和董婷婷用来向大家公布他们订婚喜讯的酒。下个月他们就要举行婚礼啦!
谁能想到,这对儿冤家从初中开始就吵嘴打架,认认真真地针锋相对了十几年,最后却成了一家人。世事无常,变幻莫测,大家唏嘘过后,也只有祝福和羡慕的份儿。
酒过三旬,田丽芝就先行离场了,她还要赶车回她家所在的镇上去,不敢耽误得太晚。
田丽芝一走,文陆离也坐不住了。她实在无聊,便悄悄地出了包间。无事可做,也无处可去,鬼使神差地居然走进了公共卫生间。
站在洗手台前,镜子里映出了她的模样。堪堪及肩的头发包裹着她消瘦的脸,跟一年前圆润的她判若两人。
“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文陆离吗?”她捏着自己的脸,情不自禁地问了出来。
这时,里面响起了冲水的声音,随着门扇一开一合,从里间走出一个人来,姬瑶的那张妩媚的脸也出现在了镜子中。
姬瑶眼睫毛本就长而浓密,被她收拾得又卷又翘,此时,她一边洗手,一边撩着眼皮斜睨着镜中的文陆离,语气轻慢而高傲:
“是啊,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文陆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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