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温暖……
像是被温水包裹着, 整个人都暖洋洋的浸泡在水里。绵软的水波在他的面颊上, 宛如少女的手在抚摸着一般。
原本遍布全身的刺骨的疼痛，现在开始缓慢的抽离。
这样的感觉, 和春日的阳光和煦温暖，雪水消融在河水之间一样。
这是陷入沉睡状态的彦弥所感觉到的，鲜少有过的暖意, 一尾尾鱼轻轻地从他的身旁游过, 他在水里, 因为水的阻力所以动作有些迟缓的伸出了手, 想要去碰触小鱼。
然后在细碎的粼粼深处, 逆着光，他抬眸，深蓝色的眼眸里，清晰的投影出少女的轮廓。
黑色的长发如瀑, 清丽白皙的面容宛如柔软的花叶，她在水里, 眼眸微弯，朝着他游了过来。
那么一瞬间，似乎整个世界都亮堂了起来。
他也不受控制的，伸出了骨节分明的手，只为了碰触到少女的一缕发。
苏乔垂眸，看着男人有些苍白的脸色, 一时间觉得有些烦躁。
对于这样虚弱憔悴的模样, 苏乔在内心深处有一种莫名的排斥, 这会让她想起自己之前苟延残喘的落魄狼狈。
全是，不好的记忆。
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处理好了，虽然大部分是小小来的，不过现在至少没有流血了，而且也好好包扎了，所以便没有多大的问题。
〔我要这么一直守着他吗？〕
〔也不是……只是你不在他旁边待着，我怕一会儿安莫回来直接把他捅死……你知道的，他可是什么事情都能够干的出来。〕
小小这么说着，也跟着害怕的身子抖了抖，只要一想起少年阴郁诡谲的样子，它就本能的想要躲起来。
因为它是系统，虽然没有人的身体，但是因为特质，所以对于人的情绪感知格外的敏感，越负面阴暗的情绪它越发的能够清晰觉察到，然后转变成刺骨的寒意传达给它。
这不是它胆小与否而造成的，只是由于小小一直都是这样敏感类的系统。
而苏乔作为宿主，也拥有着极为敏锐的感知能力。
“……的确，他干的出来。”
她这么低声的算是认同的说道，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只是随意瞥了一眼，便发现躺在床上的男人的指尖微微动了一下。
而后，他缓缓是睁开了眼眸。
那是一双隐藏着深海的眼睛，只要望进去便是沉溺在其中的前兆，海妖一般美丽，你再想要从里面挣扎而出，也无法全身而退了。
他还不是很清明，朦胧迷离的感觉，雾霭似的。其间流转着的光泽，是细碎的粼粼的光，哪怕他的五官多么精致俊美，这一抹蔚蓝的色泽，是永远无法被忽视的。
〔宝石一样，好美……〕
小小看着彦弥的眸子，不由得看呆了。
苏乔倒不是因为那双眼眸有多么美丽而感到晃神，只是因为……
那里面澄澈纯粹的，像个孩童一般稚嫩，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在目标人物身上所看到的干净。
她抿着唇，面上没有了任何的伪装。
“这里是……”
男人开口说道，声音似乎因为长时间没有说话的原因，而沙哑低沉的厉害，连他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我家……我看到你受伤了所以将你带回来了，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还有……你是怎么受伤的？”
苏乔尽量柔和轻声的说道，心里却莫名的开始不安起来。
因为眼前的这个男人，似乎和她之前所接触的，完全不一样……
对于未知的，不了解的事物，人类的本能不是去挑战而是……畏惧害怕。
苏乔也不例外。
不过比起恐惧这样的情绪，她要好上太多了，她只是……单纯的感到不安罢了。
“谢谢你……我，我好多了。”
他依稀记得，自己刚刚来这里的时候被几个人堵在巷子里面……
“我不知道，我只记得有几个奇怪的人问我要钱……我没有，他们就动手了。”
他是真的在很认真的回答少女的问题，苏乔看的出来，他努力想着，如实的告诉了她。
然而，就是因为这样……才让人琢磨不透。
这样普通，而又契合的理由。
“……你看起来，不像是没钱的人。”
这个时候男人恍惚着才从回想着的思绪中出来，他听着苏乔的声音，感觉像是被大海的波浪温柔轻拂一般，蓝色的眸子闪了闪，直直的注视着她。
少女的面容和他记忆里的样子一般无二……
“苏，苏乔……”
眼眸逐渐清明之后，他瞳孔放大，情绪有些激动着想要撑着从床上做起来，然后却被苏乔起身给按住了。
“别乱动啊……等等，你，认识我？”
这个时候不仅是苏乔觉得惊讶了，就连小小也懵逼了。
〔苏苏，你以前的朋友？〕
〔……我不认识他。〕
以前？
哪怕是现在，她也没有朋友吧。
少女唇角原本有些柔和的弧度渐渐的在彦弥唤出了她的名字的时候消失的一干二净，她黑色的眸子像是慢慢晕潵在水泽之中的墨，意外的深邃。
“呐，你是变态先生吧？不然，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她像是笃定一般，长长的睫毛之下，眼睛里有着暗沉的情绪，白皙清丽的面容没有了假面的伪装，看起来格外的冷冽。
彦弥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只是呆愣愣的看着少女，眼神炙热而专注，丝毫不在意她用反问的方式近乎笃定的称呼自己为“变态”。
他现在，只是想要，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看着苏乔，什么也不想要。
“……我们，是不是见过？”
良久之后，苏乔才渐渐的发觉，眼前的男人……是真的，有点熟悉。
不是脸，而是给人的感觉。
她能够很肯定，她并没有见过他，但是……内心是诡异的熟悉感觉，让她一时间也沉默了下来。
刚想要开口再继续说点什么的时候，男人眼眸氤氲着水汽，缓缓的，从眼角落下了泪水，剔透澄澈。
无声无息，整个人都安静的不成样子。
哭了……
她愣住了，然后蹙了蹙眉，有些烦躁的在心里“啧”了一声，但是面上还是维持着温婉的模样，抬起手轻轻地靠近男人的面颊，打算将他的泪水给拭去。
然而，在她即将碰触到顺着眼角落下的泪水的时候，原本的水泽，幻化成了……两颗饱满剔透的珍珠。
〔苏苏苏！！！他他他，他是……〕
人鱼……
后面的话语，即使不用小小说出来，通过和它紧密联系起来的脑波，苏乔也能够明了。
“你的眼泪……很美。”
她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讶，缓缓的勾起唇角，那双眸子微微弯着，似乎里面有着细碎的星辰在闪耀着。
而这个时候，彦弥反应过来，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上面的湿润还在。
“我，我不是……”
他慌了，想要解释什么，但是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说起，因为……即使说了，也没有人会相信吧。
人类，是不会相信这样的存在的。
但是……她看到了吧？
男人有些紧张的看着苏乔，发现她只是笑着，然后轻轻地为他仔细的掖好被子，似乎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她……好像没看到。
“你好好休息，我出去给你煮点粥……对了，你知道我的名字，我却不知道你的，稍微有点不公平呢？”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彦弥……”
他怔怔的看着苏乔温软的笑容，像是森林白露之间，清澈的溪水潺潺。
“彦弥吗？很好听呢……”
然后少女只是浅淡的朝着他笑了笑，便离开了房间。
彦弥不知道为什么少女一点儿也没有在意自己知道她名字的事情，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少女开始变得爱笑了。
以前的她，几乎不会笑的。
不过……她还活着，真的是太好了。
这么想着，男人蓝色的眸子闪烁着，俊美的面容上不自觉的薄唇勾起，笑得有些傻，而眼睛里还是有些润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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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不知道是，苏乔在转身的瞬间，脸上原本的柔和全部敛去，眉眼之间全是阴沉之色。
她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之下落了一层浅淡的阴影，窗户外面的光照了进来，在她转身的时候全部落在了她的身后，逆着光，少女静默的如同一副画卷。
这还真的是……
最难应付的类型啊。
〔你真的不认识他吗苏苏？〕
〔认不认识已经没有关系了……我只需要知道，他不过也是目标人物之一就可以了。〕
知晓我过去的人……吗？
那是多么久远的事情了……
苏乔轻轻地将门掩上，正要走进厨房简单的做一点儿粥的时候，门口钥匙转动的声音响了起来。
安莫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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