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回归
“小姑娘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想着要跳楼啊？”
“害，现在的年轻人都心理脆弱，想不开呗！”
“那个姐姐是像小鹰一样在学习飞翔吗？”
“什么飞翔……哎呦可别真掉下来了，警察同志，你们救救她啊……”
海城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的住院部楼下围了一大群人，人们都抬头指着楼顶叽叽喳喳个不停。
住院部大楼统共七层高，从下面隐隐约约能看到最高处天台护栏上挂着个穿着黑色棉服的姑娘，在数九天的寒风中摇摇欲坠。
围观群众大多是来往医院就诊的人，他们有的在揪心，有的在嘲讽，在人群最前边站着的正是住院部管事贾仁。
他不是正儿八经的医生，而是院方研究项目最大的投资方于家塞进来的远房亲戚，管管住院楼这边的杂事，算是个名头响亮只需要对下属们指手画脚的闲职。
此时他因中年发福而显得油腻的脸紧紧皱成一团，声音气恼地对身边两名实习生吩咐：“你俩去给警察同志帮忙，务必不能让人……”
其实他想说，务必不能让人死在他们医院，最起码不要死在他住院部！
晦气！
可他突然想起旁边还有几位民警，心里知道不该说错话，这才临时改口：“务必要把人给救下来！”
而此时，挂在天台上飘摇的“万众焦点”终于睁开了紧闭的眼，五感顿开，嘈杂的声音瞬间充斥了她的耳膜，让她不太舒服地压低了眉心。
栗瑶本以为自己在末世被那只幼崽形态的丧尸王一口咬了脖子之后就与世长辞了，万万没想到这会子又活了过来，还复活到另一个世界来了。
然而她还没从混沌中彻底清醒过来，就听脑中传来一句干巴巴的宛如机器人一般的声音在说：【在下书灵拯救系统，恭喜宿主成功回归原世界。】
紧接着，栗瑶又一次陷入意识深处，之前混沌一片的识海里逐渐显现出一本书的轮廓，不等她读，那本书就书页自动翻转，大量的故事情节迅速以走马灯的形式在她脑海闪过。
这本书的封页上写着《穿书女配是豪门夫人》这个金灿灿的书名，内里讲的是穿书女配栗霏通过自己的能力才华获得了大众认可成为新女主，而原来那个废物烦人精女主在核心人物们的嫌恶下逐渐沦为悲催炮灰的爽文故事。
而这个被挤兑成炮灰的原女主名字就叫栗瑶，跟她一模一样。
并且书中这个栗瑶所经历的事情，或好或坏都让她有种自己似乎也亲身经历过的感觉，她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经历每件事时的情绪心情，知道有些事情其实并不是书中所描写的那样。
冥冥之中栗瑶意识到，自己就是书里的这位被摘掉了主角光环的倒霉原女主。
几秒钟后，栗瑶再次听到系统的声音：【世界信息加载完毕，请宿主尽快解决眼前危机。】
这时候栗瑶才彻底从混沌中挣脱出来，神情复杂地掀起眼皮大致看了下周遭的环境——
医院住院大楼，顶层天台，围观人群，以及正挂在护栏上即将坠楼摔成全身瘫痪生活不能自理的自己……
这正是书中的剧情，栗瑶就是在坠楼瘫痪后不久领盒饭的。
忽的一阵寒风吹来，栗瑶的身体在高空中晃了一下，她听见风里似乎有人正拿着音质极差的破喇叭在冲她喊：“姑娘，没什么坎儿是过不去的，你还这么年轻，一切都会好的！你再坚持一下！”
栗瑶眯了眯自己那双淡漠的眼，黑眼珠往下一瞟，看见个举着喇叭站在寒风中冻得鼻尖通红的年轻警察。
还好，看来她在末世磨练出来的的五感没有退步，隔这么远还是能看得清清楚楚。
如果系统所说的危机是指挂在天台即将摔下去变成瘫子的话，栗瑶真心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挂天台而已，她一个撑杆跳就……没跳起来。
“你确定我原本的身体这么弱鸡？”在末世成为大佬多年，被丧尸王崽子咬死都没崩过心态的栗瑶心态崩了，她绝不承认这两条绵软无力的手臂是她的，而且：“我在末世经历的那些又算什么？”
系统毫无温度的机械音突然支支吾吾起来：【这个说来话长，是在下的同事当年引导穿书者执行任务的时候出了岔子，在下才不得不将宿主送去“那个世界”历练，总之宿主在那边获得的能力需要一定时间才可以全部拿回来。】
行吧。
栗瑶这次手脚并用，正要往上爬，就感觉有一只细瘦的手紧紧捏住了她的手腕，让她登时卸了力，差点儿没直接松手掉下楼去。
楼下的人们发现了楼上的情况，也是被吓得纷纷惊呼——
“上边好像还有另一个女人？”
有个视力好的小病号儿瞪大眼睛指着楼顶说：“有个穿病号服的阿姨！”
说完他拉了拉旁边年轻女人的衣角，单纯无辜地问：“妈妈，那个阿姨在帮姐姐飞飞吗？”
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只看见栗瑶被女人抓了一下后身体晃着差点儿掉下来，还以为这跟鹰妈妈把小鹰扔下山头训练飞翔是一个道理。
孩子的话引来许多人的注目，孩子妈脸僵了僵赶紧把孩子拉走了，怕人们多问吓到孩子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栗瑶虽然离地面足有二十多米，但嘈杂的声音还是不受控制地摩擦着她的耳膜，让她生出了些许烦躁。
她看着死捏着她手腕不放的女人，终于动了动紧抿的唇：“放开我。”
“栗瑶，我是来救你的！”女人也开了口，她咬牙用力想把栗瑶往上拉，可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根本拉不动栗瑶分毫。
她没说谎，这次她确实是要救栗瑶的，不是她想救，是不得不救，毕竟她也不想再看到那个书中世界崩塌，自己染病惨死的结局。
她也是走完那么一遭之后才知道，自己作为穿书女配，虽然可以改写书中剧情，但并不会被书灵真正认可，在她勾勒出自己结婚生子，幸福顺遂过一生的大结局后，才发现故事并未结束，可惜为时已晚。
那场景，她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惊悚。
既然命运又让她重生了一次，那上次她能让栗瑶死，这次她就能让栗瑶活，然后再利用她来改变那个结局！
“救我？”
栗瑶都被气笑了，只觉得栗霏这厮是在发梦。
别说她不需要别人搭救，就算需要，她也绝不信自己的这位好堂姐会救她。
毕竟她原本就是因为这个人才陷入绝境的！
就在两人拉扯的时间里，终于有两名警员赶到天台。
年轻的那名警员看见有无关人员在现场，而且看起来还跟当事人有了肢体接触，顿时心里一紧，匆忙喊道：“你在做什么！”
救援心理脆弱的轻生者是很危险的事，一个不小心的刺激就可能让轻生者直接失去生命，专业的事就应该交由专业的人来做。比如他就有过心理学经验，他们警局辖区出现类似情况，局里都会派他来现场给当事人做简单的心理疏导，而不是随随便便来一个人就莽撞地往前冲。
栗霏被突然炸响的声音吓了一跳，猛地抽回手，身子也被惯性带了一个踉跄差点儿跌倒。
年长一些的那位警员直觉坏事儿了，年轻人做事顾虑不周全，万一给这愣头青这么一吼，把挂天台的小姑娘给吓掉下去了可怎么办！
于是他一个箭步冲到天台边上想查看情况，却见原本挂在那儿要掉不掉的小姑娘手臂发力，脚踩栏杆以巧劲儿借力，动作利落地翻回了栏杆内的安全地带。
两名警员四只眼睛里都充满了大大的疑惑，干巴巴地说：“同学你身手挺好啊？”
这完全跟他们脑补的轻生者哭喊着要往下跳，他们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救人的故事情节背道而驰，从业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有人要自鯊，结果又这么气定神闲自己爬回来的。
而且，年轻警员又转向在一旁同样看傻了眼的栗霏：“这位女士，请问您是什么人？”
他们之前可是仔细观察过的，当时天台上除了当事人就没有别人了，这人突然出现在这里多少有那么点儿问题，再说刚才这位女士一松手，小姑娘就自己上来了，那么这位女士拉人家手腕的目的就不得不让人怀疑。
栗霏到底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很快冷静下来，十分熟练地勾起一个弱气的笑，再配上她被一身病号服衬托得苍白的脸色，好一个娇弱惹人怜：“我妹妹最近情绪一直不稳定，我也万万没想到她会走轻生这条路。”说着她还抽噎了几下，“我只是心急想救妹妹，没想到给你们添麻烦了……”
面上伪装得完美，内心她却在忍不住吐槽，明明自己只是比栗瑶那个脑子拎不清的傻子年长两岁而已，都是大学还没毕业的年纪，怎么旁人喊栗瑶就是“同学”，到她这儿就是“女士”了？
这又不禁让她回想到从前，那时候人人称她是天之骄女，说栗瑶比不上她，可若是说起长相，旁人便会顾左右而言他，说长得好又不能当饭吃，没必要跟栗瑶比这个。
栗霏内心的咬牙切齿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警察想来严谨敏锐，仍旧对她的说辞存疑，转而将询问的眼神投向栗瑶。
“只是堂姐，不大熟悉。”栗瑶整理了一下粘了灰的笨重棉服，黑漆漆的眼睛十分真诚地看着二位警察说：“我只是不小心被风给吹下去了，我心情很好，没想死。”
抿了抿嘴又补了一句：“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过是几句话，就把刚才栗霏用来糊弄警察的说法给否了个彻底。
警察们再看向栗霏时已经有些面色不善了，显然就是觉得她在捏造实时蒙骗警方。
同时这两人对栗瑶的说法也表示一言难尽好吗？
好好个大活人，被风给吹到护栏外挂着了？
可面前这个看起来还没到二十岁的漂亮女生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那副沉稳的气质不由得让人信服。
当事人都说不是跳楼只是意外了，警察就没多问，安慰了她几句让她不要再到天台这种危险的地方来了，又简单地做了下笔录就带着她和栗霏一起下楼，年轻的那位警察还被吩咐去栗霏病房做详细盘问。
栗瑶跟在最后边走，在天台小门处顿了顿脚步，回过头去越过栏杆往楼下看，毫不意外地在人群中看见一个满脸意外的年轻公子哥儿。
公子哥儿浓眉大眼，皮肤白净，左边眉毛底下有颗不大不小的黑痣，呢子大衣配了一条浅咖色的围巾，好不精致。
这模样跟书中描述和她刚复苏的记忆对上号了，正是她青梅竹马的未婚夫，于家二少于逸飞。
想不到他也来了现场。
说起来原本的自己之所以会想要跳楼，跟这个好未婚夫也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里，栗瑶眼中泛过刺骨冰寒，如凝为实质一般直朝着楼下的于逸飞刺去。
“怎么？”
前边的警员察觉她没跟着下楼，又折返回来查看情况，生怕刚脱险的人又出了什么问题。
好在她即时敛住了眉眼间与年龄阅历不相符的冷厉，只是摇了摇头说没事，警察这才略微放心地继续带着她往回走，还谨慎地锁上了天台小门。
然而楼下的于逸飞却突然觉得浑身一凉，像是被猎人盯上了的小动物，汗毛都瞬间倒竖起来。
好在这感觉只一瞬就消失了，他紧了紧颈间的围巾，安慰自己刚才或许只是错觉。
只是……
他又仰头往天台的方向看了一眼，暗自咬牙。
栗瑶这个占了他未婚妻名额的恶毒废柴女竟然没往下跳！
那他要怎么跟霏霏交代？难道霏霏的伤就白白受了吗？
他却不知，他的霏霏正坐在病房沙发上等待接受警方的盘问……
栗霏掐着手指头，头皮都发麻了。
怎么她感觉事情都变了？
这次栗瑶这个傻子没有借助外力就轻松避开了既定的命运，而且一向逆来顺受的人还突然变得伶牙俐齿起来，没来由得让她生出了一股子危机感。
栗瑶这边在住院部一楼大厅与送她下来的警察道别，准备凭着记忆先回家看看，如果书中的记载没错的话，她的好大伯好伯母应该正盘算着要来医院看她跳楼的热闹呢。
避开人群低调地出了医院大门，栗瑶摸出手机从门口扫码取了辆共享小黄车，刚跨上车座正在努力回忆骑自行车的感觉，“duang”的一下屁股后边就被人追了尾，差点儿没把她这个骑车半吊子直接给撞翻。
她好不容易稳住自己和车身，老大不高兴地转过头去，想仔细看看这肇事者是个什么模样，教训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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