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跳跃课
当冰迷们在上面大叫着“4+3！你们看到了么！16岁的4+3！”时，还没上场的选手们也都在观摩着路西这个跳跃。
崔笑和邓畅，还有那几个青年组选手都跟在陈岐边上。
“小西跳跃质量好高啊。”崔笑震惊道，“又高又飘，跟小邓差不多了。”
“跳跃质量都不是最亮眼的，他滑行真是天才。”陈岐直勾勾看着路西的身影，向来神情严肃的教练此刻模样像老妖怪在看唐僧肉，崔笑都想给他嘴边上加两行口水。
路西刚才蹬了几步冰？
两步？还是只有一步？
陈岐脑海中已经在这个跳跃前给路西加上了一大堆的接续步和捻转，这是之前国内男单很难做到的。
因为步法一定会降低滑速，降低滑速起跳难度就会增加，本来能做的动作可能就会做不了。
我国其实跳跃难度不输于顶尖强国，说到底跳跃也就是那5个四周跳再加上连跳。
在2017这个节点，全世界范围有过跳出5种不同四周跳的——还是包括训练，而不是在一整套节目中——也就那一两个人，大部分人还停留在“比赛能有三个四周就偷笑”的程度。
崔笑也能在一套节目里做三种四周，二号种子刘新宇能做两种，邓畅现在已经做出了三种，不过连出后内四周以来，还没上过大比赛，所以目前三个四周还是他的秘密武器。
更不用说路西，还在青年组就拿出了双四周跳的配置，这么看来他学习四周跳的速度应该跟邓畅相差无几。
但我国选手滑行能力和强国比一直不太行，教练们一直在研究训练方法，也没摸到门路。
滑行看起来是花样滑冰项目里最简单的部分——只要会滑冰的人当然都会滑行，但正因为最简单，最没有技巧，也就最难提升。
滑行，主要指用刃的能力和蹬冰的加速度，滑行能力弱就会导致跳跃、步法、旋转这一系列内容通通需要更长的助滑，衔接不够流畅，拿不到顶配分数，艺术分也一样会被压缩。
诚然打分结果也有裁判看国籍压分的因素，但滑行不行也是我国客观存在的短板。
当年陈岐第一次去鹤城，就对小路西的滑行印象深刻，他滑行的感觉就跟鞋子上加了氮气加速一样。
但那时候技术毕竟没成型，长大了发力方式变了，可能技术会变化，过早的寄予厚望对孩子本身也是损害，所以陈岐并没急着下手，而是又观察了几年。
眼看着小孩技术越来越稳定，直到16岁升成年组，陈岐当机立断直接出手，把路西抢到自己麾下。
“邓畅觉得呢？”陈岐问身边另一员爱将，“小西跳得怎么样？”
刚才路西做四周跳时，邓畅本来在场边上抻腰，等到路西开始后压步助滑他就看过去了，这点陈岐都看在眼里。
“还行。”邓畅答。
陈岐嗯了一声。
料到是这样有点骄傲的回答，如果说路西的王牌是滑行，邓畅最擅长的就是跳跃，虽然滑行技术没路西那么丝滑，但他弹跳和爆发力都一等一，跳跃质量确实也比路西好一点。
运动员是永远争第一的职业，说什么“为了爱”“为了追求”，但到底还是要为了赢才会成为顶级运动员，优秀的运动员，当然在自己擅长的领域要有傲气。
对邓畅和路西这对双子星，陈岐抱着很大期待，他希望他们能保持一种良性竞争关系，既是对手又是朋友，是最合适的状态。
“上冰吧。”陈岐拍了下巴掌，示意自己的选手们上冰，正式开始跳跃课。
之后又点了点崔笑肩膀，“崔笑，一会儿准备世锦赛合乐。”
“好嘞。”崔笑说。
今晚的冰上训练是跳跃和滑行，先上跳跃课，因为跳跃对体力要求更高，一个半小时的跳跃课后，再是滑行课。
跳跃是花样滑冰的核心技术动作，不论国际滑联再怎么吹所谓的艺术性、表现力，都不得不承认跳跃才是拿高分的基础。
再完美的表演都必须建立在高难度动作拿下的高技术分之上，不然在四周跳时代，就是毫无竞争力。
四周跳这种东西不像三周，三周跳只要是童子功，狠下心练，无论如何都跳得出来，但四周跳不是。
在空中多停留的那一周，对选手的弹跳力、转速、重心、控制力都有极高的要求，包括落冰时的重力对选手的负荷也远高于三周跳。
大部分选手直到退役，都没办法完成全部五种四周跳。
也就是说，能多掌握一种四周跳，就是多掌握了一门在国际大赛上刷分的武器。
邓畅也是16岁那年拿的世青赛季军，和路西一样上了两种四周跳，但是他当时摔倒了，所以是第三名。
路西的节目则完成得完美，干净利落毫无瑕疵，甚至每个动作的goe（执行分）都得到了裁判加分，所以他拿下了冠军。
这事儿其实也有运气成分，路西自己心里清楚。
他的后内四周成功率只有50左右，如果摔了那最好也只有第二名，因为摔倒的话艺术分也会被扣，比赛前黄斌都劝他别上后内四周，但他就是有那个自信，报了、上了、完美地落了。
路西好像是人来疯型的选手，看他的人越多，冰面越大，他就越兴奋。
总而言之，路西现在的四周跳储备是三周半，后外点冰四周，再加上半个后内四周，对于16岁这个年纪来说很不错了，但还有很大提升空间。
男选手在进入发育期之后，身高、肌肉、力量都在增长，会给他们更优越的跳四周跳的身体条件，而且一般不建议四周跳练得太早，会伤身体。
所以路西对自己升组之后的跳跃课相当期待，这必定会是一个他技术大爆发的机会。
跳跃这东西，各人掌握的水平都不一样，所以得分开练。
运动员们先随便跳了几个简单三周热身，然后上四周。
最简单的后外点冰四周路西已经很容易能完成了，崔笑和邓畅当然也一样，青年组的几个队员则练的是三周。
然后是后内四周，路西跳了四个，落了两个，摔了两个，邓畅完美完成了三个
路西是真得承认，邓畅这个人跳跃确实很有天分，他跳得真心好高啊，而且感觉都不用速度，干拔就可以了。
等到后内四周跳完了，按顺序该练习后外结环跳跃，照旧是崔笑先做。
崔笑在赛场上已经做过后外四周了，所以没什么稀奇，等到邓畅开始滑，路西就专注地看了过去。
他忘记了从哪听说邓畅已经掌握了后外四周，但还没见过。
邓畅还是一身黑，没什么表情，这场面总让路西想起七年前淞城的冰场。
照旧是绕场四分之三周的快速助滑，身体向后，重心落在放置后侧的右腿，踩住外刃，做一个小小的拧腰用力动作。
起跳，旋转，落冰。
干净利落的后外结环四周。
这下是真把路西看馋了。
每一个四周跳的学习都要费很大功夫，虽然在空中旋转四周路西能做得到，但不同的起跳方式都会影响跳跃高度，简单来说就是分值越高的跳越给人种“起跳时候使不上劲儿”的感觉。
路西现在后外四周只能有35左右的周数，想要完成的话得依靠吊杆。
吊杆是个跟鱼竿差不多的装置，保护带绑在路西腰上，他起跳之后陈岐能像钓鱼一样把他拎起来，等他转足了四周再把他放下去。
借着吊杆路西能完成后外四周，但没有吊杆他就哐哐地摔跤，不知道后外四周什么时候能练会。
不过现在让他大着胆子说一句十七岁肯定能练会，他还是有这个信心的。
路西吊了两次后外四周，又自己跳了一个，摔得相当惨，又做了一个后外三周，这个动作就没任何毛病，然后进到第四种跳跃，后内点冰。
后内点冰四周路西现在就是戴着吊杆也做不出来，因为戴着吊杆做跳跃并不是那么简单的做一个起跳动作，然后提到天上转四圈，陈岐只是帮忙提高一点，主要发力还是靠他们自己。
整体的用力、轴心、落冰姿态，都得找到感觉才行，而且路西学动作其实不快。
所以当他看见邓畅戴着吊杆能做后内点冰四周，甚至不戴吊杆也能跳足周，只是落地站不住的时候，又狠狠地馋了一把。
崔笑这个年纪，退役都快了，自然是已经放弃学新四周，他象征性跳了几个三周。
路西吊了一次后内点冰四周失败，也认命地跳三周去了。
虽然表面看起来，跳跃不过就是绕场滑一圈然后起跳，挺简单的，实际做起来却很耗费体力。
跳了四十分钟之后，基本上全员腿软，于是陈岐安排大家休息十分钟，运动员有的绕着冰场外围慢慢滑，放松酸痛的肌肉，有的干脆靠着冰墙，捶打自己大腿、小腿肚的肌群以按摩放松。
邓畅是前者，正沿着冰场外墙缓速滑行，两腿交替做些扳脚踝、踢腿之类的放松动作，看背影腿长得快要突破天际了。
路西盯着他看了会儿，想了想，快步滑了过去。
他想去问问邓畅，后外结环四周要足周起跳时有没有什么诀窍。
当然，邓畅不一定会告诉他，毕竟这是人家的秘密武器，但……还是想试试。
路西扭扭捏捏地滑到邓畅边上，邓畅感觉到身后有人，回头看了他一眼。
四目相对间，路西磨蹭着不知道怎么开口，正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说，认识这么多年，就当自己主动伸出友谊的橄榄枝，缓和一下关系，突然听到旁边陈岐严肃地教育自己带的青年组小队员：
“作为专业运动员，必须有自己的傲气！要是因为崇拜别人就觉得别人样样都比你强，失去了超越的勇气，甚至连认识都不敢去认识对方，那还参加比赛做什么？你这么崇拜你西哥，在这方面也得学他，你看邓畅跳跃厉害吧，知道你西哥见到他第一句话说的什么吗？说的是‘比我弱！’”
邓畅：“……”
路西：“……”
缓和不了。
打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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