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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晕倒险丧命 放水事难成


  巴雅尔心细,也许与签的那份“地道战”合同有关,吃了亏多了一个心眼,把嘎查长递给自己的那张化验报告单,用手机拍了下来,回家和上次的那张比对了一下,少了3行符号,其他的那些符号长得都一样。他怀疑化验单有假,玩起了失踪,去了环保局,验证着他的推断。嘎查长手里的化验报告果然是个假的。嘎查长和自己一样,对满篇的符号不认识一个。要说作假的话,那是谁把假化验报告送给了呼和巴日呢?
巴科长也在琢磨找人,谁大胆子敢出这份报告?在他的再三追问下,对桌的小伙说出了实情:局长跟他说十万火急,要火速把“兵”退了,旗长在办公室里等着。他不把这事办了,旗长就要办他。我仔细核对了前两天的化验报告,有两项指标偏高,是悬浮物和化学耗氧量,氨氮和重金属都不超标,就出了这份报告。局长在我对面给呼和巴日副旗长打电话,只听见电话那头说:那就好,小指标超了一点点,碍不了大事,出报告吧。放下电话局长说:出报告。看得出来局长很着急,呼和副旗长催得又紧。没时间给你电话,要是出事了,我一人顶着,就没给你电话。巴科长当然不能把这些说给巴雅尔听。可中间环节还是出了问题,小伙复制黏贴漏掉了3个主要指标。巴科长瞅着巴雅尔手机里的图片问:“果真是黏贴漏掉的?没人逼着你?坏大事了,放了水,牧场会死掉的,牛羊也会死的。”小伙哭着去了局长办公室。呼和巴日磕磕巴巴骂着局长:“你这是把我逼向死路啊。我会吃‘牢饭’的。让牧民回到闸门下面。”
苏木长也是下了一身的汗水。嘎查长打了巴雅尔的三次手机都关机,开车拉着岱钦和阿来夫去了闸门下,悬着的心落地了。岱钦又打电话把那几户牧民也喊了过去。
巴雅尔给嘎查长打电话,声调都变了。“嘎查长啊,快,快让牧民回去,坐在闸门下,水里有毒,不能抬闸啊。”
“尼玛的死哪去了?我在闸门下呐。”
水库值班室里的监控镜头看到了额日敦巴日。高高的大坝,闸门工看不到闸门下的人,嘎查长在坝顶上溜达,怕提闸冲走人。调度员对讲机呼叫闸门工,一直没人接。阴错阳错险些铸成大错。老天作美,闸门工吃东西坏了肚子,一宿拉了六七次,好汉子架不上三泼稀屎,虚脱得厉害,过沟坎跌断了小腿,对讲机滚落在坝坡上,耽搁了小半天。
电话里管委会主任跟旗长交涉着。旗长心知肚明地说:“昨天就撤人了,咋不放水呀。”
“没撤。闸门下有一个人。人说话有假,监控镜头不说假话啊。”
旗长又一次确定地说:“撤啦。看坝的人,看走眼了。”其实不是,阿来夫走前把衣服挂在闸门前的挂钩上,带着帽子,远远看上去,就是一个人立在那里。是那件衣服救了那片草场。旗长撂下电话,对呼和巴日说:“没有更好的办法啦。牧民坐在那里,是他们的权利和义务。人不撤,放不了水的。既然有监控,就假戏真做,让嘎查长去劝说,牧民不撤走,苏木长再去劝说,没啥好办法啊。人不敬我,我没理由敬他。”
旗长接到了副盟长的电话,把前后过程说了一遍。副盟长说:“咋闹的?让我信你说的呐?还是信管委会的?有一点,水库不能溃坝不放水啊。当然了,水里有污染的成分,下游有大片的牧场,也是不能放水啊,草场是牧民的命根子。”这不担责任的话,旗长闹机密了。
一场“双簧”开始了。
巴雅尔和其他牧户红了眼,对嘎查长的话一句也听不进去。巴彦德勒黑捏着化验报告到了闸门前,还没张嘴说话,巴雅尔就直接堵住了他的嘴:“要是报告没权威性,还是不开口吧。省下点唾沫,润滑润滑嗓子,中午喝酒不烧心,要不,把肉和血肠咋吞下去啊。”
巴彦德勒黑捏着化验报告。巴雅尔瞅着红色圆形印章上的蒙文没说啥,凑上前说:“水库管理局那伙人,真是些复杂的怪物,欺负我们牧户,对不对都是他们说了算。天旱得厉害,下游的牧场的草打蔫了铺在了地上,硬是死活不抬闸。下饱了雨,牧场不用水了,却要放水,这不是诚心与我们过不去嘛。取样化验的水,不是水库深部的水,抬闸流出的水是下面的水。水里有毒,牧场完蛋啦,牛羊去喝西北凤了呀,我是不答应的。”
岱钦说:“草场早就完蛋了,黄黄的一片摆在那里。大坝垮掉的,我们啥话也不说。”
阿来夫和其他牧户拍着手喊:“大坝垮掉没了遮挡,上面河流的水会流到牧场的。”
额日敦巴日说:“不要说气话啦,大坝垮了,还不把你们冲走,有啥以后不以后的,命丢了,赌气有啥用。”
局长没跟巴彦德勒黑交底,只是让他去,说明环保局重视了。巴雅尔瞪圆了眼:“怕个球,打死也不撤。”阿来夫和岱钦拍着巴掌,一齐伸出大拇指。
额日敦巴日站在镜头能看到的地方,有意做给水库的调度员看的,指着闸门说:“不要嬉皮笑脸的,用手指着我,有打架的样子。”
巴雅尔跳了起来,走到嘎查长眼前,指着说:“这样,行吗?”
嘎查长拽着巴科长离开了。过了一段时间,巴科长和苏木长到了闸门下面。苏木长瞅了一眼监控镜头,巴科长去车里搬来矿泉水了。他说:“保护草场没错,大热天的,轮班坐。累了,躲到石墩后面凉快凉快。”
巴雅尔领着牧民轮流到闸门口静坐,头顶火辣辣的太阳,宁愿中暑跌倒,让水冲走灌死,也绝不离开闸门半步。他们的眼窝子里灌满了咸咸的汗水,越擦越难受睁不开眼,索性紧闭着双眼,举起右拳头,领着大声喊:“我们的命,不值几个钱,中暑死掉,也不退场。不答应我们,死了人,有人就得从椅子上滚下来,看看谁怕谁!太阳把我们晒死了,也是让水库当官逼死的……一命换一命,也值了。苍生天呐,睁开眼吧!”凄惨的声音,坚定了他们继续坐下去的信心。
监控镜头里清清楚楚的,水库管理局的人坐不住了,开车到了大坝下面,主动与牧民打招呼。
阿来夫颤颤悠悠地说:“今天有心情了,要不是摊上这事,想见都见不到啊。”
巴雅尔说:“……平常牧户反映问题提点放水的需求,你们嘴上答应了,不说不办,就是拖着不办。牧场干死了,我说的不假吧。”
乌日根是任钦的姐夫,以前是嘎查书记,记恨水库不放水,没弄住牧民的心,落选了,也跟着说:“好好的牧场,害在你们这些人手里。和开发区喘在一起,联手欺负牧民。”
一个当官模样的人扫了一眼水库坝上坐着的牧民,通红的大脸膛一直流着汗,豆粒的汗珠一个接一个的滚落了下来。“牧民兄弟们,啥时候了,还说气话。不放水了,回去吧,中暑了,会死人的。做人要对得住自己的良心。”
“呸。你的良心让狗叼走了。”牧民一齐说。
有人扶起了巴雅尔,抹了一把流到嘴里咸咸的汗水说:“啥话也没自己的命值钱啊,快起来吧。”
巴雅尔本来就晒得够受,又不能带头起来,汗水流进眼里的滋味太难受了。他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说出的话,要给话做主啊!对住自己的良心,不要埋汰我们了。”
当官模样的人说:“啥时埋汰你们了。有事多通通气,心气不要太高了,商量着来,啥沟坎过不去,这些年不是也走过来了嘛。”
巴雅尔觉得滋味不对头,说:“走过来了啥呀,牧草干死了。你们一直不答应赔偿,钱,到手了吗?挡在沟坎下面,迈不过去啊。没说撤人啊,立起来,也能坐下啊。”
阿来夫说:“你硬茬了,都坐下来。”
当官模样的人向下按了一把巴雅尔的肩膀,急了眼:“有尿,坐着别起来,晒死,算你有种。”
那伙人走远了。巴雅尔挥着手,全躲到石墩后面凉快去了。“不要明斗,要暗斗。喝口水,补补汗,虚脱了,会出人命的,那太不值得了。闹一闹给他们看看,我们不是羔子。”
那伙人又回来了,他们担心有人中暑晒死了,是要吃官司的。对牧民说:“回闸门下面去坐着呀,石墩后面危险。不坐跟我走,把协议痛痛快快签了,一亩草场再补贴1元。至于水质嘛,一定是达标的。敬酒不吃吃罚酒,离开这水泡子,可找不到下嘴的水了。”
巴雅尔正眼瞅着说话的那个人,伸了伸腰,一摇一摆走到他跟前,戳着自己的脸说:“拉屎头硬,收头了?比云彩翻身还快,转个身下起来雨,把我的心洗的冰凉冰凉的。几句狠话算个屎,热不了炕,煮不了茶。”
那人的指尖差点落在巴雅尔鼻子尖上:“恶人先告状。两眼红红的,要吃人呀。”
巴雅尔把他的手推到了一边:“把手缩回去,吵吵啥,有理儿不在声高,理亏的人,才用高声来壮壮胆量。”
有人坚持不住了,说:“除了静坐,没有别的好办法。”
阿来夫跟在后面一字不漏地说:“我看不行,除了静坐,没有别的好办法。”
巴雅尔头晕了,软绵绵的倒下了,大口吸着气:“血压高了,眼前冒金星,头晕得厉害。”
乌日根擦着眼里的咸汗水,说水库的那伙人是:“蘑菇不开花,开花的蘑菇毒死人。下手要狠点,晒死一个,就不用在这干耗着了,让他放水,也不敢呀,出人命了。”
阿来夫瞅着巴雅尔说:“怕死的,躲到石墩子后面凉快去。豁出我一个,晒死了,能保住这片草原,也值了。”
大约十分钟不到,阿来夫扑通一声晕倒了。巴雅尔的脸吓黄了,有人打了110,有人打了120。
巴雅尔在急诊室门外大声说着事情的前后经过。医生手里的皮抽子把阿来夫的胸脯抽的上下起伏,一会儿阿来夫微微睁开了眼,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
医院里炸开了锅:水库放水,逼死了人命……一传十十传百,苏木的大街小巷全传遍了。
嘎查长说:“关键的环节,阿来夫的‘癫痫病’,吓退了水库,闸门没敢提上去,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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