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巢
湿滑冰凉的异物, 尖锐的刺痛,迅速失血的冷意,还有颈侧的汲取.各种感觉交融在一起,在视觉消失的黑暗中被无限放大。
原野下意识抗拒, 拼命挣扎, 他想要挣脱这种无力又不安的窘境,但是伸出的手被那些冰冷的东西圈起来禁锢在头顶。吸盘碰到哪里, 哪里的皮肤就颤抖着被迫留下印记。血液流失的速度太快了, 再加上他之前还吸入了不少有毒的异种血液挥发物, 负面效果叠在一起对身体造成了很严重的负担。
于是很快,原野的嘴唇微微发白,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小小水母.小叶子.”
他的声音很小很小,低不可闻,但是那一点点尾端的颤音却被颈侧的男人敏锐捕捉到了。
失去理智的叶云帆动作微顿, 总算依依不舍松开, 他舔了舔对方侧颈处的伤口, 包括周围薄薄的皮肤, 用舌尖卷走最后一点甜美的血液, 留下一个非常艳丽的痕迹。
这个猎物太香了,实在太香了。
但是现在不是最好的时候,因为战斗还没有结束。
叶云帆补充血液的时候, 王种之卵也在做最后的挣扎,它将旁边来送肉块的异种迅速吞吃掉,补足了一点力量,连忙召唤了所有的异种而来。
如同石子投湖, 无形的精神波动仿佛一层层涟漪, 迅速在整个异度位面中激荡扩散。
整个黑暗巨大的巢穴开始颤动, 仿佛有无数可怕的怪物正在疯狂赶来。
而正在外面激战的三人立刻压力骤减。
胡长川面色先是一凝,接着脸上便浮现出喜忧参半的表情。
“应该是首席找到王种之卵的所在地了!”
一般而言,王种的卵会被藏在最安全最隐秘的位置,即便是最有经验的除秽官也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甚至就算找到,也无法短时间内靠近并斩杀。
而且进入异度位面清除王种之卵这种任务,一般的配置是需要两到三位除秽官和十几位异变者,再加上各种热武器。
而花费的时间在一天到半个月不等。
可这才短短不到两个小时,原野竟然就已经威胁到了王种的生死?!
“.不愧是首席啊!”
他惊叹的声音都有些发飘。
胡长川这句话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他似乎一直都对原野的实力有一种迷之自信。
陈新月没时间去听胡长川感叹,她已经杀红了眼,脸部和身体都出现了极为明显的异变。
瞳孔缩皱变红,黑银色的鱼鳞覆盖了皮肤表面,堪称防御最强的盔甲,女人的速度和力量比起之前增幅了近乎十倍。
“乔恩——!”
她高声呼喊,焦急地寻找那个寸头少年的下落。
这里的地形像是一处深不见底的黑色深渊,中间空洞,四周凹凸不平,侧壁上有着螺旋向下的建筑体,因此稍不注意就会跌落。
而刚才乔恩冲入异种群之后,陈新月就找不见他了。
陈队长一层层地跳下去,中途将手里的短刀狠狠刺入异种身体,借助下坠的重力将其拉开一道近乎半米深的长豁口。
哗啦——
浓绿色的血液飞溅。
不过好在刚才乔恩把防护面具给了她,陈队长没有受到这些挥发性毒气的太大影响。
她一边清理着迟迟不肯离开的零星几头异种,一边迅速四处搜寻——
“乔恩!!!”
其实仔细想来,王种袭击供给站已经查出了很多线索,而且魏京的所作所为也能证明这里面的人为诱导因素。
虽然没了那些王种尸块后调查起来的难度会加大,但是也不是没有任何线索。
所以陈新月是能够承受丢失的后果的。
但是她现在不能承受再失去自己最后一个队员,他还那么年轻,甚至连主城都没见过
她刚才就应该拦住他的!
陈队长越想越觉得自己刚才应该拦住乔恩的。
“咳咳.咳.队长”
细若蚊蝇的声音被异种制造出的巨响淹没,但陈新月还是立刻敏锐地捕捉到了。
陈队长立刻钻入到不远处的一座残破建筑中,解决掉藏在里面的几个小异种后,总算找到了声音的源头。
乔恩蜷缩着藏在一个破旧坦克内部最里面的角落,以至于那些异种没能进去。
“乔恩!乔恩!”
陈新月立刻翻进去迅速去查看对方的情况,她把乔恩拉出来,然后把脸上的防护面具摘下来,给他戴上。
这种防护面具能够一定程度过滤有毒气体和污染物质。
陈新月是异变者,所以一般而言她并不惧怕污染物质,相反那些东西还会成为她提升实力的途径。
但是她没想到这里面有毒素,所以刚才出现了失误。
这时候,乔恩身上到处都是血,陈新月一时间竟是有点不敢碰他。
“咳咳.队长,我我帮你抢回来了。”
乔恩咧开嘴,又是满口的血红。
王种肉块一共有六块,小章鱼吃了两块,藏了一块,另外两块被怪物夺走,最后一块被乔恩抢了回来。
他嗓音虚弱,但语气倒是很开心:
“在,在我背心胸前.的口袋里,可是,可是我.我手动不了,队长队长你自己翻开一下.”
“闭嘴!”
陈新月迅速拿出便携医疗包帮他简单止血,然后动作利落地将乔恩背起来。
“陈队长——”
外面传来胡长川的声音。
“那些异种都往下面跑了,乔恩怎么样?”
“他没事!”
陈队长回复得很大声,像是说给胡长川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她大步走出这栋残破的建筑体。
哗啦——
胡长川从上面垂下了一根绳子。
“先上来!”
陈新月抓住绳子,忽然低头朝下面看了一眼。
下方是无尽的黑暗,即便她拥有着异变者强化过后的视力依旧不能看清楚下方的情况,只是隐约能够听见那些恐怖的怪物咆哮,让人毛骨悚然。
然而这时候,陈队长并不知道下面正在进行一场大屠杀般的吞噬战争。
原本空旷的巢穴内出现了数条粗壮的暗粉色触手,它们正疯狂侵吞着一切生物和能量。
[C级技能-血液燃烧(以自身血液为燃料,让身体的各项数值和能力在短时间内获得极强的增幅。上限根据血液的质量和潜力而定。但使用过后会进入虚弱期,并对血液产生极强的渴求欲.望。)]
血液燃烧这个技能的使用效果是因人而异的,因为它最终的力量增符和使用者本身的血液质量和潜力而定。
就好比不同的燃料燃烧出来的火焰和释放的能量也不同。于是当初魏京使用这个技能时最多也只是肉/体机能增幅十倍。
而现在换作叶云帆用,这个技能的增幅就达到了一个更加恐怖的地步。更别提,他刚刚还摄入了一位超强天赋者的血液。
于是此刻,原本巴掌大小的粉色小团膨胀变大到了近乎半个巢穴的大小,他已经完全可以将王种之卵和原野整个包裹在身体里。
尚未孵化的王种之卵被隔绝了力量的吸入来源,彻底陷入败局,即便它着急忙慌召唤了所有的异种作为自己的力量补充,但现在仍旧无济于事。
不仅仅是自身,就连那些赶来的异种似乎也即将成为这个未知入侵者的食物和养分。
此时,提示能量大量摄入的白色面板连连闪现,但是现在失去理智的叶云帆根本无暇关注,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进食这件事上。
【吃了她!】
【吃了她!】
【吃了她!】
所有触手们的声音汇聚成了一道,带着极强的渴求和蛊惑,于是这一刻,之前饱满光泽的王种之卵彻底干瘪枯萎了。
它沦为了这个入侵者最美味的食物和养分。
[理智值-15]
王种之卵死去,整个异度位面就瞬间分崩离析。而疯狂涌入巢穴的异种们也当即停住了脚步。
没有了必须奉献和饲养的对象,群体意识立刻被瓦解成了无数个个体意识。
而当这些异种开始产生个体意识的瞬间,它们就察觉到了眼前这个恐怖的庞然大物。
诡秘,阴暗,强大到了不可窥的地步。
就像是曾经的母亲。
异种们感受到了无上的恐惧,于是它们当即愣在了原地。
嗒。
接着,不知道是哪一只先往后退了一步。
这就像是群体逃亡时,有人扭头发出了第一声惊恐的惨叫——
哗啦啦!
剩下的异种开始四散奔逃。
与此同时,正在最上面打算来支援的胡长川脚步一顿。他发现整个空间开始震动,四周幕布一样的黑暗出现了水波般的激荡。
“异度位面竟然开始崩溃了!”
——这代表王种已死。
胡长川的脸上露出了极为惊愕的神色,就连下面背着乔恩正在往上爬的陈队长也表现出了异常的震撼。
这.这么快???
短短两个多小时,原野先生不仅找到了王种的秘密孵化地,而且还在所有异种的围攻和守护下,成功斩杀王种???
陈新月觉得她对原野实力的认知又刷新了,甚至越阶上了好几个层次。
当初突然被吞入异度空间的时候,她当时虽然觉得有两位除秽官在因而并不觉得担心,但也做好了苦战好几天的准备。
可现在竟然短短两个小时就
“不好!异种溃散潮要来了!”
胡长川单手撑地,察觉到了大量的异种正从下面溃逃上来。
这是正常的现象。
因为异度位面里面的异种数量非常庞大,仅靠十几个人是完全不能杀干净的。
于是女王陛下才设立了除秽官组织,让那些拥有强大的战斗能力的天赋者作为刺客,刺杀王种。
每一个王种都是像是这个奇异空间的稳定锚点,所以当王种消失,这个空间自然也会立刻分崩离析,而里面没来得及杀完的大量异种,要么会继续追杀除秽官,要么就四散离开。
这个现象称之为异种溃散潮。
最重要的是,王种存在时,所有的异种都会将自己吞噬掉的血肉和能量供奉上去。所以它们一直处于饥肠辘辘的状态,而当王种消失,它们无需再继续贡献自身,那么饥肠辘辘的异种就会立刻为自己寻找食物。
所以这种时候,只有尽快逃离这里一条路。
“我先去开车!!!”
胡长川对着下面大喊一声,立刻朝车子的方向跑去。乔恩重伤,就他和陈新月两个人完全没有把握留在这里抵抗异种溃散潮等待不知何时回来的原野。
陈新月作为资深的调查官她更知道异种溃散潮有多么可怕,她咬牙,背着乔恩加快了攀爬的速度。
怪物咆哮的声音越来越近,几分钟后陈队长总算带着乔恩爬了上来,同时胡长川也开着车一脚刹停在悬崖边。
“快上车!”
陈新月没犹豫,立刻将乔恩塞入后排,紧接着自己也坐了上去。
砰。
车门被用力关上。
嗡嗡嗡——
发动机发出了极大的轰鸣声。
车子刚一转出几米,就有一头巨大异种猛地从下面跃起,砸在了刚才停车的位置。
有了第一头,就有后面的第二头第三头。
饥肠辘辘的怪物们锁定了打算逃跑的猎物。
作为一名在外打拼多年的底层除秽官,胡长川的车技也很6。他一踩油门,头也不回地狂奔而出。
周围幕布般的黑色彻底被撕碎,外面的沦陷区小镇重新映入视野。
之前在黑暗中待了太久,过分灿烈的日光让胡长川下意识眯起了眼睛。而此时,陈队长已经翻找出了车里的通讯器。
这个通讯器略大,约莫一个商务笔记本的大小,但是要厚上三四倍。工作原理是无线电。陈队长正在飞速地跟附近驻地的调查兵部队取得联系,然后朝四面八方发出示警信号。
斩杀王种之后不是结束,而是另一场战斗的开始。
而最大的伤亡不是斩杀王种的过程,而是往往发生在结束的时候,因为主动进入异度位面的都是强者,他们有各种保命的手段。
而异度位面分崩离析之后,溃散的怪物们会盯上普通人。
很快,陈队长得到了调查军团特有的信号回应。
“往西边去!”
陈队长掏出枪,一边朝车后射击,一边大声对胡长川说。
“那里是最近的调查兵部队驻地!”
“好!”
驾驶座的男人一打方向盘,整个车身就像是在颠簸的道路上腾飞起来。后面来不及转弯的异种撞在残破的建筑体上,发出一声巨大的轰响。
陈新月赶紧趁现在又看了看乔恩的情况,他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了,但看见队长的时候还是虚弱地笑了一下。
寸头少年的脖间隐隐出现了黑色的凸起血管。
——那是被污染的征兆。
普通人成为异变者的概率小之又小,基本上被污染没挺过去的话,要么死要么变成异种。
“该死!”
陈队长咬牙。
“开快点!他需要立刻注射净化药剂!”
而这种药剂,调查兵部队驻扎地肯定有。
“队队长,原野.我们不等原野长官吗?”
乔恩还念着在地下的原野,他此生第二崇拜的偶像。
第一自然是最喜欢的队长。
“.”
陈新月看了一眼后面紧追不舍的怪物群。现在他们自身难保,而且最重要的是乔恩必须得马上去往调查兵部队驻扎点注射净化药剂。
形势迫人,他们没办法留在原地等待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原野。
但是这种被迫的不等待和逃离让陈新月感到了很明显的愧疚。所以一时间,她不知道该怎么跟乔恩解释。
不过这时,前面的胡长川就插话过来,
“我们首席是什么人!肯定没问题,刚才那个异度位面的王种可是他亲手杀的。两个小时.卧槽,这得破记录了。”
说到这,胡长川的语气变得温和了一些,
“放心吧他肯定没事,我把陈队长的车藏起来了,给他留了记号,他等下出来直接开车来追我们就行!”
“别担心乔恩,除秽官进入异度位面斩杀王种时,经常会发生这种事情。队伍里的人很容易被大量的异种溃散潮冲散。”
“这种时候与其在异种的包围圈里寻找彼此,不如各自突围后会和。原野先生可是首席除秽官,他知道这点的。”
不过乔恩没接话,因为他已经控制不住昏过去了,也不知道听没听见胡长川后面那几句。
现在形势危急,也只能如此了。
炎炎烈日下,午后灼热的阳光照射着这一场逃亡和狩猎赛。
前面是几乎七弯八拐黑色SUV,后面是穷追不舍的巨大怪物。
夏日的太阳坠.落得很慢。
等到它终于慢吞吞落下地平线后,又过去了好几个小时,原野的意识才逐渐从混沌中慢慢凝聚。
清晰的意识苏醒之前,比它更先一步抵达脑海的是身体的本能。
渴.
好渴
少年无意识张开干涸的唇,无声索取。
潮湿的黑暗中,有人察觉到了这份急切的渴望,于是很快,一条暗粉色的触手抬了抬柔软的触手尖尖,转而伸向旁边。
叽咕叽咕——
像是吸盘汲取液体的声音。
接着,意识迷糊的原野察觉到了一点冰冷的湿润,有一个湿滑柔软的东西正在摩擦他的下巴,然后是嘴唇。接着那个滑腻腻,柔软中又带着点Q弹的东西就熟练撬开了他的牙齿,伸入到口腔里面来。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似乎曾经也发生过。
迷蒙间,原野知道他想要的东西就要来了,于是没有反抗,任由对方闯进来。
果然,下一秒——
清甜的水液注入进来,似乎是什么植物的汁液,甘甜清润,非常解渴。
原野的喉结不断滚动,他急切地吞咽着那些清凉的液体,甚至忍不住下意识去吮吸源头,索取更多。
他太渴了。
想喝水,更多一点的水。
饱胀的触手尖尖很快瘪了一些,它储存的水被吸完了,可发出渴求的主人似乎并不满意就这么一点,甚至还要更用力的吮吸源头,仿佛只要他够努力,就能得到想要的回报。
但没有了就是没有了。触手的主人只能推开那个拼命想往吸盘里面钻的舌尖,然后灵活地滑出来,黏带出一丝口液。
“唔”
半昏迷的少年发出了一声不满又急切的低哼。
片刻后,寂静潮湿的黑暗中再次响起叽咕叽咕触手吸水的声音,然后又耐心地伸过来,给予安抚和填满渴求。
“咕嘟,咕嘟。”
吞咽的声音逐步放缓。
原野的意识总算触碰到了一丝清明,他茫然困惑地睁开眼,可闭眼和睁眼看到的,都是一片无尽的黑暗。
这里仿佛没有任何光源,所以即便原野的视力极好,他仍旧什么也看不见。
这时他下意识吞咽了一下,忽然发现自己口腔里有东西,而那些为他解渴旳水液竟是从里面的吸盘里面慢慢流出来的。
之所以知道是从吸盘里面出来的,是因为原野的舌尖正下意识抵在那里,像小孩般滋滋吮吸。
“.!!!”
他猛地一惊,立刻就想要把口腔中的异物弄出去。
但是原野发现他的手脚好像都被什么东西缠住,竟是完全动不了,于是最终原野只能憋红了脸,用舌头努力将这个东西推出去。
触手的主人不理解,明明刚才他的触手还是对方亲昵舔舐急急吮吸的心爱宝贝,怎么现在又被如此嫌弃?
用完就丢?
触手的主人有点生气。
于是他非但没有让触手顺着对方的心意退出来,反而还捏捏那个拼命把它往外推的家伙,戏耍逗弄,以此惩戒。
“唔呜.”
被惩罚的负心少年发出了很难受的声音,有点发颤,或许还带着一点点变调的喘/息。
总之很好听。
特别好听。
于是触手的主人顿时又心情愉悦起来,他捏着那个负心将触手往外推的小家伙把玩一番,欺负够了之后,才慢慢退出来。
“咳咳咳咳咳”
退出来的瞬间,原野就发出了一阵咳嗽。
他咳得很厉害,咳得满脸通红发烫。好在这里面太黑太黑,应该不会有人看见首席大人这副狼狈的模样。
就在这时,那些圈禁着他四肢的触手们有了动静,它们将原野的上身拉起来,让他能够坐直,然后推着他的肩膀,让少年微微拱起脊背。
另外一条触手又伸过来,在他因为呛咳而颤抖的脊背上轻轻拍打。
这个安抚的动作似乎很有效。
总之没多久,原野就不咳了,他的呼吸变得顺畅起来。他发现喝掉那些奇怪的汁液后,自己身体的力气就恢复了不少。
但是这点力气仍旧无法挣脱四肢上的禁锢。不过要是他不挣扎,缓缓动作的话,那些禁锢似乎又不是禁锢,反而会给予他一些活动的空间。
就在这时,原野摸到了熟悉的触感,和他的小水母一样湿滑柔软的触感。
但是这些触手可比小水母大太多了,就比如圈着他手腕的那一根,光是靠近尖端的部分就和他的手腕一样粗。
“小?”
开口的时候,原野被自己喑哑的嗓音惊了一下。但这并不太重要,重要的是发生了什么。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原野努力回忆,很快想起来自己好像是跟着小水母找到了王种之卵的秘密孵化地,而当时那团粉色正和巨大的灰白王卵缠绕厮杀在一起。
再接着,原野隐约记得自己好像被触手拉了过去。
然后,他的眼睛被触手蒙住。
蒙住之后发生了什么?
“嘶”
原野忽然轻轻吸了一口气,后知后觉感受到了脖间的刺痛。
对了,他想起来了。
在那之后,有个男人咬了他,在喝他的血。
不,那应该不是人类。
人类不会出现在那里,而且人类也不会想要喝他的血。众所周知,对血液产生极度渴求的只有异种。而长着人脑袋的异种并不少见。
那应该是异种。
原野完全不知道自己再次错过了正确答案,他还在努力回忆,可后面大量的失血和吸入的挥发性毒气让他失去了意识。
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就是刚才,原野发现有一条触手伸进了他的口腔里,甚至恶劣地在里面戏弄了一番,弄得他难受得直咳嗽。现在他的舌头依旧发麻,尖端被那些吸盘狠狠欺负过,现在止不住地发颤。原野下意识将舌尖抵在上颚,摩擦几下,企图将残留的奇怪感觉蹭掉。
原野又粗粗喘了几口气,才将断掉的思绪继续接上。
他小心翼翼摸着身上的触手,确认那些触感是自己所熟悉的,而且他还摸到了那些触手内侧的心心吸盘。只是原野刚摸了一下就立刻抽回了手,因为他的指尖被那些吸盘吸了一下。
原野的手套被剥掉了,现在两只手都赤.裸着,让他感到一种强烈的无所适从。但这个标志性的特征足够证明这些触手的来源——
他的小水母就在身边。
只是小家伙变大了太多,而且似乎性格也有点变化。
原野的理智逐步回笼,开始认真分析。
和人类一样,进化种也有可能被污染的,只是它们被污染的概率比人类低很多,但也不是没可能,而且被污染后的进化种,会变得格外暴躁且具有攻击性。
原野觉得他的小水母就是现在这种情况。
至于为什么他会在这里或许是小水母找到了门,又或者它杀死了王种之卵。原野觉得后者更可能。
但实际上,斩杀王种并没有这么简单。
这次只是遇见了太多的巧合。
恰巧陈新月又一次成为了诱饵,恰巧所有的异种都朝她而去,而造成了空隙。
恰巧异种吞吃了肉块兴奋去寻王种,小水母追过去,而正因如此,原野才跟着找到了王种的所在之地。
只是原野不知道小水母是怎么做到杀死王种的。但不论如何,虽然现在小家伙似乎遭到了污染而变得有点恶劣,不过至少它保护了他。
在昏迷的情况下没有被异种吃掉,也没有受伤,原野除了这个理由之外找不到其他原因。
于是他不再计较刚才小水母的恶劣行径,轻声开口喊它:
“小水母是你吗?”
“.”
才不是水母!
触手的主人在心里条件反射地反驳。所以他认定对方并不是在喊自己。
自然,也没有回应。
原野喊了几声发现没有得到回应,顿时有些不安。他沉默了片刻,开始摸索周围的环境。
不能就此坐以待毙,他得确认这里是哪里,有没有危险。
四周很黑,身下却一片绵软。
但是原野并没有摸到恶心黏腻的血肉,比如之前那个王种之卵的孵化地就是用各种血肉堆累起来的。
他摸到了干燥且干净的布料,准确地说是衣料。
咦?
怎么感觉像是他自己的衣服?
再接着,原野又摸到了熟悉的小毯子。就是昨晚小水母拿来给他盖的那条。
这下原野更加确认了这些触手的来源。
他掀开衣服,掀开毯子,继续往下摸。
然后他摸到了睡袋,他们之前扎营用的帐篷布。这两样东西很好地起到了隔湿的作用。
再往下是一层厚厚的植物茎干。
正是这一层一层的铺垫,才让原野觉得自己感受到了身下的绵软触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好像觉得自己的小水母用这些东西筑了个巢?
这个念头在原野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并没有引起他太多的注意。接着,少年去摸索那些被折断压软的茎干,用指尖细细描摹着叶片上的叶脉轮廓。
“这是.!”
原野很是惊愕。
因为他发现这些被折断压在最下面的植株,竟然是玫瑰原野里的黑色玫瑰!
这么多植株茎干,一定是又回到了那片玫瑰原野才能寻来的。
虽然异度位面会移动,但是速度很缓慢,而且怎么会这么巧刚好又回到那片玫瑰原野?
也就是说是小水母主动带他来到的这里?
难道它就那么喜欢那些玫瑰植株?
原野只能想到这个解释。
这时,他又去摸索墙壁,摸到了新鲜的泥土,还摸到了一些植物的根系。
所以很快,原野很快推测出了自己大概的位置。
他应该是在那片玫瑰原野的地下。
可为什么会在这里?
原野没想通。
于是他又尝试去开口去喊:
“小小水母.小叶子.?”
“小叶子”
这时候,那些触手总算有了些反应。
不过它们的反应不是针对“小水母”,而是针对“小叶子”这个称呼。
不。
这不对。
不应该这么喊。
触手的主人下意识想。
应该喊小叶哥哥才对。
咦?
触手的主人忽然愣住,下意识想——
小叶哥哥是谁?
大脑一片空白,但却觉得很是熟悉。
总之,比起小叶子,他更想让这个甜美的猎物叫他小叶哥哥。
于是他伸出两条触手,去捏了捏少年的脸,又去捏了捏他的下颚,似乎还想伸到口腔里去教一教舌头怎么念。触手的主人似乎打算用这种方式让对方理解自己想要另外的称呼。
但是这个阅读理解可太难了。
原野根本不理解,他只是艰难地后仰,往后退,想要避开那两条把他的脸捏着玩儿的触手。
“别,别这样”
他退后躲避,明确表达了拒绝。
于是触手的动作一顿。
被拒绝的触手主人不太高兴,于是他将触手往下伸,流连在少年颈侧的伤口处。
那里还残留着淡淡的,却非常甜美的血味。
触手的主人很想咬开这个猎物的脖子,大口大口吮吸对方甜美的血液,但是又有点舍不得。
舍不得他死掉,也听不得他发出那种痛苦的声音。
可这个猎物着实太香了,于是最后他只好用触手去舔一舔,算是解馋。
原野发现他好像无法跟这种状态下的小水母沟通,因为他尝试呼唤对方很多次,后者要么不回应,要么就伸过来几条触手戏弄他,仿佛将他的身体当成了什么好玩的玩具。
这样下去不行。
原野思索了许久,忽然说:
“我饿了。”
“.?”
触手的主人微愣,紧接着他就理解了猎物的意思。
饿了,要喂饭。
只是猎物的食谱和自己不太一样,对方不喜欢肉肉,喜欢饭。
于是他就将触手伸出去,伸向外面,掠过地上无数干瘪的异种尸体,最后找到了一辆车。
触手熟练地打开车门,在里面胡乱翻找。
几个小时前,他吞吃掉最美味的肉肉之后就发现整个世界都在震动。
这里不安全。
触手的主人想,他需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搭建一个舒服的巢穴,再把最美味香甜的猎物藏在里面。
触手的主人想了许久,隐约记得有个生长着很多花的地方,那里有着甜甜的香气。
嗯,就是那里了!
但如果想要一个舒服的巢穴的话,要准备的东西就有点多,于是触手的主人就抓了几只异种来,并且毫不客气地奴役它们。
异种找到了一辆人类的车,里面有很多东西。甚至上面有些东西还沾染着和猎物同样好闻的香气。
比如那些衣服,手套,一张小毯子。
不过他最喜欢的是里面一个木头小房子。
触手的主人说不出为什么,但他就是很喜欢那个不能吃也不能玩的木头小房子。
仅仅只是看见它,心里就觉得舒服快乐。
但那些现在都不是触手主人需要的,他想要找能喂给猎物的饭。
猎物饿了,他得把他喂饱饱。
这时,原野的耳尖动了动,敏锐地听见了触手伸向外面的声音,甚至他还听见了拉开车门的声音。
原野立刻辨认出来那是陈新月的车!
难道陈新月他们也在这里?
然而原野迅速感知了一遍四周,却没有发现除自己以外的呼吸声。
这里寂静,漆黑,安全,只有他和小水母两个。
这时,触手似乎在车子里面翻找着什么,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很快,它就卷着两个罐头和两块用油纸包着的烤熏肉干回来了。
哗啦——
原野被食物塞了满怀。
不过他并没有着急吃,而是在心里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小水母依旧能够听懂他说的话,并且对他很在意,只是可能因为污染性格和记忆出现了变化。
这个发现让原野稍稍松了口气,他总算放心了一些,开始吃手里的食物。
他昨晚能力失控,耗费了大量的体力,早上不舒服也没吃早饭。中午又被拉进了异度位面一番激战。
虽然现在原野无法判断此刻是什么时间,但他的确非常饿了。
于是少年开始吃东西,补充体力,只是罐头太咸,肉干也很咸,还硬。于是他戳了戳身上的触手,说:
“我想喝水。”
“.”
好吧好吧,饲养一只香香的猎物是要麻烦一点的。
触手的主人又去吸水,然后回来,打算按照刚才那样喂给这只有点娇气的猎物。
“不不要这个”
原野想到了刚才,他的口腔和舌头似乎又觉得有什么异物在里面搅动,他下意识用舌尖舔了舔口腔侧壁,摇头,将伸到唇边的触手推远。
原野认定小水母的智商不高,也许只能听懂一些简单的话语,于是尽力用对小孩般的语气跟它解释,
“要瓶子里的水,不是这个。”
原野尝过刚才那些触手喂给他的液体,那些东西似乎不是水,而是什么植物的汁液,清甜清甜的,有点黏。
不过刚才等他发现这里是玫瑰原野的地下区域之后,少年就猜出了那些汁液的来源。
应该是那些玫瑰植株的汁液。
小水母把它们抽吸出来,然后喂给了他。
虽然那些汁液的味道很好,但是原野并不想再尝试一次舌头被触手圈起来捏捏的感觉。所以他的态度很坚决:
“我要瓶子里的水。”
“.”
要求真多。
触手的主人觉得这个猎物有点固执而且不懂事,明明那些甜甜的玫瑰汁液更好喝,而且更能补充体力和流失的血液。
自己可是专门弄过来给他喝的!
真的是!
为什么偏偏要去喝什么瓶瓶水?
触手的主人一边在心里忿忿觉得这家伙不知好歹,一边又伸出触手去给娇气要求多的猎物找瓶瓶水。
半分钟后,原野的怀里就多了一瓶没有开封过的瓶装水。
只是这次那条触手送东西过来的动作没有刚才温柔,像是有点闹小脾气。
拿去吧拿去吧!
见对方真的给找了水来,原野的心里顿时又安定几分,因为这个小小的举动说明小水母依旧很在乎他。
非人类生物表达感情的方式比人类更加直白,能够给寻找食物,提供保护,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原野安心了。
小水母还是他的那只小水母。
不过这时候,原野的掌心湿滑,试了好几次,竟是没拧开瓶盖。
旁边的触手看不下去了,他觉得这个猎物实在弱小,怎么连个盖子都拧不开。
要是离开了自己出去,不喝玫瑰汁液,又拧不开瓶瓶水的盖子,那不得渴死?
触手的主人突然开始操心起来。
他一边操心,一边伸出触手去,轻而易举就把瓶盖给拧开了,然后把瓶盖恨铁不成钢地塞到猎物手里。
原野:“.”
他摸着触手塞过来的瓶盖,脸上有点微微发热。他已经习惯了自身的强大,却没想过有一天也能出现连瓶盖都拧不开的窘况。
“咕嘟,咕嘟”
原野喝了两口水,掩饰掉刚才那一点点小小的尴尬。填饱肚子之后,他总算又恢复了一些体力。
只是原野尝试跟小水母沟通,对方却并不怎么理会他说的话,也基本没有什么特别的回应。
寂静的黑暗中,原野看不见那双湿润干净的蓝眼睛,他只能感受到周身那些滑腻冰冷的触手。
它们很喜欢贴在他身上,尤其喜欢来摸他的手,就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玩具,一根一根抚摸,摆弄。
“别别这样。”
被剥掉手套后,原野感觉自己都好像没有穿衣服似的。而且视觉的剥夺让他原本就敏锐的触感提升了一大截。他下意识攥紧手指,可那些触手就非要把它们一根根掰开,去摸掌心里的软肉。
触手的主人很喜欢这个游戏,甚至有点超过了之前摄取血液时的愉悦。
他觉得这里给自己一种熟悉的感觉。
好像自己曾经也摸过这些地方。
原野推搡拒绝无效,于是他只能想别的办法。
“我累了,我想睡觉。”
他的声音有点颤,
“小叶子你这样.我没法睡。”
果然,这句话说完之后,那些非要把他的手勾过去玩/弄的触手们就停了动作。
接着,原野发现自己被那些触手们放平了。
它们把他的衣服团起来,做成软软的枕头,又去把小毯子勾过来,盖在他的身上。
毯子有点窄,盖不住全身,所以小触手就只能做出取舍,重点把猎物的肚子和心口盖好。
触手的主人也说不出原因,就觉得无论怎样得护住背心和肚脐。
——这很重要。
非常重要。
总之,睡觉的时候必须盖住这里。
没有理由!
最后,原野察觉身上的触手们都悄无声息离开,有一条走在最后,还轻轻拍拍他肚子上盖着的小毯子。
看来他睡觉的时候,那些触手们就会离开。
原野又多了一个新发现。他闭上眼,想要梳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但是眼睛刚闭上,他就嗅到了一股气味。
小水母平时总喜欢蹲在原野身上,还经常缩到他的锁骨窝里,但实际上小家伙触手的黏液是没有气味的,平时只是微微湿润,就像小猫的鼻子。
但是当小水母兴奋起来的时候,那些触手分泌的黏液就会变多,变稠,带着一种非常浅淡的腥甜气息。
而现在,原野觉得自己全身都是这种味道。
他的喉结动了动,不知道为什么,身体的血液隐隐有些加快,精神也逐渐有点兴奋。
“.?”
而此时,触手的主人察觉到了这份细小的变化。他有点不明白,明明猎物说想睡觉,怎么看起来不太困。
嗯,也许是猎物太虚弱了,所以睡眠有些不好。
自然而然地,他给出了这样的解释。
于是下一秒,无形的精神触手就伸过来,贴上了少年的太阳穴。
它们熟练而自然地传递出安宁和困倦的情绪,让他更好地入睡。
咦?
这个下意识的举动让触手的主人产生了微微的疑惑。
原来自己还能做到这种事吗?
不,他好像以前做过很多次这种事。
跟谁做呢?
想不起来
总之,很熟悉。
原野兴奋的神经逐渐变得平静,他原本说想要睡觉只是借口,躲避那些触手把他的身体当做玩具摆弄来摆弄去的借口。
但原野没想到的是,他躺下之后竟然真的困了。
他以前明明经常失眠睡不着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好像遇见小水母之后就
思绪渐渐隐去。
身体的疲倦从每一个细胞中溢散出来,让原野很快察觉到了深深的困意。
十分钟后,少年呼吸平稳而绵长,陷入沉睡。
又过了一会儿,距离原野两米左右的黑暗中,有人走了过来。
那是触手的主人。
从始至终,他一直都以人类的形态守在那里。
只是他隐藏气息隐藏得太好,加上这里没有任何一点点光亮,所以原野没能发现。
这片极致的漆黑似乎对触手的主人并没有产生任何影响。他走到沉睡的少年身边,蹲下,伸手轻轻拨开后者额间有些凌乱的碎发。
然后,他的指尖并没有离开,而是顺势落在原野的眉梢上。
那只手抚摸的动作有点特别,不是用指腹,而是用指骨的关节处来回轻抚着少年的侧脸。
这个动作有点轻佻的意味,但又带着很明显的迷恋。
不知道为什么,触手的主人并不想让这个甜美的猎物看见自己现在的样子。
即便这里一片黑暗,对方几乎可以说是被剥夺了视觉。但就算是这样,对方醒着的时候,他也只敢用触手去碰他。
直到现在少年沉沉睡去时,触手的主人才主动靠近过来。他伸手摸了摸猎物的脸,又去摸摸猎物的嘴巴,那里刚喝过水,表面很湿润。
嗯.怎么有点想亲他?
触手的主人忽然冒出了这个念头。
那就亲一下好了。
于是他低头,在猎物有点湿润的嘴唇上亲了一下。
唔,猎物的嘴巴和他的手心一样软。
触手的主人心情很好,给出了高度评价。
不,好像还要软一些?
“.”
他疑惑偏偏头,又去比较了一下。
既然是比较,那就要实地考察的。于是他就去捏捏猎物红红的手心,又去猎物的嘴唇上亲了一下。
最终,严谨的实验者得出了结论——
嗯,确实嘴唇要软一些的。
触手的主人定定看了美味的猎物几秒,忽然躺下来,躺到猎物身边,然后伸手把人抱过来,抱到怀里。
他舍不得吃掉这个太过甜美香香的猎物,那就多抱抱,闻一闻,舔一舔亲一亲,贴在一起睡觉,以此勉强解解馋。
不过既然要一起睡觉.
触手的主人动作微顿,然后伸手去把猎物身上的小毯子掀起拉过来一点,也盖在自己的肚子上。
于是现在,他们的肚子共同盖着一块小小的毯子。
这个画面让触手的主人心情很好,又忍不住去给猎物掖了掖毯子的边边角角,确认肚子胸口这一块重要区域没有露在外面。
嗯,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他直觉这是睡觉时候最重要且必须要做的事情。
做好这件大事之后,触手的主人总算又满意了几分。
他把香香的猎物往怀里揽了揽,让对方的手搭在自己的脖子上。
接着,触手的主人又把猎物的大腿抬起来,跨到自己的腰上,让自己和对方以一种嵌合的姿态贴在一起之后,这才舒舒服服闭上眼。
但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又睁开。
低头再去猎物的嘴唇上亲一下。
啾。
作者有话要说:
开饭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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