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SCREAMING
原本以为这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交错，但出乎意料的是，就在几天后他准备带一班的一回生去现世实习的时候，这位名叫仓下唯的少女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
人群里的她面无表情的脸在与他视线相交的刹那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然后修兵才意识到，她也不过是用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具伪装自己的若干大贵族中的一个。难怪他从来没有注意到过她。
果然，人的相遇真是一件神奇的事。
“……首先来个简单的自我介绍。我是六回生的桧佐木，在我身后的，小个子的是蟹泽，大个子的是青鹿，我们三人是你们今天实习的领队。”
听他说完这席话之后，后辈们如他所料地骚动了。
桧佐木修兵，在年下集团里简直就是偶像一般的存在，考试之前要把他画在祈愿绘马上的那种。对于这些经验尚欠的一回生，修兵从落榜到首席的逆袭想必是一个传奇吧。
一时间，窃窃私语声充斥着这所建筑物的屋顶。
“别吵！耳语多的人要留下来！”他加大了音量，做出不耐烦的神情。
当然这句喝令并没有什么神效，该议论的还是继续议论着。
“那么，现在起，三人一组行动。”蟹泽自顾自地做出握纸条的动作，解说道，“大家看看早前在教室抽到的纸团，上面画有记号，找出记号相同的人就可以组成一队。”
众人纷纷开始寻找自己的队友，与主要人流相异的是，有一个少女正在逆流而上，努力挤过混乱的人群来到最前边，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原来前辈……就是那个传说中……拿到九番队预留席位……的人！”
修兵回头一看，是矮自己一个头的仓下唯，抬起头对自己投以崇拜的微笑。
“席官的事还没定下来。比起这个，你现在不应该去找自己的队友吗？”
修兵有种预感，他也说不上那究竟是什么，但隐隐约约知道自己身上会发生些事情。焦躁的心情让他呼吸不过来，也没有多余的精力用来分散。
“嗯，就是过来和前辈打个招呼。”唯乖巧地点了点头，完全丢掉了方才在同学面前的高冷形象。
“修兵！现世那边的结界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有人从后方小跑着靠近，听到说话人的声音，修兵立刻辨认出了对象是何人。
他的态度来了个180度大转弯。
“辛苦了，久南。还好有你在，我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他很肯定地点了点头。传达完这个讯息，满头是汗的黄发少女松了口气似的倚靠在屋顶平台的栏杆上，打算休整休整自己劳累不堪的身体。
“可不是嘛，今年的新生也太多了，静灵廷消化得了么？”
“你在北边一个人没问题吗，需不需要我派人支援？”
“只是看着结界，负责警戒而已，没什么技术含量。倒是修兵，你第一次带学弟学妹出来魂葬，小心别叫他们跑丢了。”
她似乎并不担心自己的工作，比起无用的烦恼和惋惜，反而更关注他的情况。
“跑丢不至于，我只是希望他们别太紧张。”修兵转过身去，又像是想到什么一样扭过头来叮嘱道，“出什么事随时联络我。”
“好。”
乔轻轻倾首算作认同，然后带着斩魄刀退到队伍后面，她的任务除了结界边缘警戒以外还有一项，那就是监督一回生的行进秩序。
一个简单却需要耐心的岗位。
“喂，仓下，你也快去找组员！别发呆了！”修兵一回头就发现那个年轻的后辈还在无辜地冲自己眨眼，他连扶额的冲动都有了。
待到全员整队完毕，花去了不少时间，此时片刻也耽搁不得，青鹿上前帮着布置了穿界门，新生们都是头一次近距离见到货真价实的穿界门，故而又是一阵感叹，修兵只好继续唱他的黑脸，督促这些小屁孩赶紧严肃起来。
“各自带了地狱蝶吧？出发！”
他抽出斩魄刀，插入门内，大吼一声：“解锭！！”
“轰——”
随着穿界门的开启，耀眼的黄色光芒从门内散射而出，那是比月光更明亮，又比日光更轻柔的炫目光线，简而言之就是前所未见的奇景。
被这温暖的光芒所包围，所有的一回生都不约而同地愣在原地。
“哇……好漂亮。”
感叹出声的是流魂街出身，根本连穿界门的形象都不熟知的雏森桃。
“嗯，的确很美。”吉良像是慢半拍地跟了一句，“小时候听父母说起过，可是亲眼看到能感受到的震撼和道听途说果然不一样。”
“……”很少见地，一直作为吉良拌嘴对象的恋次并没有反驳吉良的话。
“以后多的是机会看到穿界门，你们一个一个的别大惊小怪了，快点动起来！最后一个进门的人要负责今天的扫除！”
修兵把这群小朋友像赶羊群一样赶紧穿界门里。最后一个走进穿界门的乔踏入那片黄色的光后，穿界门的门扇慢慢合拢，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似曾相识的场景不知在哪里见过，她突然这样想。不过比起那些，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终于到了，现世。
“唔……”
走出穿界门的瞬间，她便被头顶无数的星屑吸引，不禁仰望那无垠的天空。
“虽然知道现世和尸魂界的天候不一样……果然，冬天能见到这么清澈的星座还是叫人感到不可思议呐。”她这般感叹。
由于是晴天的夜晚，满天星斗闪烁着光芒，像无数银珠，密密麻麻镶嵌在深黑色的夜幕上。银河像一条淡淡发光的白色飘带，横跨繁星密布的夜空，柔和而轻盈。
记得上次到现世的时候，是个下雪天，城市被细雪包裹起来的样子也是尸魂界看不到的奇妙景象。
死神要保护的就是这样的地方啊。她这么想着，心情也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因为眼前的一切实在太过真实，反倒让人无处可逃。
“不好，现在可不是慢腾腾的时候。”她拍拍自己被冷风吹疼的脸，从天台一跃而下，落到她负责看守的结界边界附近。
接下来只要随时注意和修兵那边的联络就行了。她迅速拉好感应装置，算是结束了基础工作，于是开始在电线杆上等待。
一直以来她都是周围的人里最能耐得住寂寞的一个，所以干这种活儿也不会感到厌倦，只是，稍微有点无聊而已。魂葬实习从来没出过大的事故，她心里并无担忧，听着从铁路线上传来的火车轰隆轰隆驶过的声音，一边数拍子一边哼歌的状态也已成习惯。
“……好安静。”
火车全部轧过铁轨离开后，乔以右手托脸的姿势吐出几个字。
离得这么远，连他们魂葬实习的动静都听不见吗。
“当年我第一次来现世实习的时候，可是有不少人尖叫的呢……”
仿佛为了验证她的吐槽那般，南边的训练基地上终于爆发出魂魄痛苦的嚎叫声。
“呜啊……啊呀！痛痛痛痛痛很痛？！很痛呀！！”
肇事者连忙拘谨地道歉：“对不起！”
“看吧，我就说了。魂魄在消失前会很疼的。”像是修兵无奈之中训斥的声音。
“痛痛痛痛……”
魂魄的哀嚎还在继续，延长到无限远的地方。紧接着就是各种骚乱的脚步声和另一处响起的新的惨叫。这些惨叫一个接着一个，十分富有节奏感，像环一样串联起来，逗得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哈哈哈，还是一点没变呢。真是辛苦修兵了。”
倏地，一道空白的念头划过脑海。
她的笑容突然僵在脸上。
后背开始不停地冒冷汗，很快浸湿了她的内衬衣，那是一股恐怖至极的巨大压迫感，从上而下遍布全身。她甚至根本来不及思考，因为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仿佛冻结一般，被凛冽的寒意笼罩，全然无法动弹。
毫无疑问，这是”虚”的灵压，是她从未遇见过的高等级的虚的灵压。
等到脚尖开始恢复麻痹的知觉时，她终于从那滑腻腻的如毒蛇缠绕全身的恐惧感里脱逃而出，猛地吸进第一口空气，神志也渐渐变得清醒过来。
“不好……”
得赶紧联络他们逃走才行！这样等级的虚，半吊子的结界根本组挡不住！
她的脑袋里此刻唯一能反应过来的只有这个，然而在她急匆匆地召来地狱蝶准备发出紧急联络的那一刻，虚的利爪破空而入，击碎了结界的外壳，橙黄色的碎片四处飞溅，她的瞳孔亦随之缩小。
竟是巨大虚……
怎会出现在这里？！
“桧佐木……呀——”
从训练场地的东边传来熟悉的尖叫声，她记得那是蟹泽同学，一班内成绩优异的精英贵族之一，这次能负责带队也证明了她的身手不凡。
可是，她也遭到了虚袭意味着……
巨大虚不止一匹吗？！
“蟹泽！”
是修兵关切的声音，没有错，确实是蟹泽遭到了突然出现的巨大虚的攻击。
她咬牙切齿地拔出斩魄刀，已经没必要用什么地狱蝶向他们传话了，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已经昭示了紧急事态的开始。所有人都惊恐地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直到其中一人颤抖着说出断断续续的几个音节。
“那……那是……”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前……前辈被杀了！”
“怎……怎么了……那是什么？！”
人群已经彻底失去了秩序，被虚包围的害怕使他们比她更加手足无措。连真虚都没见过的一回生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听从指挥就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修兵的嗓子已接近撕心裂肺：“退下！一回生，快逃走！尽一切可能逃走！尽量远离这里！”
站在离一回生集中处较远的地方，久南乔其实占了一定的时间优势，因为虚往往会袭击灵魂更丰富的群体。既然如此，便有她该做的工作。
她用左手压住发抖的右手，把地狱蝶举到嘴边：“是技术开发局吗？现世魂葬实习地点出现巨大虚，请求支援，立刻，现在！！”
通信那头是一个微微发抖的怯怯的男声：“……是！我们已经派遣援军往那边去了……但是还得等一段时间……”
“切……”
她恼火地丢开地狱蝶，握紧刀柄，飞快地冲上前去。
明明知道即使自己去了也不可能打得过巨大虚，可是若要让她弃同伴于不顾独自逃跑，她做不到。
没有及时注意到这些虚的靠近，怎么说呢，也有自己的一部分责任。
不，是近乎大半的责任。
那精确的出现时机，就像算好了她的失误一样。
汗珠沿着额角滑下，带走皮肤表面的灼热，一丝清凉的痕迹在沉重的温度中以肉眼无法辨清的速度消失。
“修兵！”
她叫着他的名字，希望能传达到对方耳中，在跑过去的过程里，那边一直沉寂着，给人一种什么都没发生的错觉，但她很清楚，那只是暗示着他们的惊愕和迟钝，而并不是否定了危急的现状。
“唔啊啊啊——”
这次是一只虚从天而降，“咚”地砸在地上，挡住了她的去路。
“可恶。”
四面八方全都是虚的影子，他们已经无路可逃，而且这数量，怎么看都不对吧？虚又不可能提前知道他们要在此集训的事，又怎么会群起而攻之？
就算是虚群，这个数目也未免过于夸张……
这可是谁都没说过可能发生的事态！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竟敢将蟹泽杀死……”
是青鹿歇斯底里的吼声。
修兵的声音也是急切得不行：“住手！青鹿！”
远远的，乔听到这两句对话，心里的寒凉终是倾泻而出。
死了……蟹泽真的死了……那个比她还要强大的，总是不苟言笑的蟹泽居然也会死在虚的手下。而暗自喜欢着她的青鹿为了报仇，一定也不顾一切直挺挺地冲向了虚的方向吧……
其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她不忍地垂下了眼睛，但她没有更多可以哀悼的时间，现在一只巨大虚挡在自己和修兵的队伍之间，她只有一个选择。
那就是拼上性命冲破包围。
“混蛋……不要挡路！”
好歹修兵那边还有他护着学生，然而那一点也不能确保他们的安全，只剩修兵一人即意味着他正独自面临死亡的危机。迟一秒，他就可能死。
“给我让开！死虫子！！”急切之下，她已被愤怒控制了头脑，灵压集中于刀尖，瞄准虚的面具跳向天空。
“呼呼呼呼呼……”
虚哼唧了一声，用爪子弹开了她的进攻，将她一把挥到对面的建筑上，撞进墙内，打断了钢筋混凝土的墙板。
剧痛很快蔓延了她的整个背部，她咳嗽着站起身，抖掉身上的石块，但手中的刀始终没有松懈。
……绝对不能放开刀。
这有这一点，她不得不坚持。
“海燕大人……你教了我那么多战斗的知识，却唯独没有教过我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办呢……”她苦笑着，再次咬紧牙关，“连保护同伴都做不到，真是，太丢脸了……”
“吼啊啊啊啊啊啊——”
连虚都好像在嘲讽无力抗争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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