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6、父子冰释
“微臣遵旨。”王琼朝身后的人做了个手势,随即上来两个侍卫将金晏华架了出去。
“陛下,求您明察!”星梦见皇帝如此草草了事,就这样认定了金晏华的死罪,连忙跪下陈情,声音有些嘶哑,“乐迎是姐姐从府里带来的丫鬟,怎会轻易倒戈卖主,还有这位金姑姑,微臣从未见她来过长乐宫,更何谈与乐迎有什么私交呢?”
“话不能说绝了,毕竟人心隔肚皮,”皇帝抬了抬手,示意她起来,“张卿,朕看你在外头一夜想必也累了,还是回仁寿宫安置吧。”
“昨晚出宫一事,听凭陛下处置,微臣无话可说,”星梦横下心来顶撞了句,“但姐姐滑胎实属蹊跷,个中玄机,求您一定给个公道。”
此话一出,殿室里鸦雀无声,众人纷纷低着头,有替她捏把汗的,自然也有巴望着瞧好戏的。
“好一句公道,”朱见深的声音很轻,但透着一股不寒而栗的威严,“你可知女官私下出宫,夜不归宿该如何处置么?”
星梦咬了咬唇,抬头看着皇帝,“按律当死。”
“这么说,”朱见深轻敲着几案,“你是要用自个儿的性命换份公道了?”
星梦面无惧色,伏地拜道:“若能换到,微臣甘愿一死。”
“行了,”朱见深摆了摆手,“朕既答应了容嫔,便会对你既往不咎,跪安吧。”
“陛下……”星梦还想再言,见王琼在一旁拼命给自己打眼色,这才强忍住性子,叩首道,“是,微臣告退。”
朱见深见她知趣退下,叹了口气,“梁芳,曼陵还在外头吧。”
“回陛下,公主一直都在。”
“呵,与其操心别人,不如管好自己,”朱见深从袖子里掏出一本批好的折子,上面钦定了鸿胪寺少卿齐佑之子齐世美为驸马都尉,他再三过目后,遂嘱咐梁芳,“你这就去告诉她,八月初八大婚,让她好自为之。”
梁芳躬着身子,嘴角扬起一抹诡笑,“奴才遵旨。”
这日夜里,东宫端敬殿书房内,格外安静,朱祐樘正在案前读书。一阵急促的叩门声响起,“启禀殿下,陛下带了仁和公主,已经到咱们东宫门口了!”
“快,迎驾。”
朱祐樘一惊,古往今来皇帝找太子都是召见,自个儿找上门来的实在是闻所未闻。朱祐樘心里七上八下的同时,步子已迈进了正殿。
朱见深坐在客位上啜着香茗,仁和公主站在一旁使劲地摇着头,还语带哭腔地求饶着什么。
“父皇,柯寻遭了那么大的罪,我就想去看看他,”曼陵见哥哥过来,忙跪下讨饶,“这件事皇兄什么都不知道,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我发誓,八月一定老老实实嫁入齐家!”
“儿臣参见父皇。”朱祐樘走上前行礼。
“平身,”朱见深环顾四周,略一挥手,“朕要和太子商议要事,都退下吧。”
东宫众人听到“太子”这个字眼儿,心下总算是舒了口气,随即鱼贯而出,殿里只剩下皇帝和他的一双儿女。
“你起来,”朱见深无奈地瞧着女儿,缓缓放下茶盏,“朕说过了,只要你答应下嫁齐家,那个柯校尉朕可以饶了他,你这样又哭又闹的成何体统?”
“父皇,只要您不为难柯寻,儿臣什么都愿意答应,”曼陵连忙点头应和,在皇帝耳边小声嘀咕,“不过父皇,您说那个齐世美,怎么起这怪名字,他该不会是北宋那负心汉陈世美的转世投胎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好了,你的婚事一会儿再议,”朱见深说着,又朝儿子招了招手,示意他走近些,“祐樘,朕问你,张氏昨日到底是怎么出宫的,别跟朕说不知道。”
曼陵见状,在旁边一个劲儿地使眼色。
朱祐樘也不理会她,只是如实回禀,“儿臣不敢欺瞒父皇,昨夜正是儿臣让人送她出去的。”
“皇兄!”此话一出,曼陵顿时觉得天要塌了。
“就是说,她一个下午都待在东宫,”皇帝轻轻敲着茶盏底座,若有所思地问了句,“你俩在做什么呢?”
“父皇明鉴,”朱祐樘保持着面上的镇定,斟酌了下词句,“儿臣那会儿一直在忙着制作青团,她只是奉祖母之命在旁打打下手,仅此而已。”
“是么?”皇帝仔细盯着儿子的神情,板着的脸上此刻微现笑颜,“朕还以为,你有几分中意这丫头呢。”
“父皇,您……什么意思呀?”曼陵忙绕到后面帮皇帝捶肩,与此同时,气鼓鼓地朝哥哥瞪了一眼。
“这丫头要说还真有几分倔,她的姐姐被自个儿丫头算计了,她说朕处置不公,还要什么以死讨个公道,简直是岂有此理,莫非朕在她眼里是个昏君不成?”
“我看她说得对,”曼陵嘟着小嘴,闷闷不乐道,“这事儿只怕是父皇不想查,亦不愿查呢!”
“曼陵!”朱祐樘忙叫住她,“父皇恕罪,皇妹又开始胡言乱语了。”
“没事儿,让她说,”朱见深回头瞥了眼正卖力捶肩的女儿,半开玩笑道,“一会儿朕把柯校尉找来,问问他是想要一家人的平安呢,还是想做朕的乘龙快婿。”
“父皇,您就饶了柯寻吧,”曼陵连忙再度告饶,“我不敢了,我把嘴堵上。”
“祐樘,这段日子委屈你了,”朱见深见儿子消瘦了不少,抚着他的肩,宽慰道,“其实很多时候,朕何尝不知孰对孰错,只是高居帝位九重,想要家和万事兴,求个一碗水端平,实在是不易啊。皇儿,等以后你继承了大统,自然就会明白的。”
“父皇折煞儿臣了,”朱祐樘听了这番话,赶忙跪下,叩首之际向皇帝表明心迹,“不论儿臣做不做太子,都是父皇的儿子,诸弟的兄长,一如既往。”
“朕知道,”朱见深俯身将其扶起,眉宇间和善了几分,“在朕的几个皇子里,属你老成持重、有头脑,是可造之材,如今你已十八,也是时候给你物色几个可心人了。”
“父皇!您是说,要给皇兄娶妻纳妾了?”曼陵欣欣然地停下了手上的按摩动作。
“你这丫头,一惊一乍的,”朱见深示意两人在旁坐下,“一来是给你皇兄成家立业,二来呢,这东宫之位也算是坐稳了。祐樘,你意下如何啊?”
“儿臣全凭父皇做主,”朱祐樘微微颔首,恭敬作揖道,“惟有一事相求,恳请父皇恩准。”
“你直言无妨。”
“儿臣身在储位,不敢僭越,且祖制崇尚节俭,故而成亲的话,太子妃一人足矣。”
宫正司的狱门前,铜质的两只火把肆虐地燃着,硬是在夜色中熏出一片灰白的烟来,呛得星梦好生难受。
王琼和几个侍卫打了照面,遂带她进去。
幽长的通道里,到处弥漫着霉变的味儿和潮气,两人越走越深。不知过了多久,王琼在一间还算干净的石板牢房门前停下,开了锁。
金晏华身着囚衣,倚墙坐在一方破烂不堪的草席上,闭目养神,微弱的烛光隐隐照着她憔悴不堪的脸庞。
旁边的小案上,摆着一柄三彩瓷壶和一只茶盏,那纹样甚是精致,显得与这狱中的一切格格不入。
“晏华,张女官来了。”
星梦顺着王琼的示意,径直走到金晏华跟前,俯身蹲下,“金姑姑,王大人说您想见我。”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金晏华睁开眼,见到面前的姑娘,淡淡一笑,“张女官是否还记得,我们曾有一面之缘?”
“姑姑大恩,卑职不敢忘。只是萍水相逢,那日在宫正司您为何要冒险救卑职呢?”
“呵,不必客套,你的官阶本就高我一级,别卑职卑职的了,”金晏华将烛台端到近前,凝视着星梦精致的五官,眼神复杂,“大恩谈不上,我只是觉得,你长得像我的一位故人,你跟她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故人,”星梦思忖片刻,“可是那位您簪白芍缅怀的故人?”
“记性不错嘛,”金晏华点了点头,依旧目不转睛瞧着星梦,“她叫厉芍月,是我的远亲,亦是我的恩人。”
星梦听她提及生母的名讳,心下顿时一个咯噔,“不知那位厉姑姑……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我让王大人把你请来,为的就是这事儿,”金晏华拉着她的手,坐到案前,神情有些激动,“自宫正司那一面后,我便去内务局查过你的生辰、籍贯,和我想象的大致无异,你,不只是和芍月相像,而且还是她的亲生骨肉,对么!”
星梦极力保持着面上的淡定,“金姑姑,我实在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孩子,谨慎些是好,可我必须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不然就来不及了,”金晏华从容地拎起那柄三彩瓷壶,往茶盏里注了些许,“张远是你生父,厉芍月是你生母,你在南京的养母金念则是我的远房堂妹。昨晚在东宫膳房,我晓得你躲在水缸里,怕你呛着,便暗示王大人早些带人退了出去。后来,为了让万妃以为已经抓到了你,我便又往长乐宫演了出戏,如今看你安好,一切也算是值了。”
星梦仔细打量她说话时的神情,许久,忐忑地开了口,“金姑姑,你……你是”
“我与你娘本是宫中姐妹,还有那位纪淑妃,唉,这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金晏华揉住胸口,连咳了好几声。
星梦四下环顾,确定无人窥视之后,遂低语相告,“姑姑既这样说,梦儿也就不瞒您了,先妣的确留有遗书一封,告知我并非金陵张氏血脉,但当年托孤缘由,信中只草草提及,还望您可以指点迷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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