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红楼25
“啪”的一声, 隔壁包厢的门被踹开,声音惊动了附近的所有人。
五皇子和刘寒烟吓了一跳,往门口望去, 就看到一脸愤怒怨恨的五皇子妃。“原来五皇子殿下只把我当一个管家!”
五皇子有一瞬间的心虚,可透过包厢门,看到外面隐隐向这里张望看热闹的人,脸色不由一沉, 冷声呵道, “王慧娘, 你不要闹了,回府去!”
五皇子妃心里一寒, 这就是她寄予厚望的良人啊!
原来她从来不是妻子,只是一个管家而已。
而且她无法怀孕, 是谁的错?
要不是五皇子袒护那个贱人, 让她无法无天, 胆敢对怀孕的自己下手,冰天雪地把她推入池塘,她至于坏了身子,一生无法怀孕嘛!
可最后,她的丈夫,她的良人反过来指责她无法生孕。
好啊!好啊!既然你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
五皇子妃索性提高了声音, 让所有人都听见,“我知道五皇子喜欢刘寒烟姑娘,但无媒苟合实在不可取,要真是喜欢,何必偷偷摸摸, 直接请父皇下旨赐婚就好了。我这个五皇子妃,不过是五皇子您嘴里不下蛋的管家,实在没资格管五皇子殿下纳侧妃的大事。还是说刘寒烟姑娘觉得侧妃的位置配不上你的身份,要我这个五皇子妃下堂?也对,我祖父和父亲无官无职,不过是个教书匠而已,我又被五皇子的侍妾害得不能怀孕,难道还能占据五皇子妃的位置,早就该识相点退位让贤了。既然如此,五皇子就写下休,我王慧娘也不是死皮赖脸的人,非赖在皇家当一个管家。”
这些话无疑是直接揭开五皇子的脸皮,甚至还把皇家的名声拉下了水。
五皇子脸色难看至极,厉声呵斥道,“住嘴!”
说完他又咬牙低声威胁道,“你可要想想后果。”
一想到这事传出去后,会有多少人诟病他,五皇子就头皮发麻。
虽然他知道,以皇上的性格,是不会在乎他后宅那些事的,但朝臣们会在乎。
只要他一天还对那个位置抱有幻想,就一天不能宠妾灭妻,不然天下百官就会跳出来反对他。
更何况他这个妻子的身份,还是大儒王丛书的孙女,大儒王念唯一的嫡女。
王家在朝廷没有任何官职,却不能轻易得罪。王家开办的书院是本朝四大书院之首,王家祖孙三代都是书院里有名的夫子,王丛书和王念更是桃李满天下的大儒。
当今朝廷中,起码有四分之一的学子是王家书院的学生,或者受过王家三代人的教导指点。
五皇子当初被皇帝下旨赐婚王家唯一嫡女王慧娘,可谓是欣喜若狂,以为自己掌握了很大一份人脉。
可没想到的是,王家人读书都读傻了,即便他是王家女婿,也不愿意帮他,还固守着什么忠君中立的思想。
简直是岂有此理!
五皇子在王家几次三番碰壁后,就对王慧娘产生了迁怒,开始宠爱起身边的侍妾来,任由她对自己的嫡妻飞扬跋扈。
这些年,王慧娘这个所谓的才女,也一直恭顺贤良,格尽职守,即便失去了孩子,没了生育的可能,也没抱怨什么。
五皇子从来没想过,不会叫的狗咬人,五皇子妃积攒了一肚子的怨气,终于爆发的时候,就是毁天灭地,誓要拖着五皇子一起下地狱。
“后果?”王慧娘喃喃低语,痴痴一笑,“后果!”
她脸色渐渐变得平静,看着五皇子时,都没了一开始的怨恨,变得平静无波。
可五皇子却觉得触目惊心起来,他冲上前想要阻止王慧娘开口,然而没用。
王慧娘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着自己忠心耿耿的下人,而五皇子为了和刘寒烟约会,倒是一个人都没带。
因此他并没能冲到王慧娘面前,以至于她说出的话,让周围所有人哗然。
“因为皇家不能有休妻的丑闻,所以你想要我死,这就是你说的后果吗?还是说你和刘寒烟在这里密谋,怎么弄死我之后,再怎么铲除王家?也对,我王家只不过是开书院的而已,哪里抵得过五皇子身份尊贵,权势滔天。”
王慧娘一边说,一边退到栏杆边,“你们不是要我死嘛,我现在就从这里跳下去,满足你们的心愿,只求你放过我王家,他们只是不愿意投靠你,罪不至死……”
五皇子大怒,“王慧娘,你闹够了没有,我只不过想要纳一个侧妃,你就要死要活,你就是这么当妻子的吗?”
五皇子即便快被王慧娘气疯了,也知道不能叫她把事情扯到朝堂上去,不然就不是百官看不过他,就连父皇也会对他不满起来。
于是他干脆地想要承认和刘寒烟的私情,然后把王慧娘这番行为,转变为一个妇人因为嫉妒丈夫纳妾而闹出的笑话。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果然变得迟疑,不再像刚刚一样愤慨。
刘寒烟见事态这么发展,吓了一跳,绝对不能让五皇子再说下去,不然她的名声就不保了,那以后还怎么入宫选秀?
于是赶在五皇子再一次开口之前,刘寒烟急急的道,“五皇子妃,您误会了,我和五皇子绝对没有私情,我是有未婚夫的,虽然我的未婚夫不幸遇难,但我立志给他守孝一年。我们刚刚,刚刚只是在茶楼里碰到,因为看见一首诗而见猎心喜,就多聊了几句,绝对没有任何不当行为,还请五皇子妃莫要误会,污蔑了我的清白。”
刘寒烟长相漂亮,此时又穿着素净,本就柔弱的姿态,做出大义凛然的表情,倒也唬住了一些不明真相的人。
可五皇子妃哪里会被他们糊弄,刚刚在门外,她听得一清二楚,此时看她这番作态,不由作呕,“未婚夫,呵,他的家人知道你早就和五皇子勾搭在一起吗?现在居然还借着他,来为你洗刷名声?刘寒烟,你都不会觉得愧疚吗?背叛了未婚夫,还利用他?”
“你胡说,我对阿瑾哥是真心的,”刘寒烟心里着急,看着周围指指点点的人,心一狠,拿出荷包里的玉佩,“这是桑家送我的定亲玉佩,我一直都带着,五皇子妃,即便你身份尊贵,我也不允许你当着这玉佩的面,诬蔑于我。”
这就是暗指五皇子妃以势压人了。
玉佩一出,果然就有人相信了她,如果不是真的有感情,定亲玉佩早就返回去了,也不会一直带在身上。
所以……刘小姐应该是对她未婚夫有感情的?
势头开始往五皇子和刘寒烟这边偏移。
五皇子见此,觉得刘寒烟这方法更好,还不会损害自己的名声,让他变成一个好色之人,于是也跟着附和道,“慧娘,你不要闹了,我答应你不纳侧妃就是,即便我们没有孩子,我也不纳侧妃。还有,这事本身和刘小姐没什么关系,我们只是刚好在茶楼里遇上,又同时喜欢上一首诗,这才多交谈了一会儿,绝没有什么私情。”
五皇子此话说得语重心长,并温声软语劝慰,好似刚刚发生的一切,不过都是误会一般。
王慧娘脸上隐隐有点绝望,她知道,自己今天有可能要输了。
这一对贱人,一个是五皇子,天然占据身份和性别优势,茶楼里大多数都是男子,自然更偏向男子,认为她在无理取闹。
而另外一个呢,是长相美艳,又故意穿着素白衣服楚楚可怜的刘寒烟,巧言善辩,巧舌如簧。
她要如何才能说赢这两人,难道真的要从这里跳下去,才能证明她说的是真的?
王慧娘眼神渐渐变得狠厉,就是死,也不能污了王家的名声,让外人以为王家的嫡女就是一个善妒的疯婆子。
她一狠心,转身扶住栏杆。
就在这时,旁边的包厢门打开,传出一道似哭似怨的哽咽声,“原来,原来刘小姐和五皇子已经有情吗?怪不得我刚上京,就迫不及待地把我大哥的定亲玉佩还回来,既然如此,刘小姐您又必须以死相逼,再把玉佩拿回去呢。”
这当然就是桑语了,看戏看到这里,发觉五皇子和刘寒烟竟然快没事了,她决定加一把火。
于是她推开门走了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哭诉道,“刘姐姐,兄长去世前,对你情意深重,我只问你一句,你是否真的也同样欢喜兄长?”
“我我我……”刘寒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巧,桑语就正好在隔壁,听到了五皇子妃的对话。
桑语不是外人,不会受她刚刚的辩驳影响,现在肯定认定了她和五皇子有私情。
要怎么办?
承认喜欢桑谨,五皇子肯定会不高兴,她暂时还要稳住他。
可要是不承认,不就自相矛盾了吗?
“之前刘家把玉佩送回来,我权当是刘夫人爱女心切,自作主动,这才在你上门后,把玉佩给了你。既然你已经另觅良人,就把玉佩还给我,那是我桑家祖传之物,代代传嫡长媳的。”桑语眼中含泪,用手帕擦泪的动作,遮挡了大部分容貌。
可偏偏那一双蕴含了泪水的眼睛,格外明亮动人,周围的人都被那眼中的痛苦和追思打动,心里不由偏向桑语。
对啊,既然你已经有了别的情人,为什么还要霸占着人家的祖传玉佩不放?
这时,众人也反应过来,这所谓的未婚夫桑家是哪一家,原来就是最近被封为县主的桑小姐家啊!
也是可怜,父亲和兄长都被害,现在可好,桑县主还知道了,原来未来嫂嫂,和五皇子居然有私情,可不更加伤心难过了嘛。
众人心里嘀咕,觉得刘寒烟人品着实不行,说一句水性杨花都不为过。
至于刚刚他们认同的,刘寒烟和五皇子没有关系的想法,早就被抛到一边。
呸,如果没有关系,何必关在一个包厢里。如果没有关系,五皇子妃何必这么愤怒?
桑语低头擦泪的同时,用余光打量周围人的表情,心里哂笑,一群金鱼。
他们只有七秒的记忆吗?刚刚还赞成刘寒烟,现在又赞成自己了,也不过是比谁更漂亮更柔弱而已。
五皇子妃刚刚之所以不成功,也不过是她长得不够美,而且一身华贵的皇子服装扮,让她的气势更强。
再加上她不擅长诡辩,又处处咄咄逼人,这才落了下风。
这些人啊,都是谁弱谁有理,从来不用脑子去分辨,只信看见的听见的,别人说什么都信。
如果这会儿五皇子妃真的从这里跳下去,他们就会信的真真的,然后大肆宣扬。
这虽然也能达成桑语的目的,让五皇子和刘寒烟的名声变差,但她并不想让这个可怜的女人出事,这才站了出来。
桑语其实没说什么,也没有和刘寒烟针锋相对,只是用一两句话的功夫,把刘寒烟逼到了死角。
无论她承认还是不承认,都已经落败了。
而刘寒烟呢,心里也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不过对于名声,她现在更在乎的是玉佩。
这玉佩里可是有空间这样的宝物,绝对不能还回去,于是她脸色大变,“不不不,桑妹妹,你不要逼我,阿瑾哥去世,我非常非常难过,只是想留一个纪念。我求你,别把玉佩拿回去好不好?我已经立誓为阿瑾哥守孝一年,不三年。”
刘寒烟表现得非常不舍,捂住玉佩不放,还连连后退,生怕桑语抢回去。
这样子,看在外人眼里,好像真的挺珍惜这玉佩的,也就是珍惜送玉佩的人。
桑语抬眸,看了脸色难看的五皇子一眼,啧,这位现在的感觉,不会是觉得自己戴了绿帽子?
也对,原本喜欢自己的女人,现在口口声声忘不了别的男人,五皇子不怄死才怪,即便那男人原本就是人家的未婚夫,出于男性的自尊,也让他心里膈应得紧。
桑语再填一把火,“刘姐姐早晚要嫁人的,这玉佩还是还给我,早断了……早好。”
刘寒烟心里一凛,好不容易弄回来的玉佩,绝对不能还回去!“不,我要一直留着,即便嫁人了,我也要带着。”
“你夫家不会允许。”桑语用手帕遮住翘起的嘴角,轻声道。
轻声在下钩子,在知道了今天这一出之后,有谁还会娶刘寒烟,让她带着前未婚夫的玉佩嫁到自己家吗?膈应死了,没有一个男子能容许这种事发生的。
可偏偏认为玉佩里有空间这个惊天宝贝的刘寒烟,是绝对不会放弃这个玉佩的。
就不知道她要如何抉择了,要玉佩,就没可能交给下一任皇帝。
要出嫁,就不能带着玉佩。
也或许,她会把空间的事告诉皇帝,来获取信任?
刘寒烟如当头棒喝,是啊,如果玉佩的事没闹出来,她带着不会惹任何人注意。
可现在大家已经知道了,她刚刚还头脑一热,说出守孝三年的话,足以证明她对桑谨的重视。
现在所有人都认为自己深爱桑谨,三年后还能参加选秀吗?
不会一开始就被刷下来?
刘寒烟脸色刷白,脑子恍恍惚惚,可本能地还是握紧那个玉佩。
桑语上前,故作要拿回来。
刘寒烟一恍神,还以为是那天她跑到桑家要玉佩的时候,一着急,握紧玉佩转身就跑。
五皇子脸色刷地黑了,冷声喊道,“刘寒烟!”
可现在的刘寒烟哪里还听得到,一心只想着如何护住玉佩,躲避着众人就往楼下跑。
五皇子没想到,刘寒烟居然是这个反应,一时气急,直接怒吼出声,“刘寒烟,你站住,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喜欢那个死人,还是喜欢我?”
众人:……
一时的静默之后,就是议论纷纷。
原来五皇子和刘寒烟真的有私情啊!
那刚刚五皇子妃的指责,岂不都是真的?
五皇子听到了,可并没有在意,比起被人误会他宠妾灭妻,戴绿帽子让他更难以接受。
皇家的男人,一时的风流算什么,可戴绿帽子,就是一辈子抹不去的耻辱!
五皇子脸色阴沉,直接推开拦着自己的下人,匆匆地跑走了。
五皇子妃愕然,没想到这场闹剧,就这样结束了,而她似乎赢了,又好似完全没有,真是可笑。
桑语见她脸色毫无生气,不由靠近安慰了一句,“至少您和您的家人安全了。”
没错,这一出之后,五皇子即便再生五皇子妃的气,也不敢对她下手了,还得保障她的生命安全。
不然她有事,所有人都会认为是五皇子动的手。
而王家,皇室就算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也会勒令五皇子什么都不要做,并对王家以礼相待。
不然以后谁敢和皇室结亲,亲家说陷害就陷害,这是结亲的态度吗?
五皇子妃凄惨的笑笑,“也好,也好,这下我不必委曲求全当一个管家了。”
说完,她被下人扶着,也离开了茶楼。
桑语回到包厢,思量着这件事后,会有什么后续。
对了,“王爷,五皇子他,干什么去了?”桑语不太理解,五皇子怎么扔下五皇子妃跑了,难道不是趁刘寒烟这番表现,进一步坐实五皇子妃是泼妇的事实吗?
“被女人的背叛冲昏了头脑,估计这会儿冲到皇宫去请旨赐婚了。”瑞王放下茶杯,淡淡的道。
“咳,”桑语被茶水呛了一下,“你们男人的面子,这么重要吗?”
五皇子这么做,是要娶了刘寒烟,然后证明他比桑谨厉害?
可他都不觉得膈应吗?刚刚刘寒烟的表现,不知道内情的,一定会认为刘寒烟是喜欢桑谨的,和五皇子在一起,可能是贪慕五皇子的权势,也可能是被迫无奈。
五皇子自己也这么认为?那还有娶的必要吗?难道是真的喜欢?
瑞王看了她一眼,垂眸打量手里的杯子,“与情爱无关,没有男人会允许和自己有关的女人,还和别的男人有染。”
桑语一愣,总觉得瑞王话里有话,可再看,瑞王已经恢复了原本淡笑的模样。
“这一出后,刘家女会按原计划嫁给五皇子,到时肯定很精彩。”五皇子道。
“您是觉得,他们会互相拖后腿吗?也许他们会合作呢?”桑语想到了刘寒烟是重生的人,掌握了未来的走势。
如果她在嫁给五皇子后,知道自己的打算彻底落空,很有可能打着扶持五皇子上位的主意。
“不会的,她今天这番表现,五皇子只会折辱她,双方没有合作的可能。”瑞王深知五皇子的性子。
他因为男性可笑的自尊,一定会请旨赐婚,把人弄进府后,则是百般折磨。
刘家原本就有脱离五皇子的想法,这一出后,可能会借机转向另外一位皇子。
而这人选,从监视刘家人传来的消息,他们看中了四皇子。
也就是说,他们或许会成为四皇子安插在五皇子身边的间谍。
“可这于您有什么好处?”桑语不明白,瑞王做这些有什么意义。
瑞王微微一笑,“圣上要看到四皇子的手段。”
桑语一惊,难道现在皇帝就开始培养四皇子了吗?
为什么?太子还在,而皇上的身体一向健康,除非……
“没错,太子暴躁易怒的脾气,是因为药物的作用,而这些药物已经服用十年之久,早已经深入骨髓,好不了了。”瑞王只说了太子,没说皇帝如何,但这话已经足够叫桑语想清楚前因后果了。
怪不得红楼一书里,会有太上皇和皇上,而两人对这位太子,以后的忠义亲王态度那么奇怪。
如果太子真的是单纯谋反,那是大罪,死不足惜,又何必在死后被封为忠义亲王,又忠又义就已经说明了分量。
如果这所谓的谋反,是皇家父子间的心照不宣,就说得过去了。
首先,太子前三十年,一直出类拔萃,是人人称赞的仁德太子,是所有朝臣寄予厚望的储君。
而这位储君也从未出错,说话办事,聪慧得体,符合一个太子的身份。
可在近十年,太子变了,变得暴躁易怒,变得好色而百无禁忌。皇上也变了,对太子不再像以前那么信赖,动辄斥骂,还几次三番关太子禁闭。
因为变化的过程是一点一滴改变的,众人只以为是皇家父子间生了嫌隙。
这很正常不是吗?正在衰老但雄心未改的帝王,和风华正茂备受朝臣追捧的太子,任谁处在皇帝的位置,都会猜忌太子。
要知道,从古至今,皇家就没有任何亲情可言,父杀子,子夺父数不胜数。
所以这一对天家父子,在三十年的父慈子孝之后,终于走向猜忌,也是很能理解的。
然而事实却是,太子的暴躁是因为药物影响,等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无法治愈,而周朝也不能有一个暴君继承人。
再加上或许太子的身体也支持不下去了,他的儿子还年轻,尚未及弱冠,而皇帝也不可能越过成年的叔叔,而封皇太孙。
所以太子主动退了一步,他和皇帝在下棋,利用谋反之事,下一盘大棋。
这盘棋局,牵扯到了所以皇子和朝臣,太子党,各个皇子党,京城的官员,江南的官员,以及勋贵们。
此次叛乱,就像一个超大的吸盘,把所有有心参与的人,都吸入其中,最后终将被新帝一网打击。
而新帝是谁,也需要在此次角逐中,竞选出来。
目前皇帝看好四皇子,因为他是嫡子,有能力还低调,也因为他的手段不凡。
但这不代表皇帝就完全选中四皇子了,太子叛乱是一场考验,以生死为赌局的考验,最终选对了的人,才能踏上那至高之位。
而选错的,毫无疑问,将随着太子一起下地狱,给他陪葬。
不错!就是陪葬,无论是皇子还是朝臣,太子都已经拿死来赌了,他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压上自己的性命?
即便他们不乐意,皇帝也会让他们乐意,下一任皇帝也会叫他们乐意。
桑语闭上眼睛,仿佛看到了未来血流成河的悲剧。
可这一切都是必要的阵痛,本朝立国近百年,才刚繁盛,就有了积重难返之势。
当初□□太宗大气,随着他们打江山的,都被封王封爵,书里只说四王八公,其实远远不止。
其实是有十王十公十侯十伯的,他们都受到了优待,并没有镇杀功臣,以至于到了现在,勋贵们的势力扭结在一起,组成一股庞大到不容忽视的能量。
即便随着时间的发展,有些勋贵人家落寞了,或者没了爵位,就像林如海林家,原本就是侯爷,到了他这一辈,才没了爵位。
可和林家诗书传家不一样,大部分勋贵都掌兵,他们又互相联结,把同为勋贵的子弟拉入军中,最终大部分军权都在他们手里。
索性之前每任军中将领,都是皇帝的心腹,掌权也就掌了,皇帝还是能调动军队的,这也没什么。
可除了武将,文官其实也差不多。
文官大部分是科举出身,可除了一小半,还保留清流身份,剩下的和勋贵,或者原本朝堂上的官有联结,形成了不容忽视的党争之势。
就比如书中贾雨村,就是由林如海推荐,走了贾政的路子,委派到金陵当知府。
贾雨村说到底是科举出身,最后却和贾家走到一起,这在本朝是常态。
而另外一个常态则是,一个文官进来了,需要投靠一方势力,或者某个文官党派,或者某个勋贵,甚至是某个皇子。
这样错综复杂的局势,不至于让朝中无人可用,但很明显,在做事之前,他们首先要考虑的是己方的利益,以及打击对手。
此次黄淮水灾,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
周朝这么大,哪年每个天灾人祸,只大小的问题而已,灾害小,本地官员就能处理了,顶多上个折子,免去两三年的税收,让百姓休养生息。
灾难大一点,需要朝廷及时赈灾,但处理妥当,总会没事的。
可这次水灾,在朝中争论了多久?
整整一个月过去了,还在扯皮,为了不同的赈灾方案,为了派谁去赈灾,银子从哪里筹集。
有人提出意见,就一定有人提出反对,世上的事,哪有十全十美的,只要想,总能找到漏洞。
而这也就算了,党争只是延误,可朝廷运转百年,各种规则应运而生,已经到了积重难返的程度。
不彻底清理一遍,很可能走向贪污成风的局面。
前朝就是因为这个灭国的,官员贪污,君主辖制不住,导致官逼民反,最终起义军四起。
皇帝和太子都看出了朝廷的问题,皇帝或许还有一点犹豫,可太子就全然不顾了。
他都要死了,还在乎多拉一些人下去垫背吗?
难道不是越多越好?
百年了,朝廷不会缺人才的,还有那么多进士举人等着侯官,而这些人,尚未被污染,所以不如干脆一点。
他堂堂一国太子,找些人陪葬,不是应该的?
瑞王依然淡淡地笑着,不悲不喜,不为所动,仿佛自己说的只是小事而已,而不是血流成河的大祸。
桑语想到了原主一家,死得真冤枉,甚至都不是一颗取到重要作用的棋子,微不足道,只是用来引起五皇子注意而已。
即便没有桑疾,也有别人引五皇子入局,那死去桑家三口算什么?
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瑞王面色平静,“太子可以死,我可以拼着半死不活的身体下江南,桑家又如何?”
是的,没错,桑语终于想通了这一系列事件之后的违和之处,瑞王为什么要下江南?
他的身体如此糟糕,还晕船晕得厉害,下一次江南,简直要了半条命。
而他大张旗鼓的背后,不就是为了吸引别人的注意?
或许瑞王不下江南,桑疾还有可能不死。
可偏偏皇帝派瑞王来了,那就不是拿走账本可以解决的,所以桑疾必死无疑,桑谨和原主也保不住性命。
桑语深吸一口气,吐出胸腔里的憋闷。
这事怪瑞王吗?怪不着,因为他下一次江南,也是九死一生,且不说他那半死的柔弱身体,就是途中也遭遇了不少暗杀。
这不过这些都没放到明面上来,都是下毒,船沉,马失控等一系列意外而已。
而且最重要的是,桑语转向瑞王,郑重的道,“谢谢,可是为什么?”
原主是必死无疑的,无论是瑞王,还是皇上太子,都已经决定那桑家一家当棋子,那就容不得她挣扎求生。
桑语猜,瑞王下江南的目的之一,杀了自己!
可是他没有,还一直在保她,还在她无知无觉中,转换了皇帝和太子的想法,不再让她死,甚至按照她的设想封了县主。
这一切,看似是她因势导利做成的,可背后大部分的功劳都该归瑞王殿下。
要不是他,自己早就死了。
可为什么?
桑语不解,为什么瑞王要如此帮助自己?
桑语直直看向瑞王,誓要搞清真相。
瑞王垂下眼,吹了几下茶叶,却没有喝。
为什么?难道要说,扬州知府堂上,他被她的坚韧吸引,莫名舍不得她难过?
或者说,他这个残缺之人,居然喜欢上一个小姑娘。
呵,瑞王心里冷笑,不过面上只冷漠的道,“你本就无辜,何必多造杀孽,这一次,死的人已足够填满护城河了,不需要再多一个。”
语气里对人命的淡漠,叫桑语深深打了一个寒颤,不自觉后退一步。
这就是上位者吗?封建社会的掌权者,竟冷血恐怖如斯。
浑身一激灵,桑语只觉得自己身上开始冒冷汗,眼中原有的亲近,也渐渐变成了防备。
啊,她怎么忘了,自己居然傻到在瑞王面前暴露灵泉水的事,所以他会怎么对自己?
桑语在心里懊恼,觉得自己傻透了,竟然因为之前两个月的相处,和来京后他的处处维护,就觉得瑞王可亲。
桑语只觉得,自己现在是处处危机,而这一切,都是她的不谨慎和自以为是造成的。
她慌忙转身,不再面对瑞王,因此错过了他眼底的黯然和刺痛。
瑞王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闭上眼,掩去那不该有的情绪,等再次睁开后,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温和。
可这一次,桑语不再觉得可亲,而是深深的恶寒。
回去的路上,两人不再像来时一样,车厢里似乎弥漫着别样的气氛。
现在的两人只剩下沉默,安静的,紧绷的氛围。
桑语在后怕,以及计算着补救措施,一切还来得及,目前她暴露在瑞王面前的,只是做的汤汤水水有特别好的效果,再多也就没有了。
这世上,除了刘寒烟,再没人能想到还会有空间的存在。
而就算是刘寒烟,也是不知道灵泉水的,因为玉佩空间里没有,所以任凭瑞王再怎么猜,也不会猜到这么灵异的事上去。
顶多是会以为她体质特殊,或者有独特的天赋,毕竟她煲汤的时候,都是当着众人的面,材料还是下人准备的呢,而她只负责加水。
最重要的是,目前的瑞王需要她煲的汤,所以暂时不会动她。
她要好好想一想,在瑞王身体好后,怎么让这种特殊一点点消失。
当然是身体好后,说到底,瑞王对别人再心狠,也是救了她,庇护了她,她想帮瑞王好起来的初衷不会改。
有恩必报,不能因为感觉到了威胁,就连恩情都忘了。
桑语一直在心里盘算着,面上却强装平静,好似什么都没想。
可她的反应,却被瑞王看在眼里,心犹如针扎一般刺痛,但瑞王什么都没做,翻书看书,平静无波。如果不看他捏着书的关节用力,以至于手微微颤抖,就完美无瑕了。
回到瑞王的园子后,桑语下车,端庄有礼的告退,随即转身,头也不回的往客院走。
她身后,瑞王看着她的背影,久久不语,风一吹,顿时撕心裂肺的咳起来。
那动静,就仿佛要把心咳出来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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