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星星的愿望（三）
“你说她会去哪里？”程子墨边跑边找，还试图和楚升一起分析如今的情况。
“我已经在周围打听了一遍，没人看见她出来。”楚升道，“不过有邻居看到今天早上有个男人进了我们的屋子，然后很快又退了出来，应该是小酒的父亲。”
“男人？”程子墨诧异了一秒，“确定吗？我以为她爸死了呢。”
“错不了。我问的是对门的老人家，”楚升道，“她和小酒一家做了快十年的邻居，不可能认错小酒她爸的，而且今天早上他们两个还说了会儿话，小酒爸爸说想回来拿点东西，但没想到房东已经把房间租出去了，才赶紧退了回来。”
楚升顿了顿，接着猜测道：“她应该是看见了亲生爸爸，所以才会跟着走吧。”
“可是……”程子墨说不下去了。她原本以为小酒的爸爸是个酗酒家暴的渣男，怎么现在听起来，好像并不是这样的？
“我打听到了她爸爸现在的住址，先过去看看再说吧。”楚升道。
小酒爸爸现在住的地方也不远，跟原来只隔着三条街，程子墨和楚升很快就抵达了目的地。那是一栋单身公寓，程子墨的同事住过这种房间，里面只有一个十几平米的开间，厨房厕所卧室客厅都挤在一起，唯一的优点就是便宜。
“是他！”楚升拉住程子墨的胳膊，示意她往旁边的健身器材那里去看。现在才不到八点，那边大多都是些头发花白的老年人在活动筋骨，只有一个看起来还算年轻的男人也坐在旁边。那男人弓着腰、垂着头，满脸愁容，精神却看着还好，最重要的是，他长得和小酒很相似。
“过去看看？”程子墨问道。
楚升点点头，两人一起走了过去。男人似乎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等他们两个在他面前站定了，才回过神，诧异地抬头。
“你们是？”
楚升反应很快，报了下小酒家的地址，又道：“我们是那里的新住户，听说您今天早上过去了？”
男人吓了一跳，立刻站了起来，不住地道歉：“抱歉抱歉，实在不好意思，我原来住那里，以为现在也没人呢。不过我发现那里又有人了之后就立刻出来了，什么东西都没动。真的，不信你们可以回去查查。”
程子墨朝他笑了一下，安抚道：“我们查过了，确实没什么东西被动过。这次来主要是想……和您认识一下。”
“认识？”男人愣了一下，满脸疑惑。
“啊，我们听对门的杨奶奶说了一些事情，所以想跟你核实一下。”楚升顿了顿，又说道，“我们出去坐坐？”
男人看上去很好说话，大早上的也没什么地方开门，所以他们三个最终在路口的早餐店坐了下来。楚升点了馄饨，程子墨要了碗油条豆腐脑，男人却什么都没点，只抱着杯豆浆，局促地看着程子墨和楚升。
“您贵姓？”楚升问道。
“我、我叫铁强。”
“听杨奶奶说，您之前住在那里的时候，是一家三口？”程子墨试探地开口。
却没想到铁强浑身抖动了一下，脸色迅速变得难看了起来，他的嘴唇微微颤着，还是说道：“是……”
程子墨跟楚升对视了一眼，虽然有些不忍，但还是问道：“那您的妻女……？”
“没了。”铁强说着说着，就呜咽地哭了出来，“都是我的错，我要是胆子大一点，不由着她妈胡作非为，我女儿也不会走丢了。”
程子墨一愣，她原本以为害的小酒家破人亡的人是她爸爸，但现在看来……竟是她妈妈吗？
“我当时忙着工作，想让她们娘俩过上好日子，有时候忙的连家都没时间回，没想到她妈竟然染上了赌博的毛病，不仅把家里的积蓄都输光了，还把女儿给……给……”
程子墨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小酒的死是蓄意谋杀？
他们从找找铁强开始，就没见到小酒的身影。程子墨心里有些着急，但她知道，如果不弄清楚小酒是怎么死的，就没办法真正帮到她。
“她把小酒怎么了？”程子墨忍不住问道。
“她把女儿……给卖了……去还债……”铁强哭着说道。
程子墨震惊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连铁强在他们对面哭得泪流满面都没心思去安慰。楚升默默拍了拍她的后背，他也没想到小酒竟然经历了这么多。
“对了，你们怎么知道我女儿叫小酒的？”铁强哭完了，又问道。
楚升道：“杨奶奶说的。”
铁强眼圈红肿地点了点头，“我早就知道我老婆有这个毛病，但我没想到会这么严重。我本来都想好了，每天上班前买点安眠药放她的水里，不会影响生活，又能让她犯困，不去打麻将，没想到……还是发生了这种事……”
程子墨缓了过来，又问道：“那您现在知道……小酒的下落吗？”
“怎么可能知道，”铁强苦笑一声，“要债的找上我老婆的时候，她还在跟人打麻将，为了不下牌桌，竟然直接把家门钥匙给了他们，让他们自己去找小酒……所以后来发生了什么，小酒被抓走时穿了什么衣服，她都不知道。”
“报警了吗？”楚升问道。
“当然。”铁强叹了口气，“报警之后，我老婆也被抓了进去，警察到现在都没找到我女儿的下落……都已经一年多了，我放弃了工作去找女儿，很快就没了钱，那边的房子也租不起了，只能在附近再租一处，然后每天去那边看看……盼着小酒平安，能自己回来……”
程子墨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个故事，难过地叹了口气，如今最重要的事，就是找到小酒了。她问道：“那你……知不知道小酒平时都喜欢去哪里玩？”
铁强抹了把脸，苦笑地摇了摇头，“我……那时候真的太忙了……”
程子墨深吸了口气，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就往外走。铁强被她突然的行为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去看楚升。却见楚升也起身要走，但在离开的前一刻却忽然停住了动作，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恕我直言，您也不是个称职的父亲。”
说完，楚升头也不回地去追程子墨的脚步，全然不顾铁强的哭喊声。
诚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迫不得已，但当了父母，就要对孩子负责。像铁强这样的人，可悲，却不值得可怜。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当初自己的选择带来的结果。只可惜这些大人犯错，却要让小酒这样一个还在来承受后果。
“我们从周围开始找吧。”程子墨说道，“看看有没有小孩子喜欢去的地方。”
楚升自然无异议。两人从清晨一直找到天擦黑，却没有发现半个小酒的影子。
“她能去哪？”程子墨急得眉头紧蹙，“难道她不是因为看见了爸爸才走的？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换个思路。”楚升道，“如果她就是跟着她爸爸走的，然后看见了我们……才藏起来的呢？”
程子墨心里冒出了一阵不好的预感，“那她很有可能偷听到我们和铁强的谈话。”
楚升沉着脸点了点头，他也不知道这种真相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但如果真是这样，那小酒很有可能是故意躲着他们的。
“还有一个地方！”程子墨忽然眼前一亮，拉着楚升就跑。
两人一路狂奔，等程子墨终于停下来，双手撑着膝盖狂喘粗气的时候，楚升才注意到这里竟然是他们昨天遇到小酒的地方。
他连忙朝昨天小酒蹲着的角落去看，果然看见小酒又在那里装小蘑菇！
“找到了。”
楚升扶着程子墨的胳膊，带着她走过去。
“小酒。”楚升叫了她一声，“离家出走会让爸爸妈妈担心的。”
“会吗？”小酒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们巴不得我消失吧。”
程子墨和楚升交换了个颜色，心里都知道小酒一定是听到了他们和铁强的对话。
“爸爸说，妈妈只要吃了药就不会离开家了。”小酒接着说道，“那为什么我吃了那么多的小药片，还是被带走了……”
“小酒……”
“你能抱抱我吗？”小酒转身，对着程子墨说道，“我马上就要走了，你能抱抱我吗？”
程子墨立刻上前抱住了她，但小酒的周身却开始散发着越来越夺目的白光，她整个人都飘了起来，似是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往外拉扯，但她的手却紧紧抓住程子墨的胳膊不撒手。忽然，小酒大声喊道：“如果我能投胎的话，我能不能去找你们做爸爸妈妈？”
楚升飞快地点头，应道：“好，你来找我，我给你当爸爸。”
程子墨却愣在了原地。要是从前，程子墨一定会想她和楚升怎么会结婚，但是现在，她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却是：她和楚升怎么结得了婚？楚升是个npc，但她是要回到现实世界中的啊！
她这一迟疑，就错过了最佳时机。小酒人小力气也小，再也抓不住了，被那股力量拽向天空，几个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变成了漫天星河中的一处微光。
“叮咚！游戏结束，非常遗憾，玩家程子墨没有完成‘星星的愿望’任务，任务完成度评价：d，请继续努力。”
程子墨像是没听到系统提示音似的，依然保持着伸手的姿势。过了许久，她才缓缓地放下胳膊，低头盯着自己的手，默默沉思。
“你连骗都不想骗她吗？”楚升说道。
程子墨摇了摇头，“我是骗不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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