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我的继子有理想
老鼠药，过期了。
过期了的老鼠药到底还有没有效果？是毒性减弱？还是毒性增强？这是一个很值得思考的问题。
我捏着小小的药包，感到犹豫。
——如果没能把人毒死，只能毒成残血，夏油杰(已黑化)一定会狂化的。
“酒桑，怎么了？”
少年的声音从餐桌那边传来，是低沉又柔和的好嗓音，在我听来却如同恶魔的低语。
由于我和我继子的年龄差比较小，让他叫我“妈妈”不太合适，但我又不想被叫“阿姨”。
于是取了我名字的最后一个字，加上san这个带有敬意的后缀，成了我继子对我的专有称呼，亲切又不失庄重。
“啊，找到了，前几天刚买的新品牌的酱油，是美食节目推荐的哦，据说味道特别鲜美，一上市便大受好评，所以就买回来了。”
我关掉壁橱，转过身，晃了晃手里的酱油瓶。
“需要我帮忙吗？”
“杰还是休息吧，你好不容易才回趟家，怎么可能让你做家务呢，学校的功课已经够累了。”
如果是从前的夏油杰，我很可能会接受他的帮忙。
他个方方面面都很优秀的孩子，国中时代已经很会做家务了，经常提出要帮我的忙，不过我通常都会谢绝，只会偶尔请他帮忙搬一些重物。
夏油家两父子都喜欢安静，因此家中并没有雇保姆，只有看护每天上门，钟点工则每两天来一趟。
我刚嫁进夏油家时，家里住的是一户建，由于上下楼不方便，我们全家后来搬到了大平层公寓。
“好吧，那就辛苦酒桑了。”
不辛苦，我命苦。
我柔和一笑，“没事，杰你就等着吃晚饭吧，酒桑我的厨艺最近可是又精进了不少呢。”
水烧开了，咕嘟咕嘟地响着。
我背对着夏油杰，拿起一把荞麦面丢进锅里。
从我和夏油杰进了家门来到厨房，时间已过去了近10分钟。
警察和夜蛾老师却根本没有出现的迹象。
我的报警短信很有可能是被当作恶作剧了，毕竟它的确是没什么说服力的样子，迫于时间紧迫，我当时只打了一句话：“救命，有人要杀我。”
我连地址都没来得及打……警方不认真处理也是情有可原的。
发给夜蛾老师的那条短信同样简短：“杰回家了，他要杀我。”
身为班主任的夜蛾老师自然知道学生的家庭住址，我不必附加。
我有种直觉，夜蛾老师一定会赶过来的，哪怕本人来不了，也会派其他人。
就是高中离我家有点远，开车至少1个半小时。
我现在只祈求夜蛾老师没在校内，而是在其他离我家更近的地方，可以尽快赶来救我。
夏油杰这孩子从优质dk沦为反社会人格，这绝对跟那所高中脱不了干系！！！
如果我能活下来，我一定要去教育部投诉，动用夏油家的全部财力和关系网，叫上我的各路朋友们助我一臂之力，让那所破学校关门大吉！
等一下……会不会有这样一种可能性……
——我继子来杀我和他父亲，其实是为了遗产？
夏油家虽不是什么大财阀，但家境也是颇殷实的，够普通人花上好多辈子的那种。
夏油杰双亲离婚时，他母亲分到了不少财产，从此远嫁他国。
不过那位夫人是个好女人，她每年都会邀请夏油杰去她那里住——哪怕夏油杰从不曾应邀前往——还会定期给我打电话，询问她儿子的情况。
应该不是为了遗产……夏油杰从小到大对钱看得一直很淡，他上了高中后没再花过一分他老爹的钱，学费和生活费全都是靠自己打工赚的，赚得似乎还不少，他的衣服全是款式低调但看起来就不便宜的那种。
夏油杰从国中一年级开始就很受欢迎了，我甚至曾在给他开家长会的时候，被其他家长拦住，拜托我让我继子同他女儿约会一次，只要一次就好——因为他女儿向夏油杰告白被婉拒，已经以泪洗面许多天了，说这如果此生不能同夏油君约会一次的话，她一定会堕为厉鬼的。
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差点就为这种年轻人才有的如火如荼的爱情故事泪溅当场。可奈何我是继母，无法开口要求夏油杰做什么，那个父亲最后很失望地离开了。
【杰啊，你都升级成dk了，还变得更酷更有品味了，为啥不去谈恋爱呢？如果本校没有合适的，可以去找其他学校的啊！何苦非要浪费美好夜晚来砍我和你老爹的头……】
我一边在心里默默嘟囔着，一边开始切配菜、调酱汁。
面也煮好了，我把它们过完冷水，放到笼屉上。
我还不忘弄了个精致的摆盘。
当我端起食盘转过身时，坐在餐桌边的夏油杰正低着头，一双细长的眼垂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为什么低着头，下颌线还这么清晰锋利啊！这家伙的体脂率到底是有多低？好嫉妒啊！
我又联想到了夏油杰用来切我脖子的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鬼东西，它也是很锋利的……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夏油杰抬起头望向我，笑着问：“酒桑感到冷吗？”
我天，这么细微的动作都能察觉到？你是变种人吧？
“入夜后的确有点冷呢，毕竟已是九月末了，秋天正式来了呢。”
我走到夏油杰对面的座位，我们之间隔着餐桌，我把食盘搁下，伸手推到他面前。
“怎么只有一份，酒桑不吃吗？”
都快死了哪里还有心情吃？“我最近在减肥啦，晚餐只喝蔬果汁。”
我说着笑眯眯地拿出了一杯深绿色的果汁。
——冰箱里刚好有我昨天心血来潮榨的蔬果汁，我最讨厌喝这种东西，我榨它只是为了逼我那一把年纪却还挑食不吃蔬菜的丈夫喝，既能给他补充维生素，又看到他痛苦万分的表情，何乐而不为呢？
“节食减肥不健康，晚饭还是要吃的。”
断头杀boss这么开口了，我哪里敢不从？
我立刻又从冰箱里拿出了一包全麦面包，“杰你说的对，那我就再吃两片面包吧。”
我拉开椅子在夏油杰对面坐下，看着颜色诡异的果汁和黑黢黢的面包，想到这极有可能是我人生的最后一餐，心中一片苦涩。
“那我就不客气开动啦。”
“我开动了。”
我和夏油杰的声音重叠响起，这使得我一瞬间竟有些感慨万分。
上次我们一起坐下来吃饭，是多久以前了？还是他国中三年级的事吧。
有些人，真的走着走着就散了，而且还变得面目全非。
我注意到夏油杰似乎正在盯着我的指甲看。
“噢，这是我今天下午新做的美甲。”
我扬起手，给他展示，“很好看吧？是最近最流行的风格呢。”大哥我求求你，你千万别一个暴起把我手给砍了。
“这样花里胡哨的指甲，真累赘。”
夏油杰的声音突然变得又冷又低。
“还有那些首饰，把自己弄得像棵圣诞树，太可笑了。”
“全是弱者的愚蠢行为，没有任何意义。”
我一直努力保持着的温柔假笑终于破功，我瞪大了眼，瞳孔地震起来。
淦！这家伙真的暴起了啊！完全抛弃了伪装！突然之间就开始开麦喷人了啊！
弱又怎样啊？弱有什么错啊？现实世界又不是什么热血番，最激烈的战斗也无非就是在上下班高峰期挤电车，在年末大促销日同退休老阿姨们一决高下，人活着根本不需要多能打啊！
文明进步的伟大之处，就是让大家不必再拿着木棒和石块跟剑齿虎搏斗啊！
我承认，我是个很弱、品位还有点落俗的女人——我喜欢明艳的颜色，喜欢华美的设计，喜欢叠戴很多首饰，我的日常就是把自己打扮成光鲜亮丽的美丽贵妇，出门逛街购物喝下午茶。
我的叠戴可能是有点过分华丽了……可我坚决拒绝承认我的美甲不好看！
我为了它们在美店里坐了整整4个小时，它们多美丽啊！我这次特别选了适合初秋的枫叶色系，上面还有美甲师一颗颗粘上去的金箔和高级水钻，夏油杰你懂什么？你凭什么diss我的美甲！
我极快地扫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间是晚上9点多。
很好，我已经拖延了半个多小时了，成功延缓了我的断头杀之死。
现在我必须想办法继续稳住夏油杰，救援或许马上就能到了。
但是我该说什么啊？！之前循环了33轮，我用尽了一切手段，甚至放下尊严企图□□他，也没能让他杀我时稍微犹豫一瞬。
冷静，冷静，冷静，仔细想想，在那么多次循环中，有没有哪一次，夏油杰的反应是稍微有点不一样的？
有。
第14次循环，我企图用法律教化他，劝他收手做人时，他的表情略有变动，他扬了下嘴角，露出了一个讥笑，像是听到了很好笑的事一样。
【现在已是法治社会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正义可能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夏油杰，你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法律的铁拳终究会将你制裁！为你奏响一曲铁窗泪！迷路的孩子啊，我劝你现在停手，一切都还来得及，屠海无涯！回头是岸！】
【想想你的理想，想想你的挚友，想想你还没交到的女朋友，想想你马上就可以打通关的游——】
——我说的这段话里，绝对有什么字眼戳中了他，不过看他笑成那样，我戳中的很可能是他的雷区。
管他呢，雷区就雷区，反正反派不是最喜欢讲述自己必须毁灭世界的理由吗？姑且试一下，保不准夏油杰真的会开始喋喋不休，那样我就可以拖延更多时间了。
可戳中他的，到底是哪个字眼？法律的铁拳？铁窗泪？挚友？
我的脑内风暴疯狂进行着，全部想法都只发生在短短几秒之内。
我注视着夏油杰，他的嘴角挂着一丝冷笑，显得陌生至极，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害怕。
“杰，你的理想，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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