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哪种“睡觉”?
世上妖、魔分为两种,一种是小妖,草木山石千年来吸收天地精华而生,乖巧善良,心存仁义。这种对三界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小妖主要集中在长留山一带。但是,像温言言嘛,在云遮心里,简直叛逆得不像话。
岩浆翻滚的不毛之地,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味道,行至暗处,又被腐朽水臭包裹。
云遮走向一片废墟,月影把废墟勾勒得鬼魅阴森。
废墟之内隐约有古怪声响,像是沙哑烙铁的喉咙里发出残存的一丝挣扎。
云遮越靠近废墟,声音就越大。古怪的是,那声音仍旧模糊暗哑,像痛苦的□□,也像绝望的求饶,莫名地让人烦躁。
突然,声音骤停,仿佛整个天地陷入一片死寂。
云遮停下脚步,目光如剑,在废墟上搜寻。
他不是有耐心的人,没有和暗中的妖魔拉扯周旋!骤然起身,身至苍穹之上,披上一层夜色的他,如同天地间的主宰。
突然,他的手里几道极速的白光,森寒地朝着废墟暗角刺去!
东南方、西北方!正东!正北!各一处!
被刺中的妖魔乱了方寸,纷纷暴躁地叫嚣地跳了出来。
乱尘四起,乱石横飞。
虽是妖魔,却让人看不清到底是什么妖什么魔,虽披着斗篷长衣却无身形,空空荡荡。若是细看,便会发现斗篷之下其实什么也没有。
他们如电一般,扑向云遮。
云遮的手里赫然多了一把长剑,通体泛着凌厉逼人的光芒,所过之处山石碎裂。
一剑落下,一只妖魔倒在地上,痛苦地嘶鸣起来。空荡荡的黑衣像被灌了风似的,剧烈的摆动颤抖,有种阴森恐怖之气。
云遮察觉耳畔有风,是有妖魔偷袭!
侧身一看,果真,一只穿着白衣连帽斗篷的妖魔扑杀而来。
单从气势上来看,便可知道它的修为功力远在其他四只黑衣妖魔之上。
云遮眼疾手快,一剑挡住攻势,又一个翻身后退,避开锋芒。
就在他准备抽剑斩下白衣妖魔时,身后传来一声刺耳的嘶吼。是四名黑衣妖魔以独特的阵法,齐齐攻上。
“锁妖阵?”云遮心中一惊。
这种阵法原本是非常邪恶的上古阵法,是长留山专门用来对付眼下这等凶恶妖魔所研究出来的阵法。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云遮不是妖,对他没有致命的伤害,但是,它的威力同样不能小觑!
后有上古法阵,前有白衣妖魔,云遮进退两难,应对不暇,只能一剑落下,先斩白衣!
白衣中剑落地的那一刻,锁妖阵正好落在云遮的身上,让他身体一痛,悬空落下。
夜,突然变得很安静。
云遮在落地之前,汇聚所有功力与掌心之内,将法阵后的四名黑衣击落在地。
先前受伤那两只黑衣妖魔等不到落地就化成了灰烬,消失在夜色之中。另外两只,奄奄一息,没有一丝动静。
突然,一声吐血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吐血的正是白衣妖魔,虽无身形,却也跟人一样,吐出一道鲜血。
虽无身形,白衣也以人的姿态半立。
“云遮,你一个小小修炼之人,不过百年修行,当真要与我们整个冥山为敌?”
冥山,妖魔横行之地,别说人了,就是神仙也会忌惮三分,不敢贸然踏入。
云遮忍痛,起身,握剑而立。
夜色之下,他身影翩然出尘,声音坚定:“你们敢破开封印,闯入人间作恶,我就敢拼死血战,独闯冥山。我不过修行百年,而你却有将近千年的修为,结果不还是败在我手里?”
云遮提剑,以剑尖点写,不过须臾,漆黑的夜色中就浮现出一个金色圆形法阵。
白衣妖魔见此法阵,慌张欲逃,最终却还是被法阵追上、镇压。
只剩一声咒骂:“云遮,今生我一定要亲自摘下你的项上人头!”。
云遮见怪不怪,回身看向奄奄一息的黑衣妖魔,“她不是头一个说这话的,要找我复仇,先排队。”
话音一落,两个黑衣妖魔被云遮的掌力拉扯着,飞入法阵之中。
世界终于清静了,再也没有那古怪的声响。
但是,云遮却没有立即离去,而是走向了废墟深处。
废墟如有灵,见云遮走来,乱石避开,杂物让步,现出一条宽敞的青石板路,一直延伸到废墟深处。
废墟的最深处,被皎洁的月光笼罩,气韵如仙,倒不像冥山的景象。
高台安静,一缕风来,吹动台上一片枯黄的叶子。
云遮以剑点写,画出巨大的金色圆形法阵。法阵轻轻地往前推进。
突然,一阵水波荡漾,法阵消失,高台上的情形清晰地显露出来。
四周贴有九道黄纸符文,正中央,一位女子闭目打坐,优雅,绝美。在看到她的时候,很难让人想起来,此地是妖魔的巢穴冥山。
云遮见到此人,如同见到自家长辈,恭敬行了一礼,“晚生云遮,天外蓬莱仙君止观的关门弟子。”
女人并不抬眼,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冥山不是你该擅闯的地方,回身入世,永不回头。”
云遮感觉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痛感,看来这次受伤也不轻,但他还是咬着牙,笃定地说:“既然身为修行人,便以苍生性命为己任。我既来自人世间,便要护佑人世间,不容妖魔猖獗。”
女人并不说话,只是月光更浓,一片枯黄的叶子从地上悬浮而起,落在云遮的胸口处。下一刻,它便消失不见。
说来古怪,树叶消失的那一刻,云遮胸口剧烈难忍的痛感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女人的声音清雅如玉,
“昨日你遇见的,不过只是一只修行三百年的小妖。今日遇见的,同样不过是一队身负重伤被同伴抛弃的毒魔狠怪,便已经让你受伤颇重,险些丢了性命。你可知道,这冥山深处,有不少妖法道行高深莫测的妖魔!你,怎么可能是它们的对手?”
“如果我的感知力还在,没有猜错的话,你的身上有蓬莱仙山的无相幻镜。此仙物并非凡人所能驾驭,你只修行百年却能与它共生,着实有惊人的修炼天赋。只是,你修行终究只有百年,与它共生却无法驾驭,而是死死绑定在一起。如此一来,你若是受伤,它就会产生裂痕。它要是有不妥,你也会因此丧命。”
“蓬莱仙君教养你不容易,就这么死了,定会让那老头子好哭。”
此话不假,他的身上有蓬莱幻境,平时与他共生,不见其形。若是拿出来,便可看见其边缘为厚重的云纹铜耳,里面是一个光滑如玉的圆形器物,透明如镜,却是个器皿,盛放着金色的流动物质。
上次他腰腹受伤,蓬莱幻境受损生裂,金色的流动物资溢了出来,凝结成拳头大的金果。
金果不是果,它像人受伤后的脓液,如果不清理,就会给云遮和蓬莱幻境带来毁灭性的伤害。云遮之所以被温言言轻轻一撞就晕厥到底,就是因为金果越来越大,已到了要他命的程度。
他也万万没想到,温言言的财迷属性和从没用对过的红线道具会救他一命。
如果没有遇到温言言,此刻,他已在九泉之下了。
亲身经历如此凶险,却并未打消他半点想法。
云遮依旧坚定,“身为修行之人,若不能除魔、正道,岂不有愧宗师?冥山险恶,我亦愿拼死血战,以守护禁地法阵不被冲破!”
女人无奈,缓缓睁开双眼,凝望着高台之下的年轻人。
“你若是死了,妖魔定会高歌庆祝。只有活着,不断地强大,才能把自己锻造成一把锋利的剑,将他们铲除。”
此话如雷贯耳,振聋发聩。
云遮再次行礼,“晚生定会尽快前来,救出女仙。”
女人心中深受感动,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她在这里待得太久了,一个人待得太久了,以至于忘了在这种情况下该作出何种反应才是正常的、合理的。
她叹息道:“我哪是什么女仙,不过是长留山一名迷榖树精。长留蒙难,全凭一腔孤勇苦守此地。只怕我时日无多,长留从此沦为妖魔横扫的野蛮之地。”
她本还想说些什么,突然察觉不妙,催促云遮:“速速离开,从长计议!”
云遮心中一惊,深感冥山凶险神秘,他自认为修行还算精进,却连一丝气息都没有嗅到。
这说明,如果交手,他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正要抽身退下,一团红光火焰扑面袭来,不容他反应。
还好他本就做好了撤走的准备,于乱火中穿过禁地法阵,回到了温言言的家里!
他从空中摔倒床上,力道不小,把睡得正香的温言言直接弹到了地上。
温言言无辜地揉揉惺忪睡眼,茫然地望向床,看到眼前一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云遮竟然……没穿衣服!
眼花了?
她伸手摸了一把,想验证一下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刚要摸到,又很怂地把手缩了回来。
不对,怎么有股烧焦的味道?
他在搞什么?睡觉还不安分?
温言言凑近了些,想看个究竟。光线太暗,实在看不清,她摸索着准备开灯,却被一只大手拉住。
“别动!”
云遮的声音是从喉咙里缓缓划出来的,在这静谧暧昧的夜里显得很是撩人,惊得温言言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
云遮之所以拉住她,是不想被她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
身为蓬莱仙君的关门弟子,被誉为天外蓬莱千年不遇的修炼奇才,怎么能被别人看见衣服烧焦、浑身受伤的狼狈样子?
温言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啊,更不知道他这些古怪的没道理的想法,只以为他在撩她。
情窦未开的温言言,一张脸蛋红得像铺满了火烧云,慌张地以并不舒服的姿势缩在床上。
夜太安静了,以至于她清楚地听到了云遮的心跳声。
“睡觉。”
耳边传来云遮缥缈低沉的声音,分明有一点点强势和霸气,偏偏一点儿也不让人觉得反感。
大概,这就是长得太帅带来的附加buff吧。
既然他都这么主动了,那她也不能扫了兴不是?温言言正准备将计就计,半推半就,却发现……这个人居然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该不会他说的“睡觉”就是字面意思吧?
打开灯一看,温言言直接傻了。他受伤的样子,她见过,但伤成这样,还是太超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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