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嫌弃
剑塔——乃剑锋一脉弟子们锤炼剑意的一处界外幻境。
塔中所受的伤并不会带出来，但在里面疼是真的，受伤也是真的，剑塔每一层皆与真实无异。毕竟剑修的剑，就是在苦难死境中才更能磨炼出来。
剑塔虽好，但弊处同样显而易见。
每次剑修从剑塔中出来，必须服用蕴养神魂的丹药，缓上好一段时间才能彻底将剑塔和现实区分开，确定自己的确没有身受重伤。
以前因有剑修弟子对自己实力错估，在剑塔中不幸身死后，加上意识不定，以为自己真的死掉了，自此神魂寂灭再也苏醒不过来。
此塔共十二层，一至四层适合筑基期和金丹期的剑修锤炼剑意。五至八层适合元婴和化神期的剑修。九至十二层则是合体期剑修才能进入的。
一般来说，元婴初期的剑修只适合四五层，古少泽虽脾气暴躁、随心所欲，但也知好歹。
直到前几个月，不知道突然发什么疯，在那个弟子靠近他被紫雷劈伤后，本就不高的情绪一瞬间不满到了巅峰，公然在元婴大典上离席，拎着自己的法剑冲进剑塔第六层。
天知道，剑塔第六层别说一个元婴初期，连元婴巅峰剑修进去也寸步难行，当时整个古宗乃至前来参加大典的客人全被吓着了！
花了整整一个月，古少泽出来了。
出来的古少泽脸色惨白如纸，手下意识地抚住胸口，走路一瘸一拐。那是在剑塔里受了重伤，意识还没走出来的表现。
向来犀利的凤眸带着些许恍惚，他似乎处于半昏迷的状态，口中还念念有词：“不来便不来，谁稀罕？我的及冠礼你不来，你的及冠礼我也不去！”
如今才过四五个月，居然又发疯地去闯第七层！
第七层啊！这特么是能闯就能闯的？！连化神中期的剑修都不敢随意进去，一个元婴初期，除了找死，宋雅辰简直找不到古少泽进去的理由。
宋雅辰气得心口疼，偏生此时的他根本无可奈何。
剑塔塔门一关，除非里面的修士身死，或者修士闯过了这一层，否则不可能凭借外力强行开门，这也算对里面剑修的一种保护。避免有人趁虚而入，攻击里面锤炼的修士。
“大师兄，第七层里面有什么？”裴千羽仰头看着第七层里面那个一闪一闪的光点。
宋雅辰摇头：“不一样，剑塔内每一层的幻境有数百万种。除了难度相同外，很少有人能遇见同一样的幻境。”
“大师兄的第七层是何模样的？”
宋雅辰脸色凝重，即便如今的他修为早已稳定在化神巅峰，但提到第七层，一想到那炼狱般的场景，心中仍是发虚。
他道：“手中无一物，仅以筑基修为击杀一万元婴妖兽。”
“所以第七层是锤炼剑意，强使剑意成型，化为手中之刃。”
熟悉的语气仿佛自己亲身经历过的般。
宋雅辰略为惊讶地看了眼裴千羽，除了剑修外，少有人对剑意了解。甚至许多外道人，以为剑意不过是一种意境，别提说出剑意成型这种话，他们连听都没听过。
剑修？
不，不对！
先不说裴千羽身上并无任何与剑有关的东西，单裴千羽这不堪一折的纤弱身子，还有这一双细白漂亮的手，怎么都不可能是剑修啊！
纵然修士皮肉经灵气淬炼，自愈能力极强。可像剑修这种时常握剑、练剑的修士，即便从气质上看不出来，但从一双手也可看出。
即便天资强如古少泽，他的手也是典型的剑修之手。十指骨节分明、修长劲瘦，好看的同时十分有力。
至于裴千羽……
宋雅辰眼睑微敛，视线落在宽大袖袍下半露出的凝白如玉脂的指节上。除了纤弱无骨四个字，他实在想不出别的词来形容。
这样的手，可拿书卷、可抚花、可烹茶、可执棋子，但无论如何不该拿剑。
“千羽师弟对剑修倒有些了解。”
裴千羽一笑：“门中师父便是剑修，难免耳濡目染对剑修之事勉强算知道一点。”说完，裴千羽又问道：“过七层会很久吗？”
宋雅辰眉梢再次蹙紧：“少则两个月，多则四个月。”
事到如今，只能靠小师弟自己了，他们在这外面干着急也没用。
“我先送你回山峰，你方到宗，想来还没好好休息。”
“好的。”
剑修所居的山峰大多简单朴素，一个蒲团、一张木床、一块练剑石，往往就是剑修的全部。
偏偏宋雅辰的山峰不一样。
裴千羽随宋雅辰来到山峰时，第一眼只觉得花里胡哨。
漫山的灵花、灵草争相绽放，山峰间的院落建得雅致又漂亮，连门扉上都缠满了茂盛的紫藤。明明已至化神巅峰的宋雅辰没收一个弟子，整个偌大的山峰只有他一人，但莫名看出无尽繁闹来。
“峰内无别人，所以这上面只有一间院子，只得委屈你暂时和我同住了。”
“大师兄不介意我打扰便好。”
院落共两层，不仅院外，连院内都栽种满了各式各样的灵花。其中正中心有一颗巨大繁花似锦的月华树，在树下放有一方精致的石桌，落英缤纷间煞是别有一番风味。
这个大师兄，倒是个极会享受的剑修。
裴千羽随着宋雅辰来到房间，只见房内不仅装饰齐备，还贴心地备有软塌、屏风、浴桶等物。若非古宗主亲口告诉裴千羽此人乃剑修一脉的大弟子，只当以为这是哪个凡间富贵享乐的公子哥。
安置好了裴千羽，宋雅辰还有别事要办，走前交给裴千羽一个竹哨：“宗内山峰之间相隔甚远，来回着实不便。此乃召鹤哨，若你有想去的地方，只需吹一下，便可召来一只仙鹤载你前行。”
“不过宗内仙鹤让弟子们惯是娇养，如今生了灵智，脾气颇为傲气古怪。你召来仙鹤前，最好去松山采些松子喂给它们，不然只怕你去东它去西，将你送得更远了。”
说完，宋雅辰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小袋子：“恰好我这里还有以前剩下的，约莫能够你用五次，记得用完之前先去采一点松子。”
裴千羽接过竹哨和小袋子：“谢谢大师兄。”
“没事。”宋雅辰笑道，瞧得裴千羽确实长得过于干净好看，素来喜欢美人的宋雅辰没忍住又递给裴千羽一块传音石：“此乃传音石，你缺什么或者有什么急事，可以直接用它传音给我。”
“好。”
送走宋雅辰，裴千羽取出颈间红绳，带出已经空荡荡的锦囊。
一道微末的灵气落在锦囊内，只见里面一个若隐若现的玄奥阵图缓缓出现，随即一块掰开的玉佩凭空掉出来，坠入锦囊中。
裴千羽取出这块玉佩，断裂开处粗糙的痕迹早已细致打琢过。原本锐利的边缘打磨得圆润光滑，流光溢转间压根看不出这竟是一块硬生生，毫无章法掰开的半玉。
感受到掌心玉佩冷彻的寒意，裴千羽嫌弃地又放回锦囊中，压回衣襟下，放在最贴身的位置。
没见过要娶别人，送东西时还把东西掰碎了送。
哦，当时掰一下还没掰碎，还是用剑劈了十几下，才劈开的。
狠狠挥剑的样子，不像定情，倒像极了断情。而且暖玉尚能暖身子，这冰寒玉仅是半块，放进河水中都能使水流瞬间冰冻。
在收到这半块玉佩时，裴千羽的手只是碰了一下，便冻得通红。
这么多年，粗心大意不体贴人的毛病半点没改也就算了，还越发得厉害。连着脾气跟着越来越大，拿自己身体撒气的白痴手段用得反倒越发娴熟。
对于宋雅辰他们的着急，裴千羽并不太担心。
古少泽藏在紫雷中的锋芒剑意已能凝聚成实体，虽目前不能成剑，但凭借他的天赋不过轻而易举的事。
但即便能依靠剑意凝聚成剑刃，听宋雅辰所言，想来也势必不好过。
确定古少泽没性命之忧的裴千羽简单收拾了下房内，拿出竹哨，注入一丝灵气后吹响竹哨。
独特的哨声裹挟着灵气往四面八方荡开，原本山间游荡玩乐的、水中梳洗羽毛的、林间休憩的……所有仙鹤不约而同看向一个方向。
随后同时振翅而飞，激动地涌向剑锋宋雅辰所居山峰。
“发生了什么？！”
“仙鹤们这是在干什么？受到鹤王召唤吗？这么火急火燎的。”
“它们去剑锋那边了！”
……
万鹤齐飞，这种场景实属难得一见，不少经过的弟子好奇地追上去看。结果在进入剑锋领域时，因没有剑锋弟子令牌，全被阵法拦了下来。
最后，一只尾羽绚烂、展翅可遮云蔽日的仙鹤落在万鹤之前，鹤眼高傲地看向这群仙鹤，半点不隐藏的元婴修为威压直直压下。
鹤王亲临，所有仙鹤不得不屈服。
待仙鹤悉数离去，鹤王旋即激动地飞往裴千羽所在之地。
不过十几息功夫，伴随着一声清唳，优雅的鹤王从半空收拢长翅、散去飓风后，轻轻地落在裴千羽面前。
长颈轻舒，乖顺地垂首于裴千羽手边。
裴千羽摸了摸鹤王脑袋，拿出宋雅辰送给他的那一袋松子：“听闻你们爱吃松子，这是大师兄给的。这里数量尚少，等明日我再去采一些回来。待在古宗这段日子，只怕都得麻烦你了。”
唳！
鹤王再次啼了一声。
长喙小心翼翼地叼过裴千羽手中的小袋子，而后又放回裴千羽怀中。
“送我？”裴千羽眉眼一弯，“谢谢，但我不吃这个。”
裴千羽说着，拉开袋子，从里取出蕴含灵气的松子，剥开后递给鹤王。原本有些失落的鹤王尾羽立马开心地摇曳，更加小心翼翼地从掌心含走嫩白的松子，生怕一个不小心刮伤了这过于细腻的皮肤。
吃了松子后，心满意足的鹤王曲下长腿，素来爱干净的它将自己的洁白翅羽紧贴在地，方便裴千羽上去。
“有劳了。”
完全可以飞上去的裴千羽并不拂鹤王的好意，许多妖兽就是这样，它们所明白的东西有限，也不太懂修士间的礼节，只会以自己的方式表达它们的喜怒哀乐。
若拒了它的心意，只怕它会钻牛角尖，以为他厌烦它才不肯接受它的馈赠。
上了仙鹤，在一声开心的啼鸣中，鹤王稳稳扇动翅膀飞入云层中。
“唳？”
裴千羽回道：“先去丹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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