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春夏款秋梨膏
云澈睡觉会突然间抽搐一下,就像做梦时,一脚踩空从悬崖或者楼梯上摔下来。
他睡得香甜,顾知栀反复被他惊醒,天蒙蒙亮,顾知栀才睡着。
没睡饱,就容易有起床气。
衣料摩擦声、唏哩哗啦的拨水声、故意压低声调的气音,每一项都准确无误踩在顾知栀的雷点上。
她像是烧红的铁板上反复煎烤的肉饼,一个劲儿在翻身。
真是烦死了!
顾知栀一个寸劲把棉被拉到头顶,双手捂紧耳朵,两只脚故意在床榻上乱蹬,鲜明地表达自己烦躁的心情。
云澈眼里噙着笑,把她从被子里捞出来,轻轻拨开糊在她脸上的发丝,盯着她看了会儿。
他缓缓低头,在她眉心印下一吻,顺着鼻梁慢慢往下滑。
云澈见她的睫毛颤颤巍巍,眼球滴溜溜地转,滑到鼻头处,戛然而止。
他右手捏住她耳垂,轻揉慢捻,直到她脸红得要烧起来,才满意地起身离开。
确保他走远了,顾知栀长呼一口气,憋死她了!
她双手在脸侧扇着风,盯着头顶的床幔,胸口大幅度欺负。
这厮疯了吧,怎么突然就跟雄孔雀求偶似得,四处释放荷尔蒙!
顾知栀脑海里不断回放刚才云澈的动作,不止脸,这下连后背都出了层薄汗。
她突然激灵一下,晃晃脑袋,把这股花痴脑补都摇出去!
他不就是长得好看点吗!他这种行为可是耍流氓诶!而且那晚的事还没搞清楚呢,她刚才竟然可耻地被勾引了!
不成!她要控制自己!
云澈收到消息,顾老爷子的船明早就能靠岸。
下值后,他亲自去玉芙蕖取定制的衣服。
傍晚,云澈拎着从三春斋排了三炷香才买到的清明粿,喜滋滋地推开小楼的门。
没人?
他楼上楼下、楼里楼外找个遍,别说顾知栀,连她的侍女还有那个小崽子都不在!
今早,云澈前脚离开王府,顾知栀后脚就带着人躲去顾家。
再不跑,生米也得变熟米!
顾柳一脸傻笑跑进关雎居,瞧见顾知栀躺在顾惜朝怀里,张口就是一句:“你在这干嘛!”
“咳咳咳~!”
顾柳被人一掌拍在后脊,差点归西。转头定睛一看,这不是他娘嘛!
“怎么说话呢!你妹妹不在自己家,还能去哪!”
顾柳挠挠头,嘿嘿地傻乐:“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儿子这不是想着,知知那么躺着累脖子,对颈椎不好,想让阿朝放开她,让我受这罪嘛!”
顾夫人掐着他耳朵狠狠一拧,“皮猴子!满口胡言!”
“娘亲,疼!疼!疼啊!”
顾柳熟练的脱离他母上大人的鹰爪,边揉边吸气。
耳朵火辣辣的,真是下狠手了!
“阿朝,知知快来!”
顾柳把手上拎的小布包铺在桌面,拿出三个木盒,给他娘和妹妹各递一个,自己留一个,剩下都推给顾惜朝了。
顾知栀打开盒子,里边是珍珠玉发梳。她往她娘亲那看,是两对颤珠蝴蝶钗。
顾惜朝面前七八个盒子,是一整套的珍珠头面。
“啧啧啧,在三哥心里孰轻孰重,看三哥送的东西就知道了。”
顾惜朝恼羞成怒,在她腰间捉痒,逼得她连连后退,倒在顾夫人怀里。
“我错了,哈哈,错了,放过我,哈哈……痒……”
顾惜朝刚放过她,顾知栀就站起身,躲到顾夫人身后探头说:“娘亲可要早些把三哥的相思病给治好,不然良药也病了,那可如何是好。”
顾惜朝跺脚,站起来伸手抓顾知栀,想要故技重施。
顾知栀赶紧往顾柳那躲,三个人绕着屋子玩起老鹰捉小鸡。
顾柳是个没原则的妻奴,被顾惜朝一瞪,立马闪身,置亲妹于不顾。
顾知栀连忙绕圈跑,顾惜朝在后边追。
她逃,她追。
绕几圈后,顾知栀头晕缺氧,踩着地毯一角突然打滑,仰着身子往后倒。
身后有双手拖住她,推着她站稳。
顾知栀一回头,三魂七魄吓没一半。
她尖叫一声,正要跑,云澈的胳膊环过她脖子,把人扣在怀里。
“还想跑?”
顾知栀听出他咬着牙的语气,变成呆头鹅,不敢挣扎,生怕这一动,他咬的不是牙,而是她耳朵。
顾柳还是有良心的,他拉开云澈的手臂,把顾知栀解救出来。
云澈淡淡看他一眼,没说话。
屋里气氛转眼间凝结,寂静地掉根针都能听见。
顾柳见妹妹那鹌鹑样,有些心疼,拉着云澈想往外走。
“走走走,咱俩出去聊。”
云澈岿然不动,冷淡地跟他对视。
“怎么,我妹妹回娘家小住你也要管?”
云澈不咸不淡瞥顾知栀一眼,开口道:“王妃回来小住,本王自当放人。可本王对王妃用情至深,一刻都不得。”
他抽回胳膊,抚平褶皱,“再者,恩师归京,做学生的哪有不迎的道理。明日,本王还要替皇兄带话,向老师问好。”
云澈和顾知栀已经成亲,话说到这份上,顾家也没办法阻拦。
顾夫人再气再恼,也得派人给姑爷收拾住所。
顾知栀闷头绞着手帕,心里烦闷。
她猜到云澈那晚的用意了。不管她们是否圆房,在别人眼里,她俩已经不清白了。
若没有那档子事,顾家拼死也能把这婚事搅黄,有了那身印子,她如今百口莫辩。
她气过、恨过,但最终只能闷在心里。
虽然戎卢女子合离后可再行婚嫁,但这时代还有一句话,叫夫为妻纲。
她势单力薄,如何反抗得了封建礼教?
何况,见过他动真火的样子,顾知栀哪敢再惹他!
一点名声,就让他发狂成那样,要是她真策划点实质性的,她觉得小命危已。
顾家的口味偏南方,嗜甜、偏清淡。对于顾知栀这种重油重辣的咸口人来说,根本吃不惯。
顾家男人对云澈还有怨气,撤完餐盘就上一壶清茶,水果、糕点全没有。
顾将军有意排外,唠起家常,一会儿说张家的长子一表人才,一会扯到钱家小儿子武艺超绝。
云澈云淡风轻,还把顾知栀的手扯到大腿上,肆意把玩。
顾知栀反抗未果,就当被狗咬着,随他去。
她无所谓,顾家几个男人不这么觉得。
父亲咳完大哥咳,大哥咳完二哥咳,跟玩萝卜蹲似得,父子接力咳。
“爹爹和哥哥们可是着凉了?不若我去厨房,给你们熬一锅秋梨膏,用它泡水,嗓子能舒服些。”
顾知栀得意地把云澈的手甩开,微微蹲身行礼,挺直脊背往厨房钻。
终于能光明正大找些吃食了!她都饿的要看见小星星了!
做秋梨膏需要罗汉果、金银花、菊花等药材,还要把雪梨切成丝。
顾知栀身份在那,没必要所有流程都亲力亲为。
在厨房的伙计做准备工作时,她把厨房能吃的都翻一遍,结果半点能果腹的都没有。
她准备蒸碗鸡蛋羹垫垫,面前忽地出现一份油纸包。
扭头,发现是云澈那个狗男人。
“本王排很久才买到,但家养的小白眼狼一声不吭就跑了,本王巴巴跟来,人家好像不买账啊。”
顾知栀傲娇地退三步,不是嗟来之食,黄金水蒸蛋总比糕饼管饱。
云澈摁住她的胳膊,把纸包拆开,竟然是四个圆圆的青团。
顾知栀是北方人,没吃过青团,顿时有些好奇。
云澈拿起一颗,递到她嘴边。
她抬头看他真心诚意,这才动手去接。
她还没碰到,青团往后一缩,又递过来,抵在她唇边。
她皱眉,见他摆明要喂她,不情愿地咬一小口。
青团的皮是艾草汁混着糯米做的,口感是那种糯叽叽、有韧性、还弹牙的。
她咬的小,只吃到皮,从缺口看,应该是豆沙馅。
她再次尝试伸手拿,又被躲开。
顾知栀有些恼火,张大口,咬下大半,腮帮子撑得鼓鼓的,像一只小青蛙。
豆沙特别细腻,外皮有着植物的清新香味,顾知栀突然想到了粘豆包。
吃完一个,她就不想搭理云澈,结果又被投喂第二块。
顾知栀往后躲,她尝到味,就不想被喂了。
“这是芝麻的,在吃一个,省的晚上饿。”
她犹豫几秒,咬下。
芝麻馅的外皮比豆沙的甜,如果闭着眼吃,顾知栀觉得很像在尝试一款新式的汤圆。
第二块吃一半,顾知栀就不想吃了,她还是想吃水蒸蛋。
她仰起头,还没开口,云澈就把她剩的半块扔进嘴里,三两下嚼完下肚。
她叹口气,一言不发去拿鸡蛋。
顾知栀摸不清他的心意,也搞不懂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吊着她。
他心里有小青梅,难不成就因为他所谓的肌肤之亲,就非要对她负责?
她长相是可爱挂的,也没多好看,刘知忆外貌虽然也不是特别优秀,但胜在气质。
男人不是对那种娇滴滴、温柔可人的女人没有抵抗力吗?
顾知栀没谈过恋爱,但她有丰富的理论经验,不说她们思想、所受教育差距大这种空话,单论心意。
顾知栀不认为他能这么快爱上她,说有好感她还信,毕竟他还挺爱吃她做的饭。
三颗鸡蛋被扒掉壳,倒在瓷碗里,加一点盐,用筷子打散,兑入等量温水,放进蒸笼,水开一盏茶的功夫后,盖着盖子再焖一会儿。
她上大学后才知道,原来别人吃的鸡蛋羹,会淋上酱油、香油这些调味料。
可她妈妈就是这样的做法,她妈妈的妈妈也是这样做的,家传手艺,她吃惯了,就觉得这样做的最好吃。
刚出锅的鸡蛋羹很烫,她转身去找抹布的时候,云澈就把它徒手端出来,放在盘子里了。
顾知栀顿在原地,感叹:少年好铁手啊!
现在就吃,能把舌头烫坏。顾知栀无聊是用勺子在上面划来划去,反正自己吃,不在乎卖相。
她吃一半,那边的准备工作都做完,就等她动手了。
顾知栀想着那边先煮上,空闲等待的时候再吃也不迟,就随手放在桌面那。
她刚放下,云澈立马就接手,
云澈觉得豆腐脑已经是天下最滑嫩的食物,但鸡蛋羹比它还滑、还嫩。
明明是鸡蛋,明明都是煮的,但鸡蛋羹跟水蒸蛋的味道完全不同,舀起一块,像婴儿的脸,吹弹可破。
梨丝放进去后要熬三刻钟左右,她回身,看见云澈把最后一勺放进嘴里,碗空的都不用洗了。
她抱着胳膊沉思,云澈一定不爱她。他是准备用王妃的位子,留下个合口味的厨子吧!
折腾快半个时辰才熬出这锅秋梨膏。春夏季节做秋梨膏要煮的稀一点,不然容易上火。
她想着过这么久,大家肯定散了,就分成小罐想着派人送到各处。
刚分完,顾柳就来寻她。
顾知栀懒得折腾,索性就这样吧,还方便些。
顾家父子虽然是假咳,但喝上她亲手做的梨膏水,一个个的嘴角快咧到耳朵根了。
做饭的人,不怕苦,也不怕累,最怕吃饭的鸡蛋里挑骨头。
他们喜欢,顾知栀也开心。
都是打仗的好手,刚才那段时间,父子四人商讨出损人不利己的绝佳计谋。
顾知栀临走前,云澈在她耳边警告:“如果你没在房间,我管你住哪,一定把你抱回来为止。”
顾知栀狠狠在他脚上碾几下,气呼呼地往前走,步摇在空中像钟摆似得晃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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