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牛油火锅
鸡鸣报晓之时,顾知栀的脚猛地一蹬,忽地从梦中惊醒。
她做了一个好奇怪的梦。
在梦里,她给云澈诞下一双龙凤胎,云澈亲力亲为地给孩子换尿布、洗澡、哄睡,颇有几分奶爸作风。
她抱着碗蹄花汤,靠在床柱上,看着云澈和孩子满眼柔情。
就在她觉得这是一场美梦的时候,忽然有个洪亮、雄厚的声音响彻在她耳边。
“顾知栀,你不想回家了吗?”
想,想的,她怎会不想回家呢!
她突然踩空,犹如踏进万丈深渊般,从光怪陆离的梦境中挣扎出来。
顾知栀喘着粗气,满头满脸全是汗。
这梦也太可怕了。
云澈睡梦中抬起手掌轻拍她的后背,有一下没一下的,下意识地安抚她。
顾知栀昂着头,细细打量他的脸。
眉骨高且挺,本应该是即为英气的脸被走势朝下的眼尾综合,那双大眼睛盯着你的时候,天真无辜,像是不谙世事、心地纯良的小狗狗。
都说唇薄之人刻薄冷血,但她在云澈身上实践出那话是假命题。
他的唇就薄,浅淡的唇色和太后一模一样。
顾知栀的手悬在空中,描摹他的轮廓。
他长得真好看,难怪把她迷得乐不思蜀,差点把心都交出来了。
顾知栀一向贪睡,是以,云澈被生理闹钟叫醒的时候,手扑了个空。
他惊慌地朝屋里张望,也没瞧见她的身影。
更完衣,云澈把萤烛小筑里里外外找个遍。
没有?
他吃着大厨房送来的早饭,心总有种不踏实的感觉,像是有什么坏事要发生。
翠花架着马车,载着顾知栀在城里漫无目的地闲逛。
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又能去哪。
王府不能回,顾家也回不得。
这一刻,顾知栀才从那些甜美沉沦的虚梦中清醒过来。
她于这个世界而言,就是一缕孤魂。
卯正,城门被士兵卸下门栓,从内拉开。
缓缓拉开的门缝瞧在顾知栀眼里,成了一道突破枷锁的结界。
她吩咐翠花向城外驶去,不拘于去处,她只想透口气。
“信誉值是多少了?”
“报告主人,负404分。”
顾知栀拔了根野草,揪在掌心磋磨。
“这场祸事,是因你们而起,我平白无故被卷进来,你们不应该先把我送回家吗?”
“凭什么我还要留下给你们收拾烂摊子?我也是人,人家对我好,我也是会心动,会感恩的啊!”
“你们实验员难不成就没想过,我留下会受到更大的伤害嘛!”
委屈、痛哭……种种负面情绪瞬间爆发,她抱着腿,蹲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她想念自己的亲人。朋友,但顾家每个人都把她放在心尖尖上,给她独一无二的偏宠。
连云澈也包容着她的小脾气,骄纵她随心所欲。
刘知忆欠她一条命,她定会加倍索要;可这些人的真心,她又该如何奉还?
“警报,您有一封未读邮件。”
顾知栀抽噎着,抬起头,怔怔地看着翠花。
一段由穿着白色实验服的光头录制的影像,自动播放在空中。
“顾知栀女士,我谨代表实验室全体成员,向您表示由衷的歉意。”
他深深弯腰鞠躬,许久才起身。
“经过我们的商讨及上级的同意,我们决定为您提供两种选择方案。”
“方案一,依旧执行之前的策略,待信用值正常后送您返回。”
“方案二,你可以在这个时代度过完整的一生,然后被抹去所有相关记忆,再返回。”
“无论您做出什么选择,米华公司都将全力弥补您的损失。最后,米华公司向您再次致歉。”
顾知栀打了个哭嗝,抽抽搭搭地说:“再播放一遍。”
一段一分半的录像,她足足看了七八遍。
“我记得你说过,你们送我回去,能重合到我穿越那一刻,对吗?”
“是的。”
顾知栀阖上眼皮,大颗的泪珠再次汹涌。
牛肚皮上粘附的那层纯度高又很厚的脂肪层经过提炼,便是火锅中最不可或缺的关键——牛油。
二荆条、灯笼椒、满天星焯遍水,用石臼捣碎。
大小茴香、香茅草、草果。肉蔻等香料提前用白酒浸泡片刻。既能杀菌,还有利于香料中的香精溶解在酒中。
洋葱、香菜、葱段、大蒜、姜末用牛油炸出香味后捞出。分次将糍粑辣椒加到油锅里,加入豆豉、香料、花椒、麻椒炖煮。
然后用冰糖、醪糟、盐和啤酒给底料调味。
啤酒里含有大量的麦芽提取成分,可以让火锅底料变得更加粘稠,并让底料的气味得以较快挥发侵入到食物当中。
多余的底料盛进盘子里,表面撒一层干辣椒和香叶,等凝成固体后,分割成小块,可以包起来保存一段时间。
锅里热腾腾的红汤倒进铜锅,沿着边缘塞一圈剁成块的卤猪蹄。
烧红的炭火夹进锅胆内,上头的红汤立马开始微沸。
“咕咚羹?”
顾知栀回过头,云澈吸着鼻子往石桌这快步走来,他的双眼盯着铜锅,满眼都是对未知事物的新奇。
“这都是能涮着吃的?”
“我还是第一次见这般红艳艳的咕咚羹呢!”
顾知栀笑着想去推他,但伸出的双手全是油,她只好用胳膊肘怼他。
“换衣服去。”
吃火锅最容易被汤汁溅到。袖子被攀膊束起,前边还带着围裙,为了这顿口腹之欲,顾知栀全副武装上阵。
云澈的筷子上夹着一片薄如蝉翼的羊肉片,他焦急地在铜锅上空比划许久,也没找到能刷肉的空地。
“知知,这猪蹄挡着,如何涮肉啊?”
顾知栀噗嗤一声笑出来,给他挟了块猪蹄。
“先把它吃下去些,不久有余地了吗?”
是哦,云澈眨眨眼,把羊肉原封不动放回去,学者顾知栀徒手啃猪蹄。
卤过的猪蹄被红汤一滚,特别的软烂、弹滑。胶原蛋白足,每一口都是黏黏糯糯的。
薄薄的羊肉片遇见沸腾的汤泡,立刻就变成浅褐色。
云澈的嘴唇被辣的通红,噘起来嘴吹气的时候,顾知栀都想手贱地去弹一把。
“左边的是香油碟,右边的是麻酱碟,你唰完也可以蘸着料碗吃,别有滋味。”
他点点头,吞下嘴边的羊肉,然后学着顾知栀夹起一根鸭肠,在锅子里“七上八下”后,丢在油碟中滚一圈。
芝麻油能降低食材滚烫的温度,减弱火锅底料中的麻和辣,提升食材的口感。
煮过的鲜鸭肠比云澈吃过的鸭货更为鲜美、韧脆。
他喔了声,左边眉毛高高挑起。
他又涮了片羊肉,卷在麻酱碟里。
香浓的芝麻酱跟鲜嫩的羊肉简直是绝配,间或咀嚼到的香菜末都为这份美味“添砖加瓦”。
大热天的,吃着热锅子,纵使暴汗,但不得不感叹一声:爽!
云澈还不太能吃辣,没一会儿就吸溜着气。
他见顾知栀对着他手边扬头,这才注意到那个奇形怪状的半颗西瓜。
他用银叉挑起一个西瓜球,冰凉凉的甜瓜缓解了口腔的灼热感,又甜又爽。
他正欲再次伸筷,余光里瞥见顾知栀抓着芦管在吸着什么。
云澈停下筷子,有样学样地模仿她的动作。
除了甜滋滋的西瓜汁,还有一股劲爽的气泡侵袭他的口腔。
“是冒泡茶?”
云澈双眼亮晶晶的,要是他能长出一双毛茸茸的耳朵,此时定是立在头顶。
顾知栀用尾指冲着白玉壶一点:“那里全是你爱喝的冒泡茶。”
云澈一听,连忙给自己倒了杯。
他咕噜噜喝下大半,忽然咦了一声。
他歪头瞧着杯里的透明液体,不是橙黄,也没橘子味,倒是像冷面里的滋味。
“不一样?”
顾知栀咬着没嚼断的猪蹄,嗤嗤嗤地笑。
这厮不好骗啊!
“嗯,不是橘子的,另一种。”
“也不是冷面里的?”
呦呵!顾知栀惊异地转头看着云澈。
难怪长得像修狗,这味蕾,当个品鉴师都绰绰有余。
“嗯,跟那回也不一样。”
顾知栀埋下头,不想跟他再细说。
冷面用得是雷碧,今天用得是七喜。他第一次喝,就能分出差别,还真真是厉害啊!
痛痛快快吃完,两个人都洗了许久,才除去身上的火锅味。
院里,云澈亲手给顾知栀搭了架秋千,晚上气温凉爽,坐在上边,悠闲地荡着,好像能忘却一切烦忧。
“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顾知栀把头仰过去,正瞧见云澈的双下巴,瞬间笑成花。
“推高点。”
云澈听话地加大手劲,顾知栀的笑声变得更加清脆。
“你会陪我看雪,看月亮,看星星,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吗?”
云澈认真地在脑子里思考顾知栀的提议,突然抓住顾知栀的秋千绳,拍拍她的肩膀,诚实地摇头。
“为什么?”
顾知栀从秋千上站起来,唰地翻转过身,一脸责备。
“星星、月亮的,我现在就在陪你看。雪景,等到冬天也看得。但诗词歌赋、人生哲学的,你会吗?”
哈!
顾知栀掐着腰,无语地都要喷火了。
他这是瞧不起谁呢?
云澈才寒窗苦读十年,她可是经过九年义务教育后,又念了三年高中,两年半大学呢!
她不会?
哈!真是可笑!
云澈从后跨到秋千上坐下,以脚点地,自己玩起秋千。
“既然夫人有兴致,那小生就博夫人一笑。”
“夫人可听清楚,上联:烟锁池塘柳。”
顾知栀石化似的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对对联?
呵呵,她还真不会。
顾知栀气呼呼绕道背后,想用力推秋千,最好摔他一个狗啃泥。
云澈看着苗条,但一身的腱子肉重得要命。
他若不是自己也出力在晃,顾知栀使出吃奶的劲,也推不动他。
云澈握住顾知栀的胳膊,把她拉进怀里,一道坐在秋千上。
“下次,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能说便跟我说说,不能说的,抱我哭一场,也比甩开暗卫悄悄离家的好。”
他知道?
顾知栀靠在他肩上,抱住他的腰,嗯了一声。
虽然他没有一颗浪漫细胞,但这话让她心里舒慰多了。
“我跟你说,我这人眼里揉不得沙子,真做人妻子,名声比刘四姑娘好不到哪去,你还愿意娶我?”
云澈没有一丝表情,凶巴巴的。
他拧了把顾知栀的鼻头,恶狠狠地说:“你已经是我妻子,我还怎么娶你?”
见她要闹,云澈赶紧把她搂在怀里。
“不过,只要你想要,你从顾家出嫁,再嫁我一次也好。”
他将下巴贴到她额头上,轻蹭几下:“还能把洞房花烛补上。”
顾知栀拨开身上的爪子,站起身:“你休想,今晚你就给我滚回贤竹院去!”
“夫人,你可要疼惜下为夫这单薄的身子啊!”
“夫人!”
“夫人,没你,我可怎么安眠啊!”
“吵死了!”
顾知栀回头笑骂了声,接着往小楼里跑。
她又没锁门,他狼嚎个什么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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