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天伦之乐
慈寿宫的厢房,有一间小小的卧室,用一架黑白山水字画屏风隔断,外间设着香炉琴几,窗户上一应蒙着银白的蝉翼纱,月光透过那薄纱流淌进来,澄澈透明,一丝窒碍也无。绕过屏风,便是一张海棠雕花架子床,令婉一见,便认了出来,这正是自己在棠华宫旧居中的那张床榻,再看左右陈设,古董字画,与她旧居中毫无二致,心知是母妃怕她住不惯,特意为她所设。
进了内室,容太妃便屏退了左右,拉着女儿的手在榻上坐下。尚未开口,声音已带了几分哽咽。令婉见母妃如此,忙宽慰道,“母妃好好儿的怎么伤心起来。你看婉儿,这不是好好的么。今日楚国皇姑还说,数日不见,我倒是长高了许多。”
容太妃用手帕擦了擦眼睛,强笑道,“是长高了些。”又就着烛光,仔细端详了一番,心疼道,“瘦了许多,面色也不大好,怎么像是刚哭过?”
令婉忙掩饰道,“并没有哭,方才在外头被风吹迷了眼睛,揉了几下。”又故意说道,“方才我不过是在宫里闲逛了一会儿,皇兄便派人四处寻我,听说还寻到母妃这儿来了。这般小题大作,母妃,你说好不好笑?”
容太妃点头道,“他到底是对咱们心存戒备,婉儿,你在外面诸事谨慎,千万不要再有得罪他的地方了。送灵那日的事,我都听说了,你这孩子,也是太大胆了些,哎,叫母妃怎么说你的好。”
令婉忙拉着她母妃的手,撅着嘴道,“母妃,事情都过去了。如今啊,我是堂堂的永宁长公主,母妃也有了太妃的尊号。咱们这不是否极泰来了么?”说毕,只管滚到容太妃怀里撒娇。
容太妃见她这个样子,心里早已是无限欢喜,哪还舍得说她,一面抚弄着她的头颈,一面笑道,“到底还是个孩子,真真难为你了。”
令婉在她母妃怀里,咯咯地笑道,“在母妃跟前,婉儿可不是个孩子么。婉儿只愿,待三年守陵期限一满,便能回到母妃身边,从此我们娘儿脸再也不分开了。”
容太妃笑嗔道,“傻孩子,你哪里能永远留在母妃身边。女孩儿家,迟早要嫁人的,母妃只愿你啊,得一个好人家,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母妃也就放心了。”
令婉听了这话,早红了脸,越发把头埋在容太妃怀里,不依道,“母妃,婉儿这才回来,你就想着把婉儿嫁出去,想必是腻烦婉儿了。”
容太妃笑叹道,“母妃哪里舍得放你走,但你一日日地长大,母妃也不能不为你筹谋。”忽又想起一事,便问道,“先前你楚国皇姑为你说媒的那事,你是知道的,我还求她带了信给你。后来怎么听说,你不大愿意似的。可是那裴公子不大称你的心么?”
令婉见提起裴少君的事,只得坐直了身子,低声答道,“母妃,我跟那裴公子也不过是数面之缘,哪里谈得上称不称心。只是眼下,婉儿一心为父皇守陵,不愿去想婚姻之事,所以回绝了。”
容太妃听她这么说,便劝道,“不是这话。你今年已经十六岁了,寻常人家的女孩儿,到了你这个年纪,都已经出了门子了,就是缓些儿的,也都有了婆家了。可是你呢,到如今还没个音讯,你楚国皇姑也是一番好意,你这孩子,便是不愿意,也不该一口回绝了的。”
见令婉还是不答,便又问道,“你既然见过这裴公子,他是怎样的人?说给母妃听听。”
令婉不忍扫她母妃地兴致,只得如实答道,“裴公子形容清雅,为人沉着大方,是个难得的人才。只是他父亲权势太盛,与皇兄走得也近,婉儿不敢与他深交。”
容太妃听了便点头道,“你看人的眼光一向好,既然楚国和你都这么说,看来这位裴公子确实不错,虽然安西偏远了点,倒也......”话未说完,只管低头沉思。
令婉听她母亲言语,怕是已有允婚的意思,心下一急,脱口道,“母妃,您莫要多想了。婉儿...婉儿是决计不会嫁给裴公子的。”
容太妃见她如此说,不禁纳闷道,“这可奇了,你既然夸他好,却又坚决不肯嫁她。你又不是那惯会害羞的性子,这是怎么说呢?”
令婉只管摆弄着自己的衣角,垂首不答。为什么这样坚决?她自己也有几分糊涂。论容貌,论才华,论权势,裴少君都是一等一的儿郎,放眼这京城中,有几人能与裴公子比肩。可是她知道,自己偏偏无意于他,所以,从未向过答允。
是的,他很好,但是我,不喜欢。令婉想着,心中却浮凸出另一个少年的影子,那影子斜倚着宫巷的墙壁,抱手而立。他飞扬的凤眸隐忍着痛苦,声音喑哑,在她耳畔响起,一字一句,皆如叹息。他禁锢自己的双手坚硬如铁,怀抱却温暖如夏,顷刻便点燃了她周身的血液。他冒犯了自己,复又救了自己。
今夜种种,如梦如幻,在令婉的脑海中闪过。一时间,真个是柔肠百结,思绪万千,皆不能分辨。然而无论她怎么想,林昭这两个字,在她的心中已有了分明的印记,从今以后,令婉再也无法将这个飞扬佻达的少年将军视作陌路之人了。
容太妃见女儿只管沉吟不语,心下一动,便低声问道,“婉儿,你如实对母妃说,是不是有了中意的儿郎?”
令婉此时心事重重,听得母妃如此问,不禁微微红了脸,用别话来搪塞,“母妃,你别只管问我。这事哪里是咱们说了算。我是萧家唯一一位待嫁的公主,我的婚事,是要由皇兄择定的。”
容太妃心知此言不假,忧虑道,“正是因为这样,母妃才要为你早作打算。如今天下不太平,万一皇帝效仿旧例,令你去和亲,到那时,我们娘儿俩又能有什么办法了?”
令婉听了,虽知此事无解,但也不愿叫母妃悬心,便作出胸有成竹的样子,笑向容太妃道,“母妃放心,这事婉儿自有计较,母妃不必忧心了。您啊,就只管在这慈寿宫中好好将息身子吧。”
母女二人便揭过这话,另谈些家常之事,自去歇息了。次日,令婉在慈寿宫中用毕午膳,便要启程回皇陵去。容太妃早备了各色衣物,吃食,用具,命随行的人带上,又亲自送到甘露门,到底忍不住洒了几滴眼泪,才依依惜别而去。
这里令婉便来到两仪殿上拜别皇帝,恰巧林昭也在殿中与皇帝谈些军政要务,见令婉进来,忙止住话头,站了起来。令婉回明了辞行之事,又谢了皇帝隆恩。皇帝也不甚留,只命人取了赏赐之物,又派了一队侍卫护送她回陵。
令婉带领从人,一路骑马出了城门,远远回首看去,太极宫龙盘虎踞,如蛰伏在长安城的一头巨兽,黎庶百姓,天下苍生的性命都捏在这头巨兽的手里,谁若是惹它一怒,顷刻间便有雷霆之威降下,这道理,没有谁比令婉更明白。她自己将将死里逃生,母妃还困在宫中,而青弟,更是命悬一线,等着她去解救。正午的阳光打在塔楼的琉璃角上,熠熠生辉,令婉长叹了一声,拍马出城而去。
一行人走到半路,忽有一骑快马从后赶来,马上之人作武将打扮,穿着明光甲,戴着头盔,并未露出真容。随扈的侍卫们见他来得突然,怕是来者不善,都拿起武器,作出戒备的姿态。令婉见了,却摇头吩咐左右道,“无妨,是左神策军的林将军,让他过来吧。”
众人将信将疑,听了公主的吩咐,便放下武器,那人打马过来,揭下头盔,果然便是林昭。
只见他在马上向令婉微一躬身,朗声道,“见过永宁长公主。末将今日回营,顺道护送公主。”说这话时,他极力作出公事公办的姿态,可唇角上翘,眉梢带笑,却是无法遮掩的。
令婉见了他,想起昨夜的事,心内便有几分踟蹰,当着众人的命,也不好拒绝,只得道了声谢,与他同行。
二人并辔而行,林昭便笑问令婉道,“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令婉朝他的坐骑努了努嘴,“我倒没有认出你,我是认得你这匹大白马。”
林昭哈哈一笑,摸着照夜白的鬃毛,在它耳边道,“阿白,阿白,你倒是比我这个主人更懂得讨女孩子的欢心。”
照夜白听了这话,昂头嘶鸣一声,神气活现,十足是一个骄傲的少年。
一旁的令婉早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林昭见状苦笑道,“真见鬼了,阿白如今竟听得懂人话了,敢情是要成精了么?”
令婉笑问道,“它叫阿白么?这么一匹又俊俏又有灵性的马儿,怎么起了个这么随意的名字?”
林昭见问,如实答道,“它本名叫作照夜白,是我十二岁生日那年,父帅送我的。那时候它还是个小马驹,我亲自把它养了这么大。后来,因为觉得照夜白这个名字文绉绉的,不合我的脾性,平日里就只唤它阿白。”说毕,又对令婉露齿一笑道,“我们家阿白也喜欢这个小名,如今谁要是唤它照夜白,它可是决计不会搭理的。不信你试试?”
令婉一脸的不信,瞥了林昭一眼,自顾自对着那白马叹道,“马儿马儿,真是可怜,跟了个不学无术的主人,委屈了你这样一匹好马儿。”
一路上,二人便似这般,你来我往,闲话斗嘴,却是谁也没有提起昨夜的事情。
从长安城到皇陵的路途并不遥远,展眼便进了凤凰山,一行人,浩浩荡荡,盘山而上,逶迤来至陵下宫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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