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谋娶公主

　　

　　大行皇帝的陵园依山而建，山名凤凰，山间有清溪盘绕，若是夏日，便有莺啼鸟啭，流水潺潺。

　　然而此时正值初冬，林昭眼里见到的只有干涸的水道，耳畔只有瑟瑟风声。林昭一人一马，在山间独行，想到刚刚的遭遇，心里颇为苦恼，不禁抚了抚的照夜白的鬃毛，凑到他耳边，问道，“阿白，你说，她是不是很讨厌我？”

　　照夜白打了个响鼻作为回答。

　　林昭自顾自地道，“我原是想跟她道歉的，谁知道她又生气了。”说着揪了揪白马的耳朵，笑道，“阿白，你说，她这种女孩子，性子又不好，脾气又大，还是位惹不得的公主，谁娶到她，可不是倒霉么？”

　　照夜白被摸得痒痒，甩了甩头，却像是反对他主人的这番高论似的。林昭不由气结，笑骂了句，“不过是喝了人家几口水，就这么胳膊肘往外拐，你这个不仗义的家伙。”自骑着他回宫复命去了。

　　这里樱珠和蕉叶二人见客人走了，忙围了上来，其实她二人表面上在收拾东西，其实两双耳朵都竖了起来，只要听那林少将军和她们家公主说些什么。

　　此时樱珠便先开口笑道，“这林少将军生得可真俊啊，过去在宫里，人人都说秦王和赵王生得好，现在看来，还及不上他一半呢。”

　　令婉笑着敲她的头道，“小丫头，瞧你这花痴样，还不把口水擦擦。”那樱珠只道自己真留下口水来，忙伸手去擦，才知道是公主戏弄她，只管拉着令婉的袖子不依。

　　旁边蕉叶笑道，“说来这林将军为人到是不坏，若不是他特特地遣人告诉了娘娘，我们哪里能出来。“

　　令婉扁了扁嘴道，”哼，知人知面不知心，虽然长了幅好皮囊，谁知道他安得什么心。你们想象，他是什么人，皇帝身边第一等亲信的人。我在太极殿上那一闹，我那皇兄定然越发地不放心我了，如今正他愁找不着我的错处呢，谁知道这林少将军是不是来做探子的。再说我母妃被他害得那样，我可没忘记呢。”

　　二人见公主动了气，便不敢再开玩笑，自去收拾房舍不提，至晚间，二人便在外间铺上休息。令婉在里间榻上，抱着母妃做的那只护手，想着母妃在灯下一针一线密密缝制的影子，思念之情难以抑制，到底洒了几滴泪，才沉沉睡去了。

　　却说那安西大都护裴之骏参加完了新帝的登基仪式，本当即刻返回驻地，但是他父子二人却似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迟迟不肯动身。

　　原来裴都护此次进京，除却觐见新帝之外，还有诸样事情需要打点，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便是为长子裴少君寻一门亲事。裴都护久居边陲，虽然在西域一带声望之隆，权势之显赫，已到了百姓只知有都护，不知有天子的地步，但在京中却缺乏自己的势力，所以趁此机会，想在都中觅一位门当户对的儿女亲家。

　　只是都中之人，但凡心疼女儿的，谁也不愿送女儿到那等边陲地方，虽则大都护权势滔天，裴大公子形容清雅，做父母的也不愿见让女儿远嫁千里，自此天各一方，终生也难得再见一面。虽有一等慕裴家威势，愿与其结亲，好提升门楣的，裴大都护又未必看得入眼，所以一时也未能定下。

　　直到送灵那日，他父子二人在太极殿中见了永宁长公主哭灵的全过程，都各动了心思。那裴公子见令婉虽是缁衣素服，亦难掩倾国之色，竟是神仙一流的人物，便留了意。而他父亲裴都护，心中想的却是，萧家皇室凋零，竟还藏有此等人物，这永宁长公主从闯殿至守灵，环环相扣，竟是逼得皇帝不得不答允她的所求，我命由我不由天，这个女子，不可小觑。父子二人相视一眼，均知对方所想，也不多言语，自在心中筹谋。

　　至晚间，二人回府，且不歇息，先到书房内谈话。因着天冷，知道主子在外头奔波了一日，必是寒气侵体。那都护府的大总管早命仆役暖了一壶酒，几碟小菜，亲自送至此间。只见他将一个双耳青釉的酒壶置于案上，那酒壶上行云流水般镌刻着一首五言绝句，细看去，却是“春水春池清,春时春草生,春人饮春酒,春鸟哢春声”，他又用滚水烫了了两个小小的梅花冻石酒杯，放在酒壶旁。又早有跟随的仆役捧了沤子，热水，毛巾进来，那捧盆的小厮便双膝跪下，端着银盆，伺候他二人洗了手，旁边早有人递上毛巾。大总管眼看着都收拾妥当了，便行了一礼，带着众人掩门出去了。

　　裴少君拿起酒壶来，先为父亲斟了一杯酒，又往自己的杯中斟了。一时间室内春意融融，当真是，“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叫人全然忘了屋外正是北风肆虐的寒冬季节。

　　裴都护浅浅啜了一口，笑向儿子道，“今日的事，你怎么看？”

　　裴少君笑回道，“这几日看下来，今上到是个人物，心内着实有算计，面上还能一派光风霁月，秦王输在聪明太露，不及这一位韬光养晦。只是我们这些做臣下的，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裴都护道，“这个自然，我五年前来京时，他正被秦王一党构陷，罗织了他一个私蓄府兵，勾结外臣的证据，他那时候还有几分少年的倔强之气，在天子面前侃侃而谈，抵死也不认罪。如今在军中历练了好些年，气度越发沉稳了。”

　　说罢干了杯中酒，裴少君忙又满斟了一杯，听他父亲道，“这新帝不是个心胸宽广之人，眼下他方才登基，不愿落了世人口舌，说他刻薄寡恩，这才没有大肆追究秦王党羽。再过得一些时日，等他大位坐稳了，怕是就要秋后算账了。”

　　裴少君把酒杯递到父亲手中，接道，“我们虽不算秦王党人，但亦不是□□人。他在幽州时，几次遣人向父亲您示好求助，父亲您都按兵不动，只怕他也不放心咱们。”

　　裴都护冷笑道，“他自然不放心咱们，只是他现下却要笼络我们，安西四镇，兵精粮足，又是抵挡吐蕃的屏障，若是没了我这安西大都护，他萧家，怕是坐不稳这天下。”顿了顿又道，“且不说他，今日这半路里杀出来的另一位萧氏，你看怎么样？”

　　少君便知父亲说得是永宁长公主了，他二人心照不宣，知道这才日今夜小书房中夜谈的要旨所在。当下低头只看着杯中酒，思索一番道，“父亲，依儿子看来，这位长公主不是等闲人物，实是佳偶。只是她虽名为皇妹，但依今日看来，她非但不得圣宠，跟皇帝还有些过节.....”

　　他尚在斟酌字眼，裴都护笑道，”这个我自然知道，且今日过后，皇帝必定更加不喜这个妹子了。但那又如何，永宁长公主既有公主之尊，又有仁孝之名，更兼倾城之色，最难得是她那落落大方，不卑不亢的行事作风。少君，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裴少君也笑道，”儿子自然是没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只是父亲愿意是为儿子找一位京城高门之后，好在皇帝面前打点笼络，洗刷洗刷我们这不忠储君的罪名。怎么如今到换了主意。”

　　裴都护看了一眼儿子，沉声道，“我这几日看来，圣心多疑，咱们这笔旧账，他是必然要算的了。哼，萧家得国一百余年，历经七代，如今却手足相残，皇室凋零，我也不能不留后手了。你且想想□□是怎么得的这天下吧。”

　　裴少君明白了父亲的弦外之音，心下先是一惊，复又一喜，亦压低了声音道，“即这么着，父亲明日便进宫去求娶吧。”

　　裴都护道，“不可。这么忙忙地去求娶，皇帝必起疑心。你且吩咐下去，叫人把公主今日的行事，去那酒肆逆旅中添油加醋地宣扬一番，叫这京中百姓都称颂公主贤明。等用永宁长公主的名声盖过了当今天子，皇帝必生心病，巴不得将她远嫁，到时候我再托人一求，必然事成。”

　　说毕沉吟道，“只是托谁去求娶，这可是个问题。这位媒人既要地位尊崇，又要得皇帝信任，不能让他起疑心，这可难了。”

　　裴少君见父亲苦思，他倒想起一个人来，便凑到父亲耳边，悄悄说了几个字。裴都护一听，果然大喜，道，“妙极，如能得这个人出马，再无不妥的了。过几日你就先独自前去拜访，务必要给人家留个好印象。次后，我再亲自登门，说明意思。“

　　少君答了个是，父子二人又议论了一番当前形势，才各自回房安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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