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白术
一间茅屋,半座破庙。
艳阳高照,秋风爽朗,山顶上塌了半边的小破庙前,青石板上睡着一个小女孩儿,她正享受着这秋风与暖阳。
小女孩名叫白术,三尺高。
她生的胖乎乎,粉嫩嫩,脸上……脏!表情……又惬意无比!
白术身上穿着一条破旧的连衣裙,整个人都脏兮兮的,侧躺着身子,披头散发,光着脚。
微风拂身而过,见白术吧咂着嘴,时不时抬起小手挠挠身上这里,又抓抓那里,许是一边身子晒烫了,翻了个身,继续晒。
但人未醒。
白术除了身上这条破裙子,一无所有,除了知道自己叫白术,一无所知,她还是个哑巴,但她却有着两只顺风耳,一双千里眼。
她还会轻功,一跃能离地七八丈。
还会不少法术,能呼风唤雨吞云吐雾。
此时幼小的白术,曾是一位仙帝。
名叫姜云。
姜云自小天资卓越,当世称第一修炼天才,那一世她十岁修成仙,十三岁修为抵达仙君境界,十七岁问鼎至高境界,仙帝,是最年轻仙帝。
也是最年轻死掉的仙帝。
姜云度仙帝劫时,她过人的资质因人觊觎,遭人陷害死在了天劫之下,度过了仙帝劫,也落得了个身死道消,魂飞魄散的下场。
或许是她命不该绝,一缕残魂随云雾被裹了去,在另一个世界转世重生,才有了现在的白术。
此时山下。
与白术所在的小破庙隔着四五里,有一间茅屋,住着一对年轻夫妻。
正值大好天气,见茅屋中的夫妻先后走出,女子亭亭玉立素衣盘发,脸色略显苍白。男子束发长衫风度翩翩,衣衫整洁书生模样,背上绑了大个行囊,一手还抓着伞。
看他样子,是要出远门。
茅屋木门打开时,响声便惊醒了白术,她立马坐起身,望向山下。
山下那夫妻二人立于屋门前,女子抬起手,细心地整理着丈夫衣衫上的皱痕,道来轻声细语:“夫君此去路远时长,与人打交道切记要留个心眼,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行路时也需记得走大道,莫要心急省时入了那深山老林!且不说其中有妖魔鬼怪,就是见得些个虎豹豺狼,那时我们夫妻的缘分!只怕……”
女子说着抬头看向郎君,脸上满是担忧。
见妻子模样,书生微笑着扶了扶她耳边散落的头发,目中柔情似水,随后将她揽入怀中,“且安心,我卖了草药便往回赶,今日风大,你身子弱吹不得风,早些进屋休息,此去不出五日,我定当赶回来与娘子团聚。”
女子眼中水雾升腾,又柔声“夫君~嗯~~”
书生俯首而下,将怀中她的薄唇擒住,夫妻两人不免口头上又纠缠一番!
山顶上。
小破庙前的白术此时她正瞪大眼睛,隔着数千米,将山下茅屋前两夫妻的作为看得清清楚楚,夫妻俩的对话她也听得一字不落。
但虽听得话音,不知话中之意。
观得景只觉晦涩难懂,不知景中抒情。
良久。
分开的夫妻俩都是面红耳赤,喘着粗气。
书生心满意足,见妻姿态诱人,将头低下不敢与自己对视,他傻笑着说道:“娘子,你快回屋吧,我这就走了。”
话虽如此说,脚下却未动。
女子潮红满面,当真是害羞得很,实在不好意思将头抬起,手攥着衣边羞答答的回道:“好……那夫君你路上小心,待夫君动身了,我便回屋。”
至此,书生转身离去,念念不舍三步一回头。
不一会儿,书生便走去老远。
见自家媳妇还在原地站着张望,他停住身大声喊道:“若梦!快些回屋,风又大了小心伤了身子,无需担心,我很快就赶回来。”
这对夫妻,女子叫林若梦,以前是个修士,男子叫李浮生,是个秀才。
此界名为云天界,是凡人界,但有妖魔鬼怪存在,有人修仙问道为生,林若梦以前便是修仙问道之士。
此地处于初云国境内,位于初云国南部,夫妻俩也都是初云国人士。
林若梦吹了风,咳嗽着,咳得有些厉害,她一手捂着嘴,一手对秀才李浮生挥着,一直看着李浮生往山上去的身影渐渐模糊,才转身往茅屋去。
李浮生去的方向,正是白术所在的山头,此去需要翻过这座山。
茅屋内,进屋后林若梦将门关上,背靠着门,见她摊开手心,满手的血迹,连她的嘴角也挂着血丝,随之豆大的泪滴也落在手心上。
“时间……不多了呢!”
随着话音落下,林若梦娇躯缓缓瘫坐在地,开始痛哭不止。
此时的林若梦修为尽废,已经时日无多,但李浮生并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妻子是个修士。
山顶的白术,有模有样的学起了林若梦痛哭的样子,见她瘪着嘴,一下又一下的摊开自己的小手心。
只是白术的手心白净,反复摊开也没出现林若梦手中那样的血渍,她也不会像林若梦那般,能掉出泪滴,能发出哭声。
正如此时,白术不仅能看清数千米外的人和物,还能透过茅屋,看清里面哭泣不止的林若梦。
李浮生与林若梦,是白术来到了这个世界,初次见到的人类。
她并非出生在这个世界。
她出生的世界,叫云雾海,那个世界只有无边无际的云雾,和漂浮着一座漂山,叫云雾山。
姜云的那一缕残魂,被云雾带到了云雾海,落在了云雾山,用了整整万年时间,云雾海的灵气,将她孕育成了一个新生命,她成了一个天生地长的仙灵。
这一世她出生时由一块石头发芽,一粒土长出根茎,一棵树化作人形,一种花做为美貌,一个神仙做为祭品。
而因为是残魂,白术生来没有心智,也没有七情六欲。
喜、怒、哀、惧、爱、恶、欲七情皆不懂,眼欲、耳欲、口欲、鼻欲、身欲、意欲皆不具。
她仅仅有着人的模样,甚至连基本的血肉也不具备。
数月前,云天界天生异象,接着白术便从天上一朵云里面走了出来,落在了这深山中,起初她与这山中野兽为伍,与鸟鹤并行。
后来到了此地,见到了这夫妻俩人。
这个世界第一次见到和自己长一样的动物,吸引着白术留了下来。
碎石滚落。
远远看去,几百米开外。
气喘吁吁的李浮生已经来到山腰,他往山顶看了看,记得这上面有一小个土地庙,只是破的不成样子,土地像也不见了踪影。
视线被高树大石遮挡,又隔着几百米,李浮生自然看不见土地庙,他对着破庙方向拜了拜,算是为此行求个平安。
又转身看了看山下茅屋的影子,想着自己媳妇动人的笑脸,也随着笑了笑,动身翻过山去。
破庙前的白术,在李浮生望向破庙的那一瞬间,她便往旁边一跃而起,飞到了离地七八丈高的树梢上,下意识的躲避起来。
李浮生离去,蹲在那树梢上,随着树梢一上一下的白术,模仿着李浮生那作揖的行为,她对着一棵叶茂枝繁的参天大树一拜,眨眼间大树便枯死。
疑惑间,白术看着李浮生渐渐远去的身影,又看了看山下茅屋中,那哭累了,依旧瘫坐在地的林若梦。
两小手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随后如一只猴子一般,在树与树之间飞来夺去,远远的跟着李浮生去了。
这一去,便赶了一整天的路。
两人一路上翻山越岭,走走歇歇,李浮生将林若梦的话牢记于心,一路上寻着大道弯弯绕绕。
而白术则恰好相反,专走深山老林,纵横于树梢之间,所过之处吓得鸟鹤飞散,野兽奔逃。
两人相隔远时有几里,近时不过几百米,实在是白术太能折腾,不过白术倒是很会隐匿,而李浮生又是一个普通人,一路上李浮生始终不知自己身后跟着个人。
时间流逝。
天黑时二人在一处荒废驿站落脚过夜,破驿站李浮生也来过几次,轻车熟路寻了处多干草之地做榻。
白术则在屋顶上过夜。
但白术并未睡着,她并不会睡觉。
倒是李浮生,躺下没多久便睡着了,鼾声如雷。
第二日,接近中午。
风城,东城门。
“大人,这是入城费用。”
自那破驿站离开后,又行了半日路到此的李浮生,正笑嘻嘻地,向一名把守城门的士兵递上去两枚铜钱。
风城乃是“初云国”南面一小城,百郡千城中如此小城多的是,真正的大城极少,但城虽小也有万户屋。
收取铜钱这名士兵身形高大魁梧,八尺身躯将城门都映去半个,未戴头盔束着长发,不光此人留有长发,云天界男女老少皆是留长发。
此时李浮生及入城一群人,在这人身前显得低矮不已,均不及肩头。
士兵随手将铜钱丢到木箱中,又看了看李浮生背上的包裹,脸上无比严肃问道:“从何而来?背上背的是何物?”
“小生是附近村夫,知些药理,采了些药材来此贩卖,大人您请看。”李浮生连忙点头哈腰,同时已经解下包裹。
见李浮生解开的包裹,从中露出青绿植物,士兵便挥了挥手放行。
“过去吧!”
李浮生连忙又将包裹捆在背上,往城内行去,没走出几步,听见身后那位士兵喊“下一个”。
远处山边草后面,白术看得不明所以,她在地上找了两个和铜钱大小差不多的石块,捏在小手里,也跑去学着排队入城……
排队人不多,没多久排到她时。
“下一个!”
士兵见到走上前来的白术,大脸上也尽是不明所以,只见矮小的白术一脸认真地举起双臂,踮起脚,摊开小手递来两块小石头,这名士兵一下被逗笑了。
听见粗犷的笑声,别的守城士兵也纷纷看来。
发笑的士兵没有接过石头,他见白术那傻呼呼的,不太聪明的样子,弯下腰伸手推着白术的后背,笑说道:“去去去,小乞丐来凑什么热闹!”
白术就这样被推进了城门口,身后同样响起“下一个”,小脸疑惑的白术一边往里走,又一边回头看,再看向手里石头时,石头消失不见,不知被她收到了哪里。
好在那些守城士兵们没有看见石头消失的一幕,否则她恐怕就进不了城了。
进城后不久,走到市集,白术算是大开了眼界。
这是她第一次跻身于人群之中,头一次见到这么多人在一起走路的她,每走一步都在左顾右看,还撞到不少人。
走到人多拥挤的地方时,因为她的步子与人群不协调,显得格格不入,更是被推来搡去,身边也不断响起各种声音。
如叫卖声吆五喝六,议价声七嘴八舌,酒楼之间推杯换盏,小店食摊碗筷作响。
拥挤的街道上,每当白术想跻身热闹之地时,如这些个摊贩店家:“去去去,小乞丐走开。”如那些个行人过客;“闪开,嘿~你这小东西,速速闪开不要挡道!”
这等诸多话语。
起初白术不知道人们话中所指的是她,次数多了自然就懂了,渐渐的明白这些人是在对她说话,人群中穿梭的白术,脸上开始浮现出第一个笑容。
从此以后,白术又多了一样很奇妙的东西。
喜悦,七情中的第一情。
白术生来没有七情六欲,她的成长,需要无数的机缘,至今已经十岁,却不过三尺高,心智也不成熟,出生十载仅寻得了眼欲,耳欲。
如今又寻得一情,得一情两欲。
至于人们为何与她说话,她不懂,她也不知这些人话中大多是对她的嫌弃和恶意,她理解的只是,有这么多人都在对她发出声音。
获得的那份“喜”是实打实的。
就这样,一脸傻笑的白术在人群里东跑西窜,她知道李浮生去处所在的地方,隔着两条街,也看到了李浮生的身影,没着急过去倒是玩逛了起来。
那条药草街上,李浮生正坐在一个偏僻角落,摆着地摊兜售草药,整条街没几家商铺,摆摊卖药的居多,也没几个行人。
等白术玩够了,来到卖药草的街道时,已经是正午,一天中最热的时刻,摊主们都在躲太阳,李浮生也在摊位后方老远的屋檐下乘凉。
到来的白术走过半条街,便不再与李浮生接近,她虽认得李浮生,也只是认得模样,不会交际。
见白术突然在旁边,一个摊主边上坐下,还学着这位摊主盘起了腿。
这位摊主油头油面,胡子拉碴,正在用餐,他生意惨淡多日未开张,此时口中正咀嚼着的东西,是手上拿的半块又黑又硬的饼。
摊主斜着眼,看着白术,慢慢的将口中食物咽下。
见小乞丐将那小脸笑的像花儿一样,还时不时将这小脸转过来面向自己,摊主皱眉瞪眼,挥手喝道:“小东西快滚开,要饭去别处要去,不要碍着爷爷做生意,快滚。”
声音太大,引得街道上商户们纷纷侧目,白术脸上的笑容也僵了一下。
但她无知,又继续笑!
摊主见此勃然大怒,觉得受到了挑衅,差点没跳了起来,猛扯着嗓子喝斥大骂,白术被骂了好些难听的话后,缓缓起身离去。
不是她懂了这个人话中的意思,而是她懵懵懂懂的,理解了些肢体上的语言,理解了这是在赶她走。
如此遭驱赶情况,又在别处上演了几次,只是没像那个摊主一样骂人,实在是白术的外表比一般乞丐不堪许多,留她在旁真就会影响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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