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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第 113 章


没有人记得,  白鹭洲的身体不好。更没有人知道,她之前生的那一场大病还没有痊愈。

        唯一记得和知道的人,  每天帮她熬药、给她药碗旁放奶糖的池柚,  现在没办法睁开眼睛,问她的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白鹭洲从昨天到今天,不吃不喝不睡,  但她也感觉不到身体的破败变化。

        她眼下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她身体的存活仿佛只是为了能直立起来,做所有医生嘱咐过可以帮到池柚的事。

        她不停地用酒精擦池柚的手心,  给池柚额头上连续换湿帕子,  偶尔用棉签沾水,  湿润池柚干涸起皮的嘴唇。

        有时候她会想起黎青说过的那些预测。

        想起预测里的症状似乎正在一项一项地成真,  她望着病床上清瘦的池柚,  觉得池柚也正在从161cm逐渐缩小。

        缩到131cm,  缩到101cm,最后,缩成一个婴孩的大小,  再缩成一只骨灰盒的长度。

        她知道她不该想这些。

        可是思绪已不受她的控制,  飘得比断线的纸筝还要肆无忌惮。

        医生说,  下午醒不过来,  会很糟糕。

        但下午是什么概念?

        两点吗?三点吗?还是五点,六点?

        太阳下山前,是不是都算下午?

        白鹭洲心底的希望与绝望,  在表盘上的时针与分针之间不断拉扯。后来她不敢再看手表,  转而去看窗外的太阳,  将最后一点希冀寄托在还没消失的天光中。

        于是心脏中那根岌岌可危的细线,  变成了太阳和天际线的拉扯。

        地平线上,  太阳已经沉下去大半边,剩下可怜的小半弧。

        仅剩不多的天光,快要消失了。

        太阳的最后一块切角淹没在地平线后,在最后的一丝天光熄灭时,不知是神听到了白鹭洲无尽无止的祈祷,还是困在天边的那抹光终于飞回了它该来的地方,白鹭洲的耳畔传来一声微弱的熟悉声音。

        “白鹭洲。”

        果然,世间能量都是守恒的。

        一处光湮灭,另一处光就会亮起。

        白鹭洲拧过因为长时间望窗外而僵硬疼痛的脖颈,望向病床上的人。

        在接触到池柚看向她的目光那一刻,白鹭洲的眼眶便红了,胸腔陡然一震,喘出闷压太久的一口气。

        “你醒了?”白鹭洲的嗓子哑得厉害。

        池柚虚弱地勉强半睁开眼,细细地“嗯”了一声。

        白鹭洲忍不住笑,“好,好,醒了就好,我去叫医生,没事了,没事了……”

        池柚:“等等。”

        白鹭洲起身的动作顿住,回过头,柔声问:“怎么了?”

        池柚清澈的眼睛弯出小动物似的弧度,撒娇一样,说:“干嘛急着叫医生,你先和我说两句话嘛。”

        白鹭洲解释:“医生说只要你能醒,而且退烧,就说明情况大有好转,我先让医生过来看看,等会儿我们再……”

        池柚打断她:“我发烧了?”

        白鹭洲:“……嗯。”

        池柚轻轻抬起手,拉住了白鹭洲的手指,“那你先帮我看看,有没有退烧。”

        白鹭洲想着,能多一个信息点马上给到医生也好,于是弯下腰,挪开了池柚额头上的毛巾,用手背试探了一下。

        可是额头皮肤上还带着毛巾的冰凉温度,摸不出来真实体温。

        白鹭洲:“我去找个温度计。”

        池柚却不松手,虚软地把白鹭洲拉回来。

        她此时能用上的力度很小,不足以拉停一个成年人,但白鹭洲感觉到她在拉自己,就马上停下,再次俯过去问:

        “怎么了?”

        “又不是只有额头才能试体温。”

        池柚的眼波泛着狡黠的光。

        “舌头也可以啊。”

        白鹭洲:“你……”

        池柚:“亲亲我。”

        白鹭洲叹气,“现在不是闹这些的时候,你先收收心,我给你夹上体温计再马上去叫医生,等医生看过以后,你想怎么样都行。”

        池柚撇撇嘴,松开了白鹭洲的手,“好吧。”

        白鹭洲摸了摸池柚的耳朵,“乖。”

        医生来仔细检查过后,表情欣慰许多,说池柚的体温在37度,虽然还有一点点低烧,但已经算是降下来了,而且人意识清醒,说明脑部血肿的情况比预想的要好,明天就可以进行第二次手术。

        并且池柚现在醒了,她自己可以签手术单,也不必再麻烦她妈妈。

        医生走后,白鹭洲终于松了口气,扶着床沿坐下,散出满身疲惫。

        池柚又拉住白鹭洲的手,晃了晃,虚弱的嗓音带上了她独有的细腻清甜:“现在可以亲亲我了吗。”

        “好。”白鹭洲宠溺地答应,支起身子,倾过去,缓缓凑近。

        可她离池柚的脸还有十公分时,池柚眨了眨眼,忽然开口问道:

        “不是挺顺利的么,我醒了,也退烧了,你为什么还哭呢?”

        白鹭洲勉强扯出一个笑。

        “我哭了吗?”

        池柚:“你眼睛里有眼泪,只是你在忍,没有让它掉下来。”

        白鹭洲闻言,眼眶和鼻尖的酸涩如汹涌浪潮般袭来,让她再也忍不住。

        她只眨了一下眼,泪点就“啪嗒”地落在了池柚的手背上。

        “我只是在想,还好……你醒了……”

        白鹭洲佝了腰,握起池柚的手,将额头抵上去,不想让她看见自己哭泣的狼狈。

        可是她哽咽的声音,比以往任何一次落泪都要沸腾得多。

        “还好醒了……还好……醒了……”

        “我昨晚的情况,应该很糟糕了。”

        池柚翻起手掌,柔和地抚摸白鹭洲通红的眼角。

        “不然你不会哭成这样。”

        白鹭洲想说什么,但她说不出什么自欺欺人的话来。

        “刚刚医生说要第二次手术,说明我昨天的手术没有成功。我又发烧了,那意思就是有感染现象,确实很危险呢。”

        池柚轻轻地说。

        “你不用想着怎么说谎话安慰我,我学医,我知道,这样的前提条件下,第二次手术的风险只会加倍。”

        白鹭洲沉默半晌,只说:

        “你不会有事的。”

        空气沉寂良久。

        池柚忽然开口:

        “白鹭洲,你有没有想过,和我分手?”

        白鹭洲带着眼泪的呼吸声,甚至刚刚还纷乱嘈杂的心跳声,在这一刻,都猛地安静。

        “你说……什么?”

        她用她此生最颤抖的声音问。

        池柚:“别怕,我只是问问,你有没有想过。”

        白鹭洲的下颌骨紧了又紧,“不要假设这种问题。”

        “我知道,你在意。你说过,有些事你连假设一下也接受不了。”

        池柚苦涩地笑。

        “我就是想到,你以前告诉过我,如果我先去世了,你只会再活一天,用来安葬我。但我不想你只活这么短的时间。我就想,要是我这次真的有可能先走,那能不能……我先和你分手?我好像,宁可你恨我,也不愿意看到你为了我做那种事。”

        她的声音哽了哽。

        “我用了十几年的时间,才让你爱上这个世界,我不想你……你……”

        白鹭洲深呼吸了好几下,抬起头,艰难地牵了牵嘴角。

        “你现在不要担心除了你自己的病情之外的事。如果你实在忍不住去想这个问题,那我答应你,就算你先走了,我也一定好好活下去,你放心,好不好?”

        池柚知道白鹭洲用尽了力气压下自己的心绪,才能像这样来哄她。

        她心疼眼前的白鹭洲,可她不想随随便便结束这个话题,她需要听到一个无比具体的承诺。

        她问白鹭洲:“你会活多久?”

        白鹭洲:“一百岁,可以吗?”

        “嗯。”

        池柚满意地弯了嘴角。

        “可以。”

        白鹭洲:“好,那就一百岁。”

        池柚再次确认:“一百岁啊。”

        白鹭洲:“对。”

        “说定了?”

        “说定了。”

        过了一会儿,池柚清咳两声。

        “对不起,我明知道咱们俩都很讨厌狗血的事,还说刚刚那种话。但是吧,其实我也不后悔说这些,因为我就是想听到你说,你会活到一百岁。不然我明天进手术室,做完麻醉眼睛估计都得是睁着的。”

        白鹭洲明明心情很沉重,听池柚这么坦白,却又忍不住轻笑一瞬。

        池柚向白鹭洲凑近了一点,小声说:“悄悄告诉你,明天的手术风险没那么大,我刚才有一点夸张了。”

        白鹭洲:“……”

        池柚又忙说:“但我没有骗你啊,还是有几率会死掉的。”

        白鹭洲揉了揉眉心,“好了,别说这个字了。”

        池柚抓着白鹭洲的手捏来捏去,“那我们不要想这件事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让你开心一点好不好?”

        白鹭洲放下揉眉心的手,“什么事啊?”

        “其实,那天早上,我拿卷尺不是为了量你手指的长度,长度是顺便量的,我是想量你手指的粗细。”

        池柚的眼眸亮亮的,像落了星星。

        “我们确定关系那晚,你给我送了个空气戒指,我就想,以后一定要给你送一个实物戒指。之前分房睡没什么机会,后来第一次和你睡觉,第二天起来,我就终于有机会量一下你的手指了。我已经悄悄打好了那个戒指,就在我睡的那侧床头柜最底层,被两本书盖着,本来是想等你今年生日的时候再送给你的,但现在为了让你开心,我提前告诉你。”

        白鹭洲忍住眼眶里的泪,浅笑着点点头。

        “嗯。”

        池柚又接连说起很多有意思的事。

        比如家里的花之所以能长得那么茂盛,不是因为她之前胡诌说自己八字带水对花草有益,是她在浇花的水里偷偷加了小苏打和醋。

        还有,白鹭洲每次喝药后很喜欢吃的那款奶糖,根本不是什么名贵牌子,就在小区门口小卖部买的,两块钱一大包,比旺仔和大白兔都要便宜。

        诸如此类等等。

        ……

        其实,白鹭洲都明白。

        池柚后来的轻快豁达,都是伪装出来的。

        后一句手术风险很小是假的。

        前一句手术风险很大是真的。

        说她是因为想哄白鹭洲开心才透露戒指的事是假的。

        怕自己最后走不下手术台,想让白鹭洲能自己找到那枚戒指是真的。

        炫耀浇花技术是假的。

        试图教会白鹭洲独立浇花是真的。

        取笑白鹭洲嘴巴钝吃不出来好坏东西是假的。

        告诉白鹭洲,以后你喝完药想吃喜欢的奶糖要去哪里买是真的。

        只是白鹭洲看着池柚这么懂事地隐藏起自己对未知的所有恐惧,努力地在言语夹缝中,交代着如果没有自己,白鹭洲一个人该怎么生活的细节……

        她便没再开口说任何话。

        尽管池柚每说一句话,她的心脏都会痉挛着剧痛一下。

        她也懂事地,没有戳穿池柚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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