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那是他的终点啊
这场雨一直断断续续地绵延了几天，到了运动会当日，还是不太愿意作美，一副要下不下的模样。
男子5000米本是压轴的一项，然而裁判长瞧了瞧天色，去主席台广播通知运动员提前检录。
杜明朗急得团团转，在观众席和检录处来来回回地跑，就是找不到他们班报5000米的独苗苗、大班长程言的身影。
没听见？不可能啊，这震耳欲聋的，只要他在学校，地底三尺都能听见广播。
临阵脱逃？如果是这样他们重点班以后还能抬起头来做个人吗？
正当他被吓出一身冷汗时，陆冕给他指了条明路，“你傻不傻？去铅球场地找啊。”
杜明朗一脸懵逼，“铅球场地？”
对哦，他狠狠一拍自己的笨脑瓜，班长家的丁禾不就在那里扔铅球吗？
于是他火急火燎捎上了陆冕赶了过去，果然班长正站在场地最外围，万花丛中一点绿，正津津有味地看着比赛，时不时有女生转过头来打量他，明里暗里送个春波秋波的，他也浑然不知。
“哎哟，我的大班长，都第二次通知检录了，你怎么还在这？”杜明朗松了口气，赶紧上前催他。
程言“哦”了声，脚下却慢吞吞的，丁禾进了决赛了……
一旁的陆冕哪里会不了解他的心思，笑得像只狐狸，“班长大人想要家属爱的鼓励呢。”
杜明朗这回秒懂了，“班长你放心去，家属一结束我就给您领过去。”
程言闻言虽然没回应，只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可就是这一眼，杜明朗分明感受到了……赞赏？
闷骚，真闷骚。
杜明朗和陆冕快笑疯了，乐颠颠押送完程言就往铅球场地跑，正好看见丁禾很轻松颠着铅球，往前俯冲几步，手臂稳稳往前一送，那颗铅球就远远地飞了出去，激起一片叫好声。
杜明朗：“……”
陆冕：“……”
丁禾小小的身体里是藏着大大的怪兽吗？请允许他们为程言默哀一秒……
“8米10……”测距的裁判助理报出成绩。
又是一片不可思议的惊叹声。这已经是第二的好成绩了，而刚才扔出8米15的，手臂大概有丁禾的大腿那么粗吧。
同样是围观的，李芊芊斯斯文文地在一边鼓掌，闻清却差点儿没把嗓子喊破了，“丁禾丁禾你最棒！！学神学神你最强！！”
丁禾被她搞得有点囧，从人群里出来，却见她已经站在陆冕和杜明朗面前，叉着腰数落，“体委，你带人来慰问丁禾？怎么连瓶水也没有啊？”
陆冕帮着杜明朗回嘴，“你个一轮游的屁事那么多，人家丁禾进了决赛的都没说什么。”
闻清火气噌地冒上来了，“你好意思说我？上午800米跑小组倒数第一的是你吧？腿这么长管什么用？还不是软脚虾！”
“你……泼妇！”
“软脚虾！”
“泼妇！！”
“软脚虾！！”
杜明朗眼瞧着两个人越掐越厉害，忙插到中间，笑呵呵对闻清道，“等会儿给你们补上……”
丁禾也拉住闻清，“我不渴，不用喝水。”
闻清这才冷静一些，“那你们来干什么？”
杜明朗这才想起正事，挠挠头，“这不5000米快开始了，想给程言他们组个啦啦队。”
“已经要开始了吗？”丁禾远远地望向5000米检录处，果然已经在一个个点名排队了，而起点处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她记得答应过程言的事，皱了皱眉，“可我还有三轮，要不然你们先过去吧。”
杜明朗顿时哭丧了脸，大姐……不，大嫂，这样我没法跟班长大哥交代啊。
他单纯的大嫂又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催促道，“你们快去吧。”
操场的另一头，高一男子组5000米已检录完毕，带队的老师将男生们带上起点，操场上的气氛顿时热烈了起来。
“哇，程言哎，是一班的程言……咦？怎么还有二班的赵泽？”
“还真是赵泽，怎么回事？他不是练短跑的嘛……”
“对啊，昨天100米不是拿了第一？我还纳闷他为什么没有报200……”
“听说是后来改的……”
“额……体育生就是任性啊……”
赵泽往旁边看了眼偏内道一些的程言，见他正东张西望的似乎在人群里寻找着谁，脸色蓦然沉了下来。
闻清匆匆赶到，拨开人群挤到前面，两只手放在嘴边圈成个小喇叭，大喊了声“程言加油！”
程言闻声看见她，眼睛亮了亮，盯住她身后被她高挑的身材被遮得严实的人。
可那人刚刚露出一只耳朵，他的眸光就黯了些，不是丁禾。
李芊芊好不容易在缝隙中站稳了，握紧了拳头，微红着脸小小声地对程言说，“程言，加油。”
程言目光还来不及错开，对她们礼貌地笑了笑，“谢谢。”
丁禾远远地瞧见了站在起点线上的一排身影，有些焦急。5000米报名的人不会太多，耗时又长，一般一个年级只有一组，所以程言很可能就在里面。
心不在焉的，老师连叫了她两次，她才反应了过来。手中握着铅球，眼睛却黏在跑道上有些收不回来。
随着一声哨响，那群人跑过来了，第一圈没拉开距离，不分道次地都挤在一块儿，黑压压的，她却一眼认出了一身黑色运动衫的程言，匆匆把手中的铅球随意地一抛……
“4米…08……”裁判助理喊道，心里却很是纳闷，这不是刚才扔8米多的女生吗？他下意识地抬眸去确认，然而只捕捉到了那女生风一样的背影。
这种距离的长跑对体能是个巨大的考验，程言不太急，目视着前方照自己的节奏跑着，调整着呼吸，冷不防跑道内侧蹿出来个人，脆生生的一声呐喊在耳畔乍然响起，“程言加油！”
程言顿时呼吸一滞，脚步也缓了缓，唇角勾起一抹愉悦，手伸到背后对她比了个剪刀。
有人趁机超越了他，可心理的阴影面积却是无法估算了，赛场虐狗这种行为算不算犯规？能不能举报？
一圈又一圈，距离慢慢地拉开，程言始终不紧不慢地保持第一集团中间的位置，领跑的是赵泽。
到了后半程上，许多人开始吃不消，叉着腰在跑道上慢慢地走，观众已然有些搞不清他们到底被超越了几圈，只知道所谓的第一集团，就只剩了赵泽和程言，只有他俩还保持着匀速的奔跑，一遍又一遍地甩下那些龟速步行的参赛者。
丁禾身在铅球场，跑道的情况倒是一清二楚的。
终于到了她的最后一轮，她持着铅球奋力投下最后一掷，恰好听见离得不远的终点线传来了铃声，最后一圈了。
来不及管自己第几名了，忙跑了过去，围观群众已然沸腾开来，原来是紧咬着不放的赵泽和程言都开始加速了。
“闻清。”她叫道。
占据着有利地形的闻清一脸兴奋地回头，看见是丁禾，拽过她一把塞到前面。
“快看快看，你家程言真是太牛了，”闻清冲着一骑绝尘的两个背影对她说，“跑了快5000米还有力气冲刺。”
“什么我家程言？别学那些男生胡说……”丁禾脸一热，瞧了瞧四周，幸好大家都很兴奋，没人注意到她们。
她隐隐知道跟程言交好的男生们在他面前是怎么称呼自己的，然而“你家程言”这种说法还是第一次听说。
闻清浑然不在意地，嘿嘿地诡笑。
互相追逐的两道身影拐过弯，被身后的人群和操场中间的各种凉棚挡住，就不大看得见了，只能听见远处的观众席传来的鼎沸的呐喊和喧嚣，交错着程言和赵泽的名字。
丁禾睁大了眼睛，紧紧盯着距离终点只有50多米的那个转弯，双手紧握成拳，竟然紧张到有些无法呼吸。
“程言，是程言……”
伴随着热烈的欢呼声，那道黑色的身影首先闯进了她的眼帘，拼命奔跑的少年，一头乌发已被汗水打湿，随着他的步伐在空气里上下震颤，浑身仿佛沐浴着光。
“程言！”丁禾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跟着人群一起大声地叫着他的名字。
刚才在弯道拼尽了全力超越了赵泽，程言已然耗尽了最后的体能。
他双腿很重，此时不过是惯性地迈着，世界成了白茫茫空荡荡的一片，什么也没有，只剩下了自己沉重的呼吸……
可就在某一个瞬间，他仿佛听到了丁禾的声音……他茫然地循着声源望过去……是丁禾……她在终点向他挥着手，她在等着他……
那是他的终点啊。突然又多了一点力气，瞳仁也重新有了焦点，他竟然微微笑了起来，向着丁禾冲了过去……
然而就在他即将跨越终点线的一刹那，身后突然伸出了一双手，重重地推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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