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大晋王朝(32)
“江掌柜?是来挑人的?”
曹婆子听了下人说的话, 眼珠子转了转,就笑了。
“快请!”
要搁着先前,就江家这样的小买卖, 曹婆子哪用得着自己接待呢, 让也做牙人买卖的小儿子顶上就是了。
但如今这江家铺子里的各种稀奇物件,让她大赚了好几笔,这位江掌柜, 大小也算个财神了,她哪能不亲自瞧瞧这个人呢!
江易这次来就是想挑个养骡马的小厮回去。
这古代不比现代,什么洗衣做饭生火打水的都要自己来。
如今三个人的饭大都是陶婆子在做, 于二娘因要避嫌,都是过来吃饭的时候扫扫院子,帮着洗洗锅碗之类。
陶婆子倒底也是奔五十的人了,一些劈柴买米打水的力气活就不大好总让她做。
江易自己倒是能做一些, 但如果买了骡马以后, 又会多一项喂草料刷洗牵马的活儿……
再者有时候需要人在外头跑腿啥的, 还是有个小厮方便些。
江易被引进客厅, 刚上了茶就看到一位中年妇人走了进来。
这位妇人不高的个子,身板挺直, 圆脸上天生带笑一般, 眼神却精光内敛……这要是放在现代,少说也得是个白手起家的女老板。
不用问, 这位就是在凤柳城也算号人物的曹婆子了。
两厢见面, 一番寒喧,江易送上了自己带来的一盒点心,又夸了一回曹婆子让人送的藕粉。
想到上回于二娘送来的新奇糖果,曹婆子眼角的笑纹更深了, 客气两句,就让身边的婆子收下了。
上次的漂亮糖果,可是让她的几个小孙子小孙女都乐疯了。软糯的小豆子,手里举着五彩圆饼糖,那个可爱笑脸,让老祖母心都要化。
江易这次带的是一盒曲奇饼。
这盒曲奇饼,就跟上回交给虎头让他送给小黄狗的主人家的一模一样。
据说那盒曲奇饼在钱家大受欢迎。
钱家的小孙子金旦,一天不给他一块,他就闹着不吃饭!
这小胖子还拿着他的曲奇饼跑到刘家来炫耀,惹得刘家的小妹和小侄子都眼巴巴的看着,煞是可怜。
还是虎头气不过,拿出一块奶糖来,跟小胖子换了两块饼干,这才给小妹和小侄子尝了尝味道。
据俩小孩说,奶糖是极好吃的,那小花饼子也是极好吃的,实在是难分高低。
不过奶糖能在嘴里多甜一会儿,小花饼子放嘴里它就化了,想多回味都不成!
既然差两天过期的曲奇饼这么对大晋朝人的口味,这次上门,江易就拿了个曲奇小礼盒。
曹婆子听江易说要买个会养骡马的仆人,倒有点犯了难。
“这一批新进的人都是穷山沟里出来的,怕是家里连个大牲口都没有……不过问问再说吧。”
就给了江易大主顾的待遇,把她手上现有的人都叫来,在院子里排成排,让江易自己挑。
这一排的人一共有七个。
四男三女,都是十四五六岁,个头都生得不高,面黄肌瘦,神情怯怯。
可惜啊,这地方没有后世的劳务市场,想要用长期工只能买奴仆。
不然江易更乐意去雇人,比如说用个年纪大有力气会干活的。
可是他身怀大秘密,真要弄个年纪大的来,又怕对方有点小心思啥的,惹出麻烦。
唉,只能先买年纪小的,慢慢培养吧。
“各位,我是个做小买卖的,家里人口少,只有一个老仆人,如今想寻个照看骡马做些杂活的小厮,不知道你们谁在家喂过骡马?嗯,驴和牛也行。”
他说着话突然就回过味来了。
这些人都是家里穷得过不下去才卖过来的。
但凡家里有骡马驴牛,那在村里也不算多穷的,就不太可能卖儿卖女了。
七个身穿靛蓝短打布衫的少年少女们,都低下了头,没一个吭声。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江易这身穿着,明显就比先前来挑人的主家们都要普通一些。
再说了这位主家自己都说得明明白白的,他就是个做小买卖的,家里才只有一个老仆人。
这要是被挑中了,去了他家,又得照管骡马,又得干杂活,岂不是什么都要干,累死个人?
他们虽是乡下来的,可在城里曹家这些日子,学这学那的长了不少见识,自然想去个有钱的府里,甭管有没有前途吧,吃穿待遇上肯定更好啊!
江易有点尴尬地看了看曹婆子。
曹婆子也有些尴尬。
就骂道,“你们几个小丫头也就算了,你们几个小子,在家里没喂过骡马,难道在我家也没学过喂马赶车?这几日学的都进狗肚里了?”
几个小子被骂得抬不起头,心里却十分不服。
这位主家问的是谁家养过骡马,又不是谁会照看骡马,他们不答也没有错啊?
江易倒是看出了这些人的小心思。
要是在劳务市场挑员工的话,那肯定得双向选择啊,他挑员工,员工也要挑福利待遇。
虽然他现在是单方面的买人,但领人回去,要能好好干活,还得同所有人能合作相处的啊。
若是来一个心存不满、满腹牢骚的,这团队还怎么带?
现在么,就是让他选,他也不大想选这几个小子了。
要是他一个也不选就走,好像也有点驳了曹婆子的面子……
他正在心里琢磨呢,突然一个靛蓝人影就从墙根处站了起来,冲着江易嚷道,“这位大爷,我家里养过骡子,我会喂草切料,还会给骡子洗涮,杂活我也能干!”
众人都惊了下。
负责管这些人的婆子老脸黢黑,三步两步就冲过去把那人给揪了过来。
“老太太,是我大意了,让这丑丫在这边拔草,谁知她冷不丁地跳出来胡说八道呢!”
这会儿曹婆子看清了这人是谁,不由得拿帕子擦了擦额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先前相熟的人牙子送来新人,她没看太细,就都收下了。
结果等送到偏院教调的的时候,婆子分配住宿,这才发现,原来她以为的是六男四女,谁知道却是五男五女。
其中一个黑脸少年,压根不是少年,而是个丫头。
这丫头长得像男子也就算了,偏偏手脚也笨得很,让学纺线,她才用了两下,就把纺车给弄坏了。
让她学上灶,她差点没把灶给捅穿!
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
可这丫头天生就是这么笨,做不来这样精细的活儿。
不过让她劈柴打水,扛抬锄地这样的力气活儿,她倒是都做得挺好,比有些男子还要强几分。
但这丫头毕竟是个异类,来买人的主顾要不就是买小厮,要不就是买丫头。
哪有人特意来买个丫头,却当小厮用的?
因此为了少跟主顾费口舌,也免得主顾觉得她这的人都有纰漏,她索性就让婆子们给这丫头安排些粗使活,省得这些天白养着。
却没想到,江掌柜头一回上门,就让他看了个笑话。
“江掌柜的见笑了,这丫头天生有把子力气,却做不来针线上灶的话儿……着实不好脱手,这才让她在家中做些粗活……”
曹婆子说到这儿,那七个靛蓝少年少女都忍不住露出笑容。
大伙刚被卖的时候,自然是依依不舍,忐忑害怕的。
不过最后来到曹家,吃的用的都比在家里好,还长了见识和本事,又学会算数和认自己的名字,因此就觉得自己已经比过去很厉害了。
尤其是一群人里头还有个异类。
明明是丫头,却不会做饭做衣裳,只会砍柴提水卖力气,食量还大!
哪个主家会用呢?
这不,就连曹家的人都觉得这丫头怕是要砸手里了,只能让她打杂做粗活。
这样一比,哪怕是自己前程还没个准信,也隐隐地有了几分优越感。
“我是真的会照顾骡子,我家就养着骡子哩!”
丑丫不用往那边看就知道他们肯定又在笑话她了。
但她还是又鼓起勇气,向江易推销着自己。
她是真的想寻着主家,不愿意再在曹家受这些人的白眼和笑话了。
负责这帮新人的婆子也忍不住地啐了口。
“尽是胡吹!你家要是养着骡子,还能把你卖了?”
曹婆子瞥了江易一眼,发现他不但没有不耐烦,反而面带微笑地打量着丑丫,就放柔了语气,问丑丫道,“你家里既是不穷,怎么就把你卖了?可是遇上了什么事?”
丑丫低下头,声音也小了下去。
“我后娘又生了三弟弟,今年干旱,没收成,我后娘说这日子过不下去了,我爹就把我卖了。”
哦,后娘啊!
曹婆子顿时恍然地点了点头。
她身为牙婆这么多年,这种事早就见惯了。
她又看向那七个人。
“你们里头可有人跟她同村?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一个黄瘦少女小声地开了口,“回老太太,她说的倒是差不多……不过她后娘说,说丑丫实在是太能吃了,一顿吃的能顶个汉子,实在养不起了。”
她话音刚落,七个人都忍不住笑了。
丑丫羞愤地低下了头,双手不住地扯着自己的衣角。
她后娘就会揪着她能吃不放,那她还跟汉子一样种地的,倒又不说了!
这时江易也开了口,“刚刚你说会照顾骡马?那你能不能说说,挑什么样的骡马是好的?”
丑丫如释重负,急切地答话,“就,就是,那个俗话说,长脖骡,长尾马,蹲蹄骡,扒蹄马,腰长腿细,不大成器,马老牙黄,驴老牙长……”
这一长串话听得连曹婆子都笑了。
就向江易道,“想不到这丫头看着不起眼,肚子里还真有点本事呢!江掌柜看着她怎么样?”
她这么说,也就是想把这个砸手里的快点脱手罢了。
毕竟,就算真懂得照料骡马,难道主家会寻个女子来赶车喂骡不成?
千万可不能砸她手里,能卖出去就赶紧卖呗!
江易却是心里一亮。
就这个了!
他要的就是能干活的,男女倒是不限。
当然了,他本是想买两个小厮回来,好改变下江家小院的性别比的,没想到,没改善反而加剧了。
一番讨价还价后,江易用了五两银子买下了丑丫。
又向曹婆子打听了城中卖骡马的几家,这才带着抱着个小包袱的丑丫告辞。
半个时辰后,丑丫坐在灶房门口的台阶上,抱着一碗糙米饭吃得头都不抬。
一旁的陶婆子跟于二娘互相看看,悄悄嘀咕。
“我瞧着,还是不怎么像个丫头。”
这模样,这饭量,明明就是个粗养粗放的小子嘛!
也就是声音比小子略细些而已。
这不是大爷带了这丑丫回来,刚说了让她帮忙给丑丫选两身换洗的衣裳,就听到丑丫肚子咕噜咕噜的叫。
这丑丫就不好意思地说她打小就饿得快。
江易就叫陶婆子给丑丫随便弄点吃的来,正巧灶间里还剩了一碗糙米饭,原准备留着喂小黄狗的,陶婆子就挖了点咸菜,又切了个腌蛋,给放在米饭上头,这丑丫头抱着吃得那个香啊!
丑丫把饭吃得干干净净,不等陶婆子说,就自己去洗了碗,洗碗的时候,见水缸不满,就问了陶婆子,去了井边上,把水缸打满,又去劈柴火。
陶婆子在一边看了半晌,又悄悄跟于二娘道,“竟是劈得十分均匀哩!”
这院里三个人,她这老婆子经验最丰富,大爷的力气最大,于二娘两样都不行,因此劈出来的柴都不怎么样。
于二娘道,“这样也好,以后的杂活,可不就有人做了?”
之前大家伙都以为会来个小厮呢。
但这丫头也挺能干的,且以后同她们一道住在后院,夜里还多一份安心呢!
丑丫劈完了柴火,又四处寻摸准备找活干,陶婆子见状就拉住丑丫。
“大爷吩咐了,叫带你去沐浴一番,再换身衣裳呢!”
丑丫跟着二人去了后院。
被领进了个空房,坐进一个大浴桶里,浴桶里是满满的热乎水。
浴桶的边上,摆着个小盘子,盘子里搁着巴掌大的淡绿色香胰子。
陶婆婆还特意叮嘱,“别忘了用那香胰子!”
走之前陶婆婆还给丑丫教了一遍,怎么用香胰子打出泡沫,怎么用泡沫洗掉身上的油垢。
丑丫这个乡下丫头,打小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邻村了。
被卖到曹家,同伙伴们已经被大大地震撼过一回了。
这会儿到了江家,又被震住了。
曹家那般大的院子,听说做的也是大买卖,给他们用的也不过就是皂角,哪里舍得用香胰子呢?更不用说用单人浴桶洗澡这么奢侈了!
洗过了澡,换上了主家给的衣裳。
先前在曹家,她们这样的人穿的都是半新不旧的靛蓝布短打。
靛蓝布是粗布,价钱便宜结实耐穿,已经比各人在家时的穿着强多了。
而江家给的衣裳,一共有两身,一身淡绿,一身浅灰,都是半个补丁都没有!
她先穿上了那身淡绿的裙衫,低头瞧瞧,只觉得比靛蓝短打衣裳轻盈好看多了。
丑丫略带忐忑不安地走出房门。
坐在院子里做针线活的两个人扭头看过来,都忍下了笑。
不能笑不能笑……
哪怕这孩子就像是谁家的小子偷穿了小姑娘的衣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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