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名唤卒于的少年
沉寂千年的齿轮再一次转动。风行子看着荀阳子离去的背影,“我哪里有本事更改数千年,不过区区两年。不过两年也够了,这一次我定不会让历史重演。”
“你还是这么自负。”
“你是来告别的。”
“是,我们等的不就是这一天么。”站在风行子女孩不是小菲又是谁,“卫子榛还是那么傻。”
“是你解了卒于的摄魂术。”
小菲调皮一笑,“当然。”
两人的视线落在朝歌西郊的茅屋,那里是风行子和卫子榛住过的医庐,“卫子卿死了。”
“恩。”
“呼,”小菲深深吐出一口气,要解除卫子榛身上的诅咒,还要不改变历史,真难啊。“总算是完成了第一步计划,卫子卿死了,就不会去找齐媛了,齐媛的诅咒就不存在了。”
“恩。”
“你还真是闷骚,就你这样还怎么和我父候竞争。”小菲偏过头看着风行子正冷冷地盯着自己,满不在乎地说道,“那姬完的结局会不会改变。”
“没有人可以改变历史。”
“你的记忆在衰退?”小菲听出他的语气怪怪的,生硬至极。
“你可以走了。”
小菲嘻嘻一笑,“保重,几十年后还会再见。”
“孤不会给你这个机会。这一世从头再来孤会好好抓住她,再也不放开她的手。”
风行子看着小菲身影消失殆尽,他那半透明的身体也开始变得透明,最后随风而去,了若无痕。
卫子榛转过身就流下泪来,明明已经没有心了,怎么还会有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染血的红色袍服上,晕染开来。原来这就是我的前世么。她抹了一把泪,看着漫漫山路,心口空的厉害,那里已经不流血了,黑漆漆的一个洞口。
山下点点灯火闪耀着,储妃生产整个朝歌一面沉浸在喜悦中,卫王室最纯正的血统将在今夜诞生,一面又祈祷储妃的平安。卫子榛被肆虐的风吹得东倒西歪,却生出一种凌虐之感。只有这样,她才觉得自己还活着。
不知凭借着什么毅力,卫子榛从山上往下走。在半山腰她见到了那个叫卒于的少年,索瑟在寒风里,脸冻得通红,见到她下来强行露出一个微笑。
“你怎么还在这里?”
走进了,衬着微弱的星光,卒于看着卫子榛发髻散乱,衣衫不整,以为她遭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蠕动着嘴巴竟说不话来。
“对不住。”声音里似乎还含着哭泣。
卫子榛已经没有力气去揣摩他的意思了,露出一个虚幻的笑容,“对不住我的不是你,不是你。”她摆摆手,“你走吧,这里冷。”
单薄的身体下一刻就要乘风而去,卒于挡在她面前,固执的不肯走。卫子榛面露不虞,“我现在一无所有,一无所有,你还想要什么?”
少年没有听懂她的话,却听出了她话里的悲伤。“太子殿下说让小人送你归家。”
下一秒,卫子榛就倒在少年怀里,“我已经没有家了,没有家了,我不知道该去哪里。”
卒于把她背在背上,看着浑浑噩噩倒在自己怀里的少女,脸上的泪痕还未干。卫子榛不过十七岁的瘦弱的身量,即便是如此,卒于也显得很吃力。他看着年岁起来比卫子榛还要小,卫子榛趴在他的背上,少年的体温传过来,让人感到安心。
“你叫卒于?”
“嗯。”少年的声音怯怯的。
“我不是要你回去了么,你怎的还守在这里?”
卒于顿了一下,把卫子卿的身体往上托了托,才开口回道,“小人家中的母亲、弟弟妹妹在饥荒中都死了,家中只有一个老父相依为命,残喘度命。太子府里的这份工作还是小人一个同乡介绍的,小人年岁小得了这个差事极不易。”说到这里卒于似乎是不好意思,转而又高兴起来,“不过今年的冬天可以熬过去了,小人与老父得以安生了,至少衣食有继。”
“既然如此,怎么还穿的如此单薄?”
“那是因为,因为…”
“因为你把衣物留给老父了。”
卒于声音里有着惊奇,“你如何得知?”
卫子榛觉得这少年太愚蠢了,“他人都着着厚厚的衣物,只有你穿得单薄,想来只在外面套了一件太子府侍卫的衣服。太子府人多,太子仁厚,断不会只短缺你的衣物,从你方才所说,我推测出你把衣物留给老父了。”
“是啊”,少年声音里没有难堪,反而有着轻快,“小人年纪轻,耐得住。老父年纪大了,小人想让他享几天福。小人在太子府吃喝不愁。天寒地冻,可怜老父在家,不能让他冻着。”
“你多大了?”
“十六了。”
卫子榛撇撇嘴,这看起来才十三四岁呢。
“你执意守在这里是怕太子不要你了么?”思及此,卫子榛立马就猜出了他苦苦守在山上的原因。
“嗯,这是太子殿下第一次单独交给小人的任务,小人断不可办砸了。”
卫子榛伏在这瘦骨嶙峋的背上,卫太子姬完随口的一句话,就让这个少年奉若圣旨,比生命还重要。就只为了让家中老父有一口饱饭吃,有一件衣穿。
即使很难,他还是认真的活着。和这些鲜活的生命比起来,她突然不觉得悲伤了。
卫子榛把手放在少年的脖子旁,卒于冻得一哆嗦。卫子榛感受着温热的颈动脉,“君此生有何心愿。”
头一次被人称为君子,卒于说话舌头都打了结。“小人,小人此生盼着和老父衣食无忧,老父身体康健,小人能继续在太子府当差,替太子殿下效力,守卫卫国。”许是熟络了,卒于没有先前的拘谨。他知道卫子榛是太子殿下的贵客,“子榛医女以后想要做什么?”
听到这个称呼,卫子榛心里有些堵,使坏的把手往少年胸口伸去。如冰一般的手指在心口滑动,引起少年的颤栗。那里是一颗跳动的心脏。
“我不叫子榛。”
医女子榛的名号卒于他还是知道的,整个卫国朝歌谁人不知。卒于咋一听惊得合不拢嘴。卫子榛不用想也知道他是哪种表情,就撒了个小谎,“子榛是我姐姐的名字,在我很小的时候便去世了。为了纪念她,我用她的名字活在这世上。”
“那你的名字唤作什么?”
听着这个少年别扭的用敬语,卫子榛将声音恢复成冷清的模样。
“卫子易。”
“子易。卫子易。”
听着这个不过今夜才认识的少年唤着自己曾经在现代的名字,卫子榛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嗯。”
“子易。”
“嗯。”
“医女子易。”
“…”
“医女子易。”
傻乎乎地呼唤,惹来卫子榛的一声轻笑,卫子榛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送我回医庐,我来给你指路。”
“你不是说你没有家了么?”
“...”
“通常这句台词是我的,后面的省略号才是属于你的。”
卒于张张嘴却没有说什么,自己太笨了,还是不开口的好。这医女说的话太深奥。
走到街上,四处是惊恐的百姓。山脚下的百姓看着他们从山上走下来,像怪物一样看着他们。
回到医庐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卫子榛坐在榻几的厚垫子上,看着卒于。在烛火下,显出他的姿态来。面容算不得俊美,勉强算得上清秀,在这个时代,这已经算得上是美男子了。
卒于被她盯着不好意思。由于背着卫子榛从山上下来,这会儿正气喘吁吁,一气喝光了茶碗里的茶,汗水沿着脸庞流下来。
现在静下来,又有些无措。
卫子榛看着这一幕,既好气又好笑。明明在山上还觉得生无可恋,现在被这个小子一搅合,倒忘记了伤心。自己难地碰到这种狗血的事情伤心一次,还没做做样子就被他破功了。
卒于看着被推到自己眼前的精美的盒子,呆愣住。卫子榛示意他收好,“这是给你的,里面是财物,就当你背我下山的报酬。”
卒于抿着唇,憋了半天来了一句,“无功不受禄。”
这小子还知道这句话,卫子榛有些无语。把盒子又往他手中推了推,这些财物她留着也没什么用了,她已经撑不过今夜了。只好换一个法子哄他,“这天下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我唤子易,这就是我的心愿,希望用我原本的名字活着,谢谢你完成我的心愿。”她尽可能真诚的看着卒于,“现在这个盒子就是你的心愿,我的心愿你帮我完成了,你的心愿,就让我帮你达成。”
卒于看着她,刚准备开口。屋外传来一阵响声,卫子榛心头一震,强撑着站起来,把盒子塞到卒于的手中,拉着他来到棺椁边。
这棺椁是用来放风行子骨灰的。撒掉骨灰后,她还没有来得及处理。她用力甩甩头,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人。打开机关,把卒于推进去,卒于完全被眼前的境况惊呆了。
“现在我跟你说的话你千万不要忘了。第一,不管你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发出声响,第二这里面有机关,明日天亮之后你再出来。这房间里我设置了响铃,当铜铃撞击水缸的声音达到十二下你再出来。”卫子榛把卒于的手放置在机关处,教会他扭动机关。“记住了,千万不要忘记了。”
卫子榛用尽力气盖上棺椁,“从现在开始,不许发出声音。”
卒于看着棺椁一点点盖上,产生出一种错觉。进入棺椁的不是自己,而是外面的卫子榛。棺椁盖逐渐合上,卫子榛的面容消失不见。棺椁里的卒于彻底陷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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