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双姝
三个月后，子榛回到卫国。
然后，花了两年时间布局。却在今夜见到已经死在楚地的风行子。
“你还未想起你是谁么？”
眼前的脸孔陌生又熟悉，虽见过他的真容，但是这张脸不是自己熟悉的清俊，过度完美的面容让他看起来分外陌生。子榛愣愣地看着他。耳边是呼喊声，嚎叫声。
“救命啊，不要。父，母亲救我，我不要被吃掉，不要吃掉我。”
寒意从每一个毛孔透出来，子榛原本撑在地上的手不自觉的抱紧了自己，瑟瑟发抖。
风行子站在一步开外，直勾勾的看着她，“看来你真的不记得了，身体被别人用久了，居然遗忘了自己，卫子卿。”
听到这个名字，原本瘦弱的少女抬起头，表情犹如厉鬼。
还是在那座死城，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到处是惨叫声，还有啃食咂嘴的啧啧声。一双双饿狼般的眼睛骨碌碌的盯着瘦弱的人，一旦表现出体力不支，就会成为别人的粮食。
破旧的草棚里，一个夫妻紧紧的把两个小女孩护在身后，这是一对卫国夫妻，他们来自中原，看到这些野蛮人啃着血淋淋的人肉，勉强压住心头的恶心，这时候食物珍贵，即使是呕吐也是一种奢侈。男子啃着用最后一点黄金买来的糠菜饼，心里阴云密布。往日这种一文不值的菜饼，竟然卖到了十金。但是吃这种毫无营养的面饼只能保证活下去，要想有体力，还是要补充体力。所以集市上出现了专门的菜人。有钱的贵族不惜高价购买，无钱的又为了活下去就用最传统的方式，以物易物。这座城中的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饿的狠了，甚至一群人围殴一个人，再分而食之。
男子有气无力的啃着，看了一眼身后的妻子和女儿。整个饼不过巴掌大，他想了想用手掰了一小半递给妻子。“吃吧。”
原本面容姣好的女人，此时面黄肌瘦，腮部突出，骨头都暴出来。女人看了看身后的两个女儿，眼泪都要掉下来，竭力抑制住掉落的泪水，三两口把饼吞了下去，哽得脖子一抽一抽的。摸索着端起身旁破碗，不顾一切灌下去。
身后的一对女孩看着母亲在吃食，哇的一下就哭了。父是威严的，她们不敢言语，可是素日温和疼爱的母亲也不再管她们了。女人把女孩搂在怀里，“不是母亲心狠，只是若是父和母亲不吃饱，怎么有力气保护你们。”
同他们说这个多做什么，有力气还不如留着。这已经是最后一块食物，但是这种情况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母亲，我渴了。”一个女孩怯生生的望着女人，其实是饿了，但是她不敢开口。只能说自己渴了。
女人摸索着去拿碗，才想起碗里的水被自己一气喝干了。“母亲去给你舀水。”可是没走两步就踉踉跄跄栽倒在地，撩起裙摆才发现脚踝肿的油光发亮。前几天为了和别人多抢一把野菜被人推了一把。男人把女人抱着重新坐在干草上，对女儿喝道，“想喝水就自己去。”
这是一对双胞胎姐妹。相貌却生的有些不同，姐姐卫子榛生的有些英气，妹妹卫子卿有些柔弱。同样是不起眼的五官，卫子榛周身透着些痞气。
“阿姊，我去帮你吧。”见男人发怒了，卫子卿拿起碗准备站起来，就被卫子榛劈手夺过，“不用你假好心。”每日只吃一点点食物，只不过饿不死罢了。离门不过十几步的距离就走了整整一刻钟。
一双细瘦的手捧着一只缺了口的初瓷碗，跌跌撞撞到一个五尺见方的水洼处，匍匐在地，够着去舀水。因为个头太小，天气炎热，水坑里的脏水又浅了许多。她没有注意到一个男人向她靠过来。
如果那日没有出去接水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如果那日出去的是卫子卿是否会有不一样的宿命。
等卫子榛的父亲听到惊呼赶出来的时候，她已经身中数刀，衣衫破碎，好几个男女扑在她身上贪婪的吮吸流出来的血水。她的手边手上还抓着一只破掉的瓷碗。
男人把她抢过来的时候，她的眼睛已经不能动了。最后那些人也推出了自己的女儿，易子而食。
被鲜血刺激的味蕾怎么能耐得住这种美味。怀里的女儿已经没有用了，还不如饱餐一顿，自己的女儿下不了手，别人的也许可以。看着面前一个个舔着唇角，如饥似渴的人，男人点点头把怀里的卫子榛递给了他们。
卫子卿看着姐姐的惨状，心里泛起恶心，那个和自己一般大小的女孩被自己的父母啃食。卫子卿很想吐，却什么也没有吐出来。从那一日起，她就拒绝进食，母亲把香喷喷的肉喂进她的嘴里，她咬着牙不愿张嘴。
一个女孩的肉并没有多少，男人和女人大口大口吃着，克服了心理障碍，其实也没有什么。
“不过是个丫头，活着也不能做什么，还不如救救她的父母呢，也算没白来这一遭。”
“可是？”几日不曾进食，躺在野草堆里奄奄一息的女孩听着她的至亲在商量怎么吃掉她。这是母亲的声音，母亲，你迟疑了吗？
“可是什么，我们不吃别人也会把她抢去吃了的。不吃她也活不成了。”父，子卿很乖的。
“那好吧。”母亲，你还是妥协了吗？
还没来得及动手，薛国城破，虞军涌进城来，大肆烧杀强虐，这对夫妻想侥幸逃脱却也没能幸免。卫子卿作为食物被藏在草垛里，风行子发现她的时候，她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画面在这里嘎然而止。
卫子榛抬起头，两张相似的脸在一张脸孔上时隐时现，最后定格在温婉的一面上。
风行子看到这个样子的卫子榛，缓缓露出一个笑，“卫子卿，你醒过来了。”
卫子卿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转了一个圈，“好久不见了，师父，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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