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夕阳的最后一丝光线隐没在天际，夜幕完全降临。
庭院中点缀黄色星点灯光，给夜色添了朦胧的氛围感，众人举着酒杯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聊天。
空气里隐隐传来桂花清香气味，圆形小舞台上那轮硕大的月球灯和天上皎洁的圆月交相辉映，把中秋宴的气氛渲染到极致。
“清随姐，你皮肤真好！平时都用的什么牌子的护肤品呀？”
顾恬跟着父母过来参加宴会，不是原来熟悉的社交圈，根本没几个认识的人。
同龄的人少得很，女生也就陈清随一个，是以顾恬整晚就跟在陈清随旁边。
离得近才发现陈清随的肤质真的很好，白皙细腻到几乎看不见毛孔，让顾恬羡慕不已。
“嗯，我的护肤品还蛮简单的。”陈清随啜饮一口手中的鸡尾酒，等到口中甘甜都咽下才回道。
“用的是l家基础面霜和同系列的精华，之前回国的时候在免税店囤了好多，送你一套试试？”
“诶不用不用。太客气啦，知道款式我自己买就好，谢谢清随姐。”
顾恬笑起来眉眼弯弯，很有母亲苏宸的影子，陈清随想着间歇的时候上楼拿一套送给她，又听顾恬好奇地问：
“清随姐之前是在moris念书吧，那儿是不是真的很好？”
“我之前去奥地利交换，一直想去moris学院朝圣来着，可惜后来一直没机会。”
陈清随微笑：“导师和学习氛围都超棒的，阿恬你加油。”
在moris度过的时光确实很美好，那时的她心有热忱，想的唯二两件事就是练琴和宋昀庭，没什么别的事要操心，很简单也很快乐。
可惜一切最终分离崩析，她也从乐土跌回现实。
如扇长睫微微颤了颤，陈清随的眸色有一瞬黯淡，脸上还维持着浅浅的笑意。
没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顾恬回忆那次短短的欧洲之行，想到偶遇的一个人，脸颊浮上淡淡的红晕。
“我在巴黎碰到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小提琴手，他说他也是moris的，没准清随姐也认识呢。”
陈清随歪头想了想，学院里的学生本来就不多，再是小提琴专业的话，她就算不熟也肯定听过这号人的。
她刚想问顾恬是谁的时候，身后带起一阵风的气流截住了话头。
顾北星大步上前，和陈清随并肩而站。
他比清随高出小半个头，略微垂眸便可看见她雪白的后颈，逆光可见细小的绒毛，诱人得很。
“你们在聊什么呢？”顾北星有些不自然地挪开目光，刻意问道。
其实刚才的话顾北星听了个大概，见顾恬表情娇羞，扑哧一笑：“顾恬，你是不是暗恋人家。”
到底是女孩子，心事被道出顾恬有些羞恼，狠狠地瞪了顾北星一眼。
有个恶劣的哥哥是什么样的体验她早就深刻体会过，越发觉得要是有陈清随这样的姐姐就更好了。
不过如果是当她嫂子，又是个制得住顾北星的，很不错。
短短几秒钟顾恬心里已经闪过许多想法，当下决定不跟顾北星一般计较。
“是又怎么样，哼。”顾恬朝他使个眼色，摇了摇手中的空杯子，“我去添点酒，你们先聊。”
顾恬说完快步走了，留下陈清随和顾北星两人。
他们站在庭院的一边，桌椅将众人隔开，头顶枝叶繁茂的桂花树下自成一片私密区域。
晚风带着桂花香和她头发上的轻浅香气，混杂在一起钻入顾北星的鼻尖，他不喝酒却莫名觉得微醺。
陈清随想找个借口离开，却被顾北星抢先说话。
“清随，你小时候吃过南别梦的雪糕吧？”
陈清随疑惑地看向他，点了点头，不知道顾北星怎么会突然说起雪糕。
南别梦是璟城老牌食品企业，到今天依然销量很高，他们家生产的牛奶雪糕是土生土长璟城人的童年记忆里最深刻的一笔。
“哈哈哈，南别梦创始人曾国富，他早年不学无术，尽干些小偷小摸的事。”
顾北星的声音抑扬顿挫，像是说书人一样把曾国富的生平简要说了。
“后来他主动投案，检察机关念他认罪态度良好，最后只判一年。一年后他出狱，刚好赶上政策放开，创立南别梦。之后踏实经营，屡做善事，去年还被评为突出贡献市民呢。”
陈清随有点诧异，不知道顾北星还关注这种新闻，更不知道他忽然说起这个是为什么，愣愣地问：“所以呢？”
“所以你觉不觉得，认罪认罚从宽这个制度非常好？”
“如果不是因为坦白从宽，曾国富还要再过个三五年才能出来，或许就不会有南别梦，也没有那么多人受他帮助了。”
他说话的时候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桃花眼里像是藏了无数星光，深邃摄人。
陈清随感觉自己好像掉进一个陷阱，却抓不住头绪。
“嗯，制度存在必有合理性。单从我个人角度而言，既有悔过之心坦白，从宽是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被那道目光盯着，陈清随侧头不敢迎视。
余光却见顾北星扬起大大的笑容，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平添青葱的阳光少年气。
让陈清随想起学生时代夏日的晚风，干燥灼人，热烈得很。
“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个？”
陈清随被他看得莫名，低头抿了口酒掩住心虚，故意没话找话破除有点诡异的氛围。
“因为我要坦白，师父。”
人群忽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和掌声，把顾北星的声音压住，致使陈清随没听清他最后的两个字。
或许是大致猜到他说的是什么，可陈清随觉得心里乱得很。
小熊饼干真的是顾北星？怎么会那么巧？
陈清随眼神复杂地瞥了一眼，她需要时间捋一捋思路。
“顾恬要弹琴了，我们过去看看吧。”
说完朝着小舞台快步走去，留在原地的顾北星若有所思，片刻后也跟上了她的步伐。
圆形小舞台外侧聚集在场所有宾客，坐在钢琴前的顾恬紧张得手心出汗。
她今天心情很好，趁着月色和微醺，本是手痒想自娱自乐，没想到被这么多人注视着难免有点无措。
看到台下的陈清随眼神满是鼓励，顾恬闭眼深呼吸一口气，抬手置于黑白琴键上。
优美的钢琴曲倾泄而出，顾恬弹的是一首传唱度很广的中秋曲目，很是应景。
音乐、美酒和月色，已经有些微醺的众人合着琴声轻哼。
顾北星侧头看着面带笑容的陈清随，那种发自内心的舒心笑意好像一支镇静剂，让他刚才还浮躁的思绪瞬间沉淀下来。
她就像块散发着莹润光泽的白玉，有吸引人靠近的魔力。
一曲毕，中秋宴的气氛到达高潮。
有人趁此提议：“上期声随乐动我们都看了，不知有没有荣幸再见顾先生陈小姐合作《星河》的神仙舞台？”
众人很有节奏地鼓掌着起哄，陈清随面带笑容摆手推辞。
苏宸笑道：“我听阿星说那是他们第一次合作的时候很惊讶，多亏清随琴技高超，才让节目那么出彩。可惜没能去现场，今天就让我们亲耳听听吧。”
“清随姐。”顾恬也一脸期待地看向陈清随。
清随不想碰琴是陈绯最不愿意看见的，正好有机会当然想推清随一把。
刚才陈绯没说话是因为还牵扯上顾北星，现下看苏宸都表态了，陈绯积极附和：“是啊清随，你就去取琴吧。”
他们的目光太殷切，以至于想说的话卡在喉间，陈清随实在无法拒绝，只点了点头转身回房拿琴。
顾北星没错过她眼底的犹豫。
他见过她拉小提琴的样子，那种深入骨髓的热爱，人和琴的和谐唯一。
虽然只是节目间隙的一瞥，却已足够感染他，这也是为什么顾北星想找陈清随合作的原因。
可是为什么提起演奏，原本的热忱中蒙上一层迟疑和踌躇？
顾北星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直到消失还久久没有回神，连一旁的人说了什么都没注意听，只淡淡地笑了笑以示回应。
无非是夸词。
顾北星成名以后听了无数遍这种夸奖，是发自内心也好是跟风吹捧也罢，听到最后都失去了新意。
所以他不爱参加社交宴会，大部分人虚假鲜有人真实，只是今天特殊。
陈清随取了小提琴下楼，见她回来刚才还散着的人聚到舞台前，无比期待这场演出。
开玩笑，顾北星的演唱会一票难求，声随乐动现场也不好去，现在能这么近距离听他唱歌，相当于超级vvip包场私演的待遇。
无论是在网上还是亲朋跟前，都是个值得吹嘘的资本。
“我今天嗓子不太舒服，就让清随独奏吧。”顾北星哑着嗓子，神色淡淡道。
陈清随略有些诧异地抬头望他，刚才说话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声音那么哑了。
顾北星朝她笑笑，扬了扬下巴低声说：“去吧。”
众人虽然有些失落，但能听鼎鼎大名moris学院的学生演奏，也重新敛起心思，热烈地鼓掌欢呼。
陈清随架好琴，眼神放空了一秒随即焕发出夺目的神采，右手持弓子，轻轻拉响了第一个音符。
陈清随临时将《星河》改了选曲，换成了她一直很喜欢的《月光》。
钢琴版的《月光》在场的众人都耳熟能详，而陈清随的小提琴版本，将他们带入了一个新的世界。
像是在看一场黑白电影，柔和皎洁的月光之下，花田的旷野里，一对痴情的恋人坐在长椅两端。
恋人羞涩地越靠越近，絮语低低诉说爱恋和情意。
曲声缠绵，天空月色如水，众人沉浸在这份温柔的浪漫里无法自拔。
顾北星定定地看着舞台上沉浸演奏的陈清随。
柔和的光芒笼罩着她，自带柔光，映得她整个人圣洁、高贵。
表情恬淡柔和，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优雅到了骨子里，足以与天边明澈的圆月媲美。
这是属于她的光芒，绝对的耀眼。
顾北星庆幸自己临时撒了个谎，不然恐怕一时半会不能欣赏到她如此动人的独奏。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良久，众人才从情绪中抽离回过神来，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陈清随浅笑着点头致意，目光同台下的顾北星交汇。
刹那间撞进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像蕴含着无数星系的无垠太空，把她牢牢吸进去，无法自拔。
顾北星含着浅浅笑意，嘴唇动了动说了句什么，陈清随一下子就读懂了。
——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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