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病急乱医
“姑娘、姑娘，夫人来了！”一个侍女匆匆推门进来，深色惊慌道。
朝容起身迎到了门口，小声问道：“苏荷呢？还没找到吗？”
那侍女一脸焦急道：“昨晚她没回来睡觉，奴婢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此刻风住雪息，寂静的院子里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朝容硬着头皮走了出去，看到顾若云披着一袭烟青色斗篷，领着几个侍女沿抄手游廊疾步走了过来。
“奴婢见过夫人！”廊子里候着的三名侍女匆匆上前行礼。
顾若云寒着脸叱道：“让开！”
侍女们一个个噤若寒蝉，缩着脖子退回了房间。
她走到门口时狠狠瞪了朝容一眼，朝容心头本就有气，自然也毫不畏惧，冷冷的回瞪着她。
顾若云此刻没有功夫跟她掰扯，大步走进屋子里吩咐道：“门关上！”随行的人忙恭恭敬敬去关门。
朝容跟着她走到了榻前，殷玉尘此刻仍旧昏迷，静静的躺在榻上。顾若云上前一步探了探脉息，猛地转过头道：“你把他怎么样了？”
朝容冷笑道：“我能把他怎么样？不过是打晕了而已。”
“你……”顾若云扬手狠狠的抽了过去，朝容后退了一步，轻巧的避过她的巴掌，皱眉道：“夫人请自重，您还是先看看他到底中了什么邪。”
顾若云满面羞恼，冷哼了一声转头望向了挽香，挽香忙将一个小巧的木匣子捧了过来。
“准备一盆清水，还有干净的面纱和伤药！”她一边打开匣子一边吩咐道。
挽香忙带着两名随行的侍女去办了。
“他怎么会到这里来？”顾若云抬起头盯着朝容问道。
“我也不知道，醒来后一打开门就看到他坐在外面，落了一身的雪，但是……但是身上并不冷，可能发烧了吧！”朝容声音渐低，讷讷道。
顾若云面色阴沉，恨恨道：“这个不争气的傻小子。”一边说着一边俯下身去扒殷玉尘的衣服。朝容面颊一红，下意识的别过头去。
“过来帮忙，”顾若云头也不抬道：“他若是有什么事，你第一个脱不了干系。”
朝容咬了咬唇硬着头皮走过来，皱眉道：“我一掌劈不死他，不过将他打晕了而已。”
“可若不是心里想着你，他也不会这般……”顾若云欲言又止，恨恨的瞪了朝容一眼低下头继续忙活。
朝容满心疑惑，但是当此关头也顾不上去琢磨，帮她一起将殷玉尘身上的外袍脱了下来，待脱下夹袍和中衣后她抬手帮他整理蹭乱的内衫下摆，手指无意间触到了腹下一块硬硬的凸起，她有些好奇的捏了一下，心头猛地一跳，忽然像是被烫到了一般惊叫了一声跳开了。
“怎么了？”顾若云俯身站在窗前的桌边拆解针囊，一听到她的惊呼声忙回头望去。
朝容满脸通红，双手颤抖，支支吾吾道：“没、没什么，他、他身上太、太烫了……”
“废话，这还用你说？”顾若云没好气道。
朝容抬手捂住胸口，微微喘息着走回去颤抖着手拉起被子给他盖到了腰间，道：“好了。”
便在此时门开了，挽香等人已经备好了顾若云需要的东西。
朝容忙闪身让开，站到了边上。
顾若云走过来坐在了榻前，展开针囊抽出一根寸许长的银针捻动着一点点扎进了殷玉尘右手的合谷穴。挽香忙递过一个小小的药枕给他垫在手腕下。
顾若云接着又抽出长短粗细不一的银针在他手臂、肩膀等十余个穴位扎了进去。
朝容虽然不懂医术，但隐约也看出了点门路。
合谷为大肠经原穴，属阳主表，取清走衰，宣泄气中之热，升清降浊，疏风散表，宣通气血。后面那些穴位差不多也都是这样的功效，顾若云不像是治病，反倒像是解毒。可是殷玉尘看上去并不像是中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室内静悄悄的，大家都是屏气凝神，谁也不敢说话。不知何时天色已经大亮，顾若云起身将银针一根根拔了出来。挽香忙过去清洗擦拭后一一插回了针囊。
朝容看到顾若云手中拈了一柄两寸来长薄如蝉翼的小刀，在烛火上反复炙烤了半晌，走过去又坐到了方才的位置。
挽香忙将盛着清水的铜盆端过去放到了她脚边，蹲下身捧住了殷玉尘的手。
顾若云捏住他的一根手指，薄刃在指尖轻轻一划，就见一股黑血喷涌而出，滴滴答答落入了水盆中。
果然是中毒了？朝容目瞪口呆的望着。
顾若云放了一会儿黑血之后便用面纱将伤口处擦干净涂上药膏，继续去割另一根手指，一直割到小拇指时，流出来的血才渐渐变红了。
但是那毒血并无腥臭之味，反倒透出一股奇异的幽香。朝容闻了一会儿，便有些口干舌燥、头晕目眩。
顾若云站起身来，舒了口气道：“没有什么大碍，等他醒来吃点东西就好了。”
她神色怪异的望了眼朝容，转头对挽香吩咐道：“咱们走吧！”
待走出荷风院，她才厉声斥道：“挽香，你这是怎么办的事？”
“奴婢该死，求夫人恕罪。”挽香战战兢兢道：“奴婢本以为万无一失，还特意叮嘱了李嬷嬷等人留意着。但是谁承想少主竟然点了院子里所有人的穴道，自己跑出去了。要不是云姑娘派人来送话，奴婢也不知道竟然搞成这样。”
顾若云冷笑了一声继续往前走，有些无奈道：“我养了十八年的儿子，如今竟然为了仇人的女儿鬼迷心窍成这样，想想真是寒心呐！”
“夫人，那少主没事吧？”挽香忧心忡忡道：“看样子他昨晚应该并未……而且，那云姑娘想必并不知道内情……”
“呵，”顾若云忍俊不禁道：“难道你觉得那个自视清高的云朝华如果知道，会放下身段委曲求全替他解毒吗？”
挽香讷讷道：“她对少主应该也是有感情的，这种情况下怎会坐视不理？”
“哼，”顾若云冷哼了一声，道：“一个亡国的孤女，从云桑千里迢迢被押到盛宁，经历了多少虎穴狼窝，可是你看她眉锁腰直、颈细背挺，明显还是处子之身。一个为了保住清白连倾城容貌都能毁掉的女人，你觉得她会这么轻易委身与人吗？”
“难道她真的只是在利用少主的感情吗？”挽香有些愤愤不平道。
“也许是利用，也许有几分爱意。可她最爱的还是云桑！”顾若云有些好笑道：“但她却不知道，其实自己是个辽国人，哈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
挽香一头雾水，但是顾若云却不说话了，她便也不敢追问。
顾若云走后，朝容便命人将那铜盆端了出去。她走到门口透了会气，正准备回去时便有侍女过来招呼吃饭了。她进去看了一下殷玉尘还没醒，而且屋里有种怪怪的味道，便跟着侍女去厅中吃饭了。
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事，心头愈发烦闷，也没有什么胃口，随便吃了几口刚放下碗筷便听到外面有人说话，门口的侍女道：“苏荷姐姐回来了？”
朝容忙起身走到了门口，看到一夜未归的苏荷神情疲惫的走进了院子，抬头看到她似乎吓了一跳，忙走到台阶前行礼。
“你没事吧？”朝容有些奇怪，道：“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昨晚是不是没睡好？”
苏荷低着头，神情很不自在，支支吾吾道：“因为变天了，所以夫人唤了几个人准备冬衣，昨晚忙了一宿，现在还浑身酸疼呢！”
“唉，你们家夫人也真是的，冬衣又不急在一时，咦，”她忽然皱了皱眉道：“你不是跟我说顾园冬天并不冷，有些地方还热的冒汗吗？怎么好端端的准备什么冬衣？”
苏荷愣了一下，慌忙道：“平时也的确用不上，但是、但是今年还不到十月便下雪了，想必、想必会比往年都冷吧！”
朝容若有所思的望着她，没有再追问，缓缓道：“你也累了，先去休息吧！”她转身走了回去，问正在收拾碗盘的侍女殷玉尘吃什么，那侍女说顾若云那边会给准备的，她便也放下了心。
到了中午，天已放晴，院子里的薄雪也化了，朝容裹了件毛领斗篷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出神。
融化了的雪水如同雨帘般滴答滴答的砸落在台矶下，朝容呆呆的望着阳光照耀下恍如珍珠般的水滴跌破在地面，心头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
已经收拾齐整的苏荷走到了门口，恭恭敬敬道：“姑娘何不去里面坐着？现在虽然出太阳了，可还是有风。”
朝容有气无力的摇头，道：“屋子里闷，我坐在这里透透气。”
苏荷偷眼往里瞧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道：“少主还没醒吗？”
朝容抬起眼帘打量了她一下，苏荷慌忙低下了头。
朝容有些恍惚的笑了一下，低声道：“昨晚你留宿在他的院子吧！”
她这几句话并不是询问，苏荷顷刻间慌了神，下意识的摇头道：“没、没有。”
朝容苦笑了一下，道：“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都是奉命行事罢了。”
苏荷红着脸不敢说话，低垂着头紧张的揉弄着衣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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