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天宝之阁
朝容没工夫搭理她，一笔一笔勾完后，将那支炭笔放在一边，皱眉比对着。
幼年时去将军府玩，落霞湖畔有一座空置的小楼，那时候几个孩子经常跑进去玩捉迷藏。后来轻功见长，便都开始飞檐走壁找房梁柱子上躲，不会再傻乎乎的往门后柜子箱子里藏了。
在二楼的窗格甚至仔角梁的端头的套兽上都看到过一种奇怪的花纹，像是印章，但又看不出来是文字还是图画，当时大家还兴致盎然的到处寻找相同的图案，谁找到的最多谁就赢了。
后来谁赢的已经不记得了，随着年深月久小时候玩闹的事也都记不清了，但是此刻看到这熟悉的花纹，顿时便想起了童年时在那座小楼上看到的纹章。
“你看这像什么？”朝容转过头问李淑年。
李淑年若有所思道：“奴婢看着，有点像一朵云。”
“云？”朝容恍然大悟，不由得笑道：“这么一说还真有几分像，我是盯着看的太久了，以至于完全认不出是什么东西了。不仅仅样子像一朵祥云，就连这笔画也有点像云字，但是又不太一样。”
“好了，公主别琢磨了，快来用膳吧！”李淑年忙不迭的催促道。
朝容伤好的差不多了后，就跟着国相慕容邑去了城东的天宝阁！院子外面有重兵把守，进去后就看到一座面宽六间的六层高楼。
朝容跟着慕容邑进去后，看到宽敞的厅堂中堆满了木箱子，角落里蹲着几个人正忙着擦拭整理，看到他们进来，忙放下手中的伙计过来见礼。
“免礼吧，”慕容邑缓缓道，转过来望着朝容道：“这位是云桑的朝华公主，以后都是她协助本官处理天宝阁的一应事宜，大家认识一下就去忙吧！”
朝容抬眼扫了一下，大约有十来人，从形貌装扮来看有北燕人也有云桑人，所以那些人听到她的身份时神情也都各不相同。那几个云桑人一听到她的身份，当即面露激动，立刻跪下来行礼问安。
朝容见他们中还有颇为老迈之人，忙退开一步让了让，道：“大家快起来，都去忙吧！我对这些事不太熟，以后可能还要请教各位先生呢！”
“殿下客气了，若有疑问，只管随时传唤臣等！”那几人再次拜倒，诚惶诚恐道。
一行人转身上了楼梯，跟在朝容身后的李淑年眼圈微红，声音有些沙哑，附在她耳畔悄声道：“那个吊着膀子的白胡子老头是礼部尚书陈夙！京城里学识最渊博的老先生。”
朝容怔了一下，缓缓回过头去，远远看到方才见礼时神情最为激动的那个白胡子老人，也不知道是受过刑还是怎么的，左胳膊用白布吊在胸前，蹲在那里有些艰难的用右手翻找着箱子里的书籍。
她没有去过云桑，也不知道云桑的版图有多大，但是小时候听父亲说有五六个西辽那么大。偌大一个王朝，一旦垮了，曾经受万人敬仰的学者，也只能沦落到这种地步。朝华说过，云桑有个幸免于难的皇子逃到了南方，在各方势力的拥护下站稳了脚跟，如果这些老臣没有流落到北燕而是跟着去了南方，如今想必也是另一番光景吧！
“公主？”朝容失神之际，身后的李淑年轻轻推了她一下，她忙回过神来，提起裙裾继续拾级而上。
二楼也是堆满了箱子，扑面而来是呛人的灰尘味。朝容抬手掩住了鼻子，跟着慕容邑继续上楼。
整座建筑都是南北开窗，所以空气流通。三楼开始不再那么空旷，室中摆上了高大的书橱，都是两面设门，既方便取书，又可以透气防霉。
一口气上了顶楼，可能最近因为身体的原因都没有练功，所以腿有些抖气息也有些凌乱，但是朝容却发现一把年纪的慕容邑面色如常，不由得心下佩服。
“公主，这天宝阁原本是本官奉命修建整改的，以后您也要为此效力了。”慕容邑缓缓转过头，笑吟吟的望着朝华道。
朝华暗暗撇了撇嘴，有些头疼道：“不是说这里是藏书阁吗？可是咱们一路走上来，明明是个空房子呀？难道要我们一点点的……”
“正是此意，公主兰心蕙质，当然不会猜错。”慕容邑捋了捋胡须，一脸神秘道。
朝容抬手抚了抚额角的汗，感到头皮有些发麻，一想到这六层高楼要一点点的分门别类整理各类书籍，顿时鼻尖都渗出了细汗。
“今日来带您看看地方认认门，一会儿您随本官进宫去觐见可汗，从明儿开始就正式忙起来咯！”慕容邑继续道。
朝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环顾周围道：“可是、可是我以前从没有做过这些事啊，而且六层楼，就算有书橱也都是空的，等摆满怕是得好几年吧？”
慕容邑挑了挑眉，道：“难道公主宁愿被发配到军中或宫里为奴为婢，也不愿做此等利在千秋的事？”
朝容心头‘咯噔’了一下，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慕容邑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本官与公主素昧相识，所以公主心里一定很疑惑当日本官为何开口向可汗讨这个人情吧？”
朝容忙点了点头，一脸好奇的望着他。
慕容邑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本官是达奚人，理应向着大燕国。但是燕灭云桑本就非正义之战，奈何胜者王败者寇，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规则。”他见朝容和身后的李淑年都面色有异，苦笑着道：“你们定然觉得本官这是猫哭老鼠假慈悲，这也无可厚非，论理咱们本来就是敌对的。但是云桑败落也是事实，人呐，总要往前看。”
他抬起眸子，静静的望着朝容道：“这一年多，本官在盛宁可算是见过你们云桑王朝无数的皇亲国戚，甚至有幸在国宴上还见过公主的父皇，云桑的天成帝。所有人的眼中不是仇恨凄怆、惶恐怯懦就是悲伤屈辱，当然也有历经困顿和磨难变得麻木不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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